第437节
  “奉陛下之命,‘请’临川王入宫觐见。如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句“格杀勿论”,可谓是掷地有声,再想到之前骠骑桥上死了那么多人,立刻就有不少门客家丁见势不妙跑了。
  临川王半天没出来,禁卫军只好带着武器封锁了四门,从主院开始搜。
  御史台来的几位御史并不是来看场子的,那边马文才遥遥给了梁山伯一个眼色,梁山伯便带着几个人手,趁机去临川王府中浑水摸鱼,查找萧宏平日里贪赃枉法、私藏兵器的证据。
  此时临川王府乱成一片,禁卫军又喊着“格杀勿论”,人人自危,谁也没注意御史台这几位御史就这么轻易带人潜入了平时难入之地,又抓了多少平时为萧宏出谋划策的门客谋士。
  禁卫军喊杀喊打,终于找到了游仙园门口。
  游仙园外守卫森严,眼看着就要和禁卫军砍杀起来,却听得一声女子的轻叱:
  “不得动手!”
  定睛一看,只见一身红衣的江无畏牵着两眼通红的萧宏,昂首傲然地走出游仙园来。
  “见过临川王。”
  马文才还算客气,对着萧宏拱了拱手。
  “陛下请王爷进宫觐见,还望王爷不要为难吾等。”
  萧宏在园子里已经被江无畏安抚了许久,再见马文才客客气气,心里升起了几分勇气,抹了抹眼泪,瘪瘪缩缩地说:
  “我跟你去见皇兄。”
  临走前,江无畏温情无限,一边整理着萧宏的衣衫,一边轻声安慰:“王爷既然是无辜的,见了陛下说清楚就是了。王爷以前犯过多少错,又被多少人栽赃过?以前都没有事,现在更不会有事。”
  她这声音并不算低,禁卫首领听了这样荒唐的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江无畏将萧宏牵到马文才身前,对着马文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马侍郎,我将王爷托付给您了……”
  她将萧宏推向马文才,又仰起脸,微微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敢问马侍郎,我家王爷进宫,会不会受苦,能否照拂一二?”
  没人知道江无畏和马文才私下有交情,更不知道江无畏因为见过了萧正德首级,将马文才视为盟友。
  其他人听了她的话,只以为她对萧宏情深意重,唯有马文才知道她话中有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江无畏脸色一白,心底冰凉一片,却又对马文才行了一礼,以作感谢。
  马文才和禁卫军安然将萧宏抓了出来,没有遇到阻拦、也没有遇到反抗,顺利地好似在开玩笑。
  萧宏被马文才带走,一步三回头,待看不到江无畏的身影时,更是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好似离了娘的孩子。
  想到之前江无畏频频低头,在看到萧宏对着侍妾如此伤怀,禁卫首领倒有些意外:
  “刚刚那畏娘,对临川王倒是一片情深。”
  萧宏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
  “一片情深?”
  马文才在心中嗤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
  游仙园里,回到卧室的江无畏惨白着脸,命令心腹开始收拾屋中值钱的细软和珍宝。
  之前被萧正德抢过,她对这些珍奇异宝就不再那么随便了,收拾起来也算方便。
  萧宏有私库几十间,大多是布、绢、丝、绵、漆、蜜、朱砂等物,还有三亿的铜钱,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是却不好立刻置换成钱财。
  唯有其中一间,搜集了来自海内海外的珍奇异宝,乃是萧宏的宝库,建在王府的地下,道路曲折复杂,只有萧宏一个人有钥匙。
  此时的江无畏,便从腰带中掏出了这把钥匙。
  萧宏早上为了迎驾,特地去了趟宝库去取珍宝,将钥匙带在了身上。
  刚刚他在江无畏怀中啼哭,江无畏明面上抚摸安慰他,其实却是在找这把钥匙。
  临川王大难临头惶恐不安,根本察觉不出宠妾的想法,等她“情深意重”地将他送了出去,都没有发现少了那把宝库的钥匙。
  “你们想活命吗?”
  江无畏等园中的心腹收拾好了东西,表情大变,冷酷而又坚毅。
  “想活命,就带着这些细软想法子出府,在东城城门外的十里亭等我。”
  这些心腹心中大喜,拿着这些细软,顿时作鸟兽散,心中还在嘲笑这位宠妾天真可爱,竟然会觉得他们会带着东西回去找她。
  江无畏对这些金银细软毫不心疼,悄悄去了趟萧宏宝库,将能带上的珍奇异宝全部都藏在了王府的密道里。
  取完东西,她又折回府中,杀了个奴婢,换上自己的衣服,才在卧室里放了把火,做成园中奴仆为夺财宝杀人放火的假象,在密道里从容离开。
  第354章 小巧玲珑
  梁山伯等这一个机会等了十几年。
  他从小早慧, 若说之前还有点懵懂, 从家中被付之一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的那一刻, 他便知道了父亲的死绝不是偶然,也坚定了他要调查父亲死因的念头。
  过去的十几年,为了能够进入御史台, 他刻苦学习、圆滑处事,不但学习天文地理、也从未对律法和算学有任何懈怠。
  如今马文才助他梦想成真, 又给了他亲手报仇的机会,他绝不会浪费这次机会, 自然是趁着大好的时机细细探查。
  御史台派来的助手都是极擅侦查之人,但那萧宏也不知是不是对于自己做的那些恶事不上心, 他们几乎将书房、暗室等地方搜了个遍, 也没找到什么账本或来往信函之类的东西。
  倒是在暗室里找到许多闺房情趣之物。
  “这临川王……”
  一个御史尴尬地将手里的匣子放下,里面从大到小放着一排玉做的物什。
  那御史突然在暗格里找到方木匣,还以为是什么秘密的账本, 一打开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顿时傻眼。
  旁边几人凑过头一看,噗嗤声不停,还拿他打趣:“江御史, 要不然你拿回家去吧, 放这里也是放着,看着玉质不错哇!”
  “去你的, 还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呢!”
  江御史一想到这玩意儿可能不少人用过了就脸色发黑, “啪”地一声关上了匣子, 又继续翻找。
  梁山伯也一样在找暗格。这间屋子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密室,竟就在待客的厅堂后面,密室里铺满了柔软的毛皮,厅堂里的人说话在这间密室里都清晰可闻。
  他们原本以为这厅堂是为了偷听机密而设,可一想这厅堂本就是人来人往,来待客也是奴仆如云,谁会在这种地方说什么机密,一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在这暗室里别有洞天,看起来不大,竟有不少暗格和斗柜,值得细细查找。
  就是这查找的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梁山伯此时也从斗柜里摸出一大摞册簿,封面上无字无画一片空白,书本却又厚又重,他以为终于找到了账本,激动地打开一看……
  只见一男一女交颈而卧,线条清晰画工细腻,甚至连两人的私处都描画的栩栩如生,梁山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翻了几页,越翻越是眼瞎,气息也粗重起来。
  这么厚的银光纸,这么好的松烟墨,拿来画这种东西?
  梁山伯不愿相信,他本就是心有七窍之人,做件事比马文才思虑的还要详细,当即就觉得这春宫册子是掩人耳目的,翻来覆去的检查。
  夹层?
  没有……
  反画?
  没有……
  画中带字?
  没有……
  梁山伯皱着眉一点点摩挲,最后想着可能是遇水才能显形,而现在又找不到水,干脆伸出舌头,用唾沫将画面舔了一遍,准备濡湿后对着光检查。
  他查看的仔细,自然是引起了其他几个御史的注意,还以为梁山伯终于找到了可用之物,激动地围过去一看,一个个菊花顿时一紧。
  只见得梁山伯表情猥琐的展着一张春宫图,用舌头轻舔画上交缠的情人,舌尖还从那高耸处缓缓扫过……
  如果只是单纯的春宫图就算了,可他们都是眼利之人,那画上被压在身下的美人儿虽然穿着女装,但袒露出来的胸脯光润平坦,下面还有一根小巧的那啥,明明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娈童。
  想着这位裴御史平日里涂脂抹粉,娘里娘气,但好在从未对同僚有过不妥之举,办事也极为利落,大伙儿就权当他审美有异、妆术太差,倒没有太多歧视。
  可看了现在辣眼的这一幕,心里就要打打鼓了。
  梁山伯舔完了还在对着光看,自是没发现同僚们诡异的眼神,但无论怎么检查也查不出异样,哪怕硬生生站在那里把所有能找到的那种书全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他失望地放下春宫图册,心里感慨着这么好的纸张竟然拿来做这个,一抬头见几个同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我看这书放在这里很是突兀,所以查验了一下。”
  梁山伯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看完了所有的那种书有些怪诞,白粉下的脸庞早已经通红,只是粉敷的厚,外人看不出来。
  他磕磕巴巴说:
  “我,我已经查验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几个同僚看向之前翻出的玉势,再看着“依依不舍”看完了所有春宫图册还要装作为了办案的梁山伯,下意识地打圆场。
  “临川王狡猾,保不准这些东西就有什么猫腻,裴御史可以带回去再查看查看。”
  可怜哟,二十多岁的郎君,有这么个癖好,只能看看书泻火了,干脆让他把这书带回去算了。
  梁山伯本来有些犹豫,担心同僚们会觉得他古里古怪,闻言心中顿时一宽。
  他原就觉得这些书放在密室里古怪的很,听祝英台说有不少方术处理过的纸张用火烤或是喷姜黄水能显现文字,本就是想把书带回去的,如今同僚给了台阶,立刻露出喜色:
  “正是如此,这里被藏得这么小心,这些册簿也许是掩人耳目的,我觉得也该带回去好好查验查验。”
  几个同僚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又在密室里翻找了一会儿,什么古怪的器物、让人面红耳赤的画册找了一堆,统统包成一团,塞到了梁山伯手里。
  之前个装玉的匣子也被江御史甩给了梁山伯,还小心提醒:“最好多用热水洗洗……”
  梁山伯正直的大好青年,什么都没听出来,随便“嗯”了一声,更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几人在临川王府里查了许久,只找到一些不相干的账目,多是各处官员和富商豪族进献之物的礼单,这种东西虽说有收受贿赂之嫌,可身为皇帝的亲弟弟,收点礼真算不得什么,根本没法用来定罪。
  至于私藏的兵器或是僭越之物,更是什么都没查到。
  他们也想查找临川王的私库,可惜几十座库房都有卫兵把守、又有铁门巨锁,根本无法查验,必须得与皇帝通报后再由专人打开,否则御史台也没那本事搜查。
  好在禁卫军后来也闻讯守住了那几十座库房,不会让人偷梁换柱,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与几位经验丰富的同僚翻找了一天,除了抓住几个有干系的门客,竟连能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