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督主的相好(暖)
  顾云汐的身边,萧小慎一拍桌面愤然跳起来,右手摸到腰间的刀柄,左手指向正摇扇享乐的白衣公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他奶奶的有病啊!给老子安生点——”
  话音未落,七挡头、十挡头也蹿了起来,目光狠嘚嘚抵住白衣公子,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东厂的人历来张扬跋扈,即便换了便装也改不掉本性。
  今天头一遭带自家督主的徒弟出来玩,怎可能让她平白被别人欺负?
  三挡头赵无极是挡头里面年岁最大的,性格还算沉稳。他的掌心托了那对钢铸的手球,斜目睨向白衣公子,目光生出厉色。
  “这位公子,吃完了就快些离开,别存心找不痛快!”
  赵无极边说边将钢球握紧,预备那边的公子再多一句,他立马甩个钢球出去,保准砸瘪那浪荡子半张白脸。
  向萧小慎腰间悬的绣春刀上看了一眼,白衣公子傲然若笑,“唰”的一声再次敛了折扇,朝赵无极桌上轻点,漫声道:
  “诸位何必紧张至此?我说‘好香’,指的自然是那碗寿面。我对男人……根本毫无兴趣!”
  紫眸翻转,又是有意无意的瞄准了脸色通红的顾云汐。顿时,她脸上的绯色又深一重。
  众人语塞。趁此之机,白衣公子走近两步,向顾云汐拱手:
  “这位小兄弟动不动害羞,真是可爱得很。本公子今日有事在身,就此别过,你我……后会有期!”
  朝她轻飘飘丢个媚眼,他摇着折扇走出雅间,朗朗笑声在酒楼里面一路传荡。
  “什么东西——”
  萧小慎对那道远去的白色背影骂了句,坐回到桌边。
  再看身旁的顾云汐,眼神直勾勾的仍然盯向雅间外面,好像是丢了魂一般轻易撤不回来,他急忙推她两下: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他能有咱督主好看!?”
  顾云汐难为情的瞥他一眼,微嗔:“我哪有在看?你净瞎说!他自然比不得督主好看……”
  说这话时顾云汐自感亏心。她清楚自己刚才不仅紧盯了那道仙然的白衣不放,还暗自惊艳他那绝俊非凡的容貌。况且,那公子与督主冷青堂根本就是两种不同境界的帅美,压根就无法放在一起比较,她却偏要违心承认自家的督主最好看。
  萧小慎忽然一脸谄笑,顾云汐立马警惕:“干嘛?”
  “好妹妹,你今天务要吃好喝好。只有一样,回去见了咱们督主,千万别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遭浪子轻薄,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啊!”
  十挡头袁浅听后“噗”的笑笑,像个含羞的小姑娘扭扭身子,媚声道:
  “督主待我们是极好的,才不会扒我们的皮!不过啊,我看挨顿臭骂是必不可免的了。”
  顾云汐见状眨眨眼睛,表情认真:“各位挡头放心,我回去不和督主说就是了。原本,我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赵无极伸臂推开一扇窗子向外看了看,撤了手对众人说道:
  “咱们也抓紧吃,吃完了回去,时候也不算早了。”
  低头把瓷海里面最后一撮面吃完,他心满意足的放了筷子,感激的看着顾云汐:
  “孩子,谢谢你为大叔做的寿面。你心眼好,跟着督主好好学,总有一天也会出人头地!只要大叔我在东厂一天,也会尽全力照应你。”
  “谢谢大叔!”
  顾云汐对他回报灿烂一笑。
  十挡头饮下一杯酒,抿唇挂笑,白净的脸颊掀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虽然我岁数小,入东厂的年头不算久,但是我知道督主对咱们大伙是最好的。别看他总绷着一张脸,对敌手狠厉,但对自己人,那可是推心置腹的信任!”
  “哎!这话我爱听!”
  坐在十挡头身边的是七挡头蒋雄。听到十挡头在夸督主,他眉飞色舞的一拍桌子,向他端起酒杯:“冲你这话,咱俩干一杯!”
  “喝!”袁浅抄起酒杯碰过去,两人对饮而尽。
  “弟兄们,喝酒,喝酒!”
  赵无极兴奋起来,继续招呼大伙。
  顾云汐并不饮酒,她面带微笑注视挡头们闹做一团,真切体会到一种温馨的家的温暖。就因为有这群爱玩爱闹的弟兄陪伴,今天一上午对她而言比哪天过得都要充实。
  七挡头本就爱说,几杯酒下肚又来了兴致。环视左右,表情变得神秘兮兮。
  “我和你们讲啊,咱们督主平时不太爱笑,其实并非一个冷情冷性的人。我听宫里的老人儿讲,咱们督主年少那会儿在皇宫里有个相好,只因比督主年长了几岁,被皇上赐婚嫁给了一个大臣,才没能和咱们督主作对食……”
  “还有这事?你还听说了什么,快讲讲……”
  “那是几品的宫女?负责哪房?”
  花边消息最是能够引起人们的兴趣。眼下,挡头里面年轻的几人纷纷向七挡头那边抻长脖子瞪圆眼睛,就等他继续往下聊。
  顾云汐听得真切。
  督主的相好?那就是督主喜欢、并且也喜欢督主的姑娘——
  脑中突的构出冷青堂卓俊逸逸的五官。
  放下筷子,顾云汐心里暗忖,那样俊美卓卓的人物如果放在少年时代定是美得玉树临风,可引无数宫女为之脸红心跳。
  如此,能入得他的眼的姑娘,又该是怎样风华绝代的俏佳人呢……
  萧小慎看到顾云汐表情专注的想着什么,脸上的笑容正一点点褪下去,以为她不高兴了。于是出言打断众人八卦:
  “哎!哎,我说你们瞎说什么呢!快吃,吃完了好回去!快点!”
  ……
  吃完饭回到东厂已过正午。冷青堂早就下了朝,正在南院屋里歇着。
  顾云汐把一大包的食材放到厨房,就到督主屋里请安。
  冷青堂换了一身玄色的便服,未戴高帽,将墨黑的亮发挽出一个髻,正中贯了根素色的玉簪。顾云汐进屋那会儿,他侧身倚在长榻上在看书。
  “回来了?”看见她进屋,他放了书起身,眯眼温和的笑:
  “一下朝就听五挡头说你随小慎他们上街了,玩的可开心吗?”
  他目不转睛瞧着一身男装便服的她,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家长看到一天没见面的孩子,闲聊之间处处充满了关切、疼爱之情。
  “督主,今天我随几个挡头去了北街,那边可热闹了。中午我们就在抱月楼里吃了饭。嗯,回来的时候带了些食材。下月有节,我想得空时做些点心……”
  “不错!”冷青堂说着打量她,不禁又失笑:“这是穿得谁的衣服?怪不合身的!”
  “小慎哥的!”顾云汐低头看看自己,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
  “也怪我大意了,只给你准备了番卫的服装。过两天叫裁缝过来,我让他给你多裁两套男孩子的便装。”
  “多谢督主!”顾云汐答得干脆。
  今天的她还真是玩得有些疯了,到了现在还没从亢奋的状态完全平复,两个杏眼里面闪着清浅、明亮的光辉。
  顾云汐这些年确实没怎么上街好好玩耍过。在贡院那时,只因她的身体不好,每逢休息日顾妈妈宁愿让她在灶上帮厨,都不会准她出去放风。有时候顾云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主动要求带她一起出去,所到之处也不会离贡院太远。
  冷青堂含笑聆听她滔滔不绝的汇报,见她着实玩得高兴,也就放下心来。
  把这丫头带进东厂,一开始他最担心的就是她会住不习惯,处处憋屈了自己。如今所见,她不但住的习惯,还与他的手下们处得相当融洽。
  这外表甜美稚嫩的小姑娘,原来却是韧劲十足,可塑性相当的强啊——
  顾云汐一口气讲完所有,唯独没有将那白衣公子的事说给冷青堂。那人对她而言不过就是匆匆一过客,她压根没把他当回事。而且见了俊朗成熟的督主,她自然就把那位长相帅美的小公子忘在脑后了。
  冷青堂的墨夜双眸凝向顾云汐,里面光辉深邃流闪,尽是些怜爱的情意。
  “天暖和是该出去走走,往后入冬冷了,再出去就不那么方便。”
  “我知道……”
  顾云汐也在看他,精致莹白的小脸挂着清甜的微笑,眸光灿烂。
  督主年少那会儿,在宫里有个相好——
  七挡头声音仿佛如影随形,又在顾云汐耳边回响起来。
  如今所见,这样挺拔俊逸、为人又体贴入微的男子,怎么能不招女孩子喜欢呢?
  直视冷青堂的眸光恍而变得迷茫,顾云汐的内心在此时又徒生出许多的惋惜。
  如果督主没有净身,也会是个令天下女子为之倾心的男人吧!假如没有净身,他也许就不是什么督主,而我……也不会在贡院遇到他,更不会被他带到东厂来……
  冥冥之中,一切仿若早已被上天注定好了。有些事情,虽是不幸,换个方式去想,兴许还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丫头?怎么了?”
  再一回神的时候,顾云汐发现自己的身子已被一抹硕长的身影笼罩。
  冷青堂站在她的面前,与她的距离已是最近。
  刚才,他发觉她突然间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便上前几步,举手正要放到她的肩上摇醒她,却见她在一瞬间迅速恢复过来。
  面色一怔,冷青堂空举着手,完全不知何去何从。轻垂微惊的眼眸,他凝视她的萌萌姣好的小脸,目光化得更软。
  手缓缓落到她的额边,替她捋顺那里的一束乱发。
  顾云汐仍是巴巴儿的望着他,望着他的每寸五官,一声不吭的。
  督主他……好温柔……
  无端又想到传说中他那个“相好”,方才那股子疯回来后意犹未尽的喜悦兴奋劲头刹时烟消云散。
  顾云汐说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瞧着眼前相貌英挺、举止又文雅的督主竟然不可控制的联想到那个素未谋面过的女子。那刻,她甚至觉得视野里的温润男子有些遥远,有些陌生。
  心里徒然感到很不是滋味,如是莫名的失落,甚至像是无缘无故的嫉妒。
  可是,为何会有那种怅然的感觉?又为何会对一个完全没有了解的女子心生嫉妒。
  顾云汐慢慢低了头,为自己内心那些复杂难言的小情绪感到羞愧。不知不觉,脸庞又燃起一片火霞。
  冷青堂好奇又无奈的驻目于顾云汐,牢牢紧盯着她脸上诸多瞬息万变的小表情。
  小丫头的心,海底针啊——
  顾云汐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那个……督主,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回我屋去!”
  惴惴不安的迈了前脚出门,后脚却绊在了门槛上,玲珑的小身板立刻倾在门框上。
  “慢点!今天怎么这么慌……”
  冷青堂过来扶她。两手还没挨到她,她就拔腿跑出去了。
  他在后面诧异的摇头。
  这丫头,今个儿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