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字距离 第36节
  这种感觉不是高中那时,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透明的钢化玻璃。
  他在外面,她在里面,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她却无法打碎那面玻璃。
  现在,那面玻璃似乎变成了纸,却也不再透明,朦朦胧胧有个影子,让人捉摸不透。
  她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撕开那张纸,却又怕撕开以后的窗外空无一人,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而已。
  人越长大越谨慎,也越胆小,越来越瞻前顾后。
  她现在好像连还喜欢他都不敢承认,又有什么勇气去窥探那张纸背后的真相呢。
  李且见文诗月又在发呆,提醒她:“快吃,凉了。”
  “哦。”
  文诗月吃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对面的男人。
  身前是莹亮的灯光,身后是昂长的黑夜。
  而他就像他曾说过的那样,是一道隔绝黑暗的防线,让光屹立不倒。
  他不只是黑暗里的光,也曾是她的光啊。
  就在李且看向她的时候,她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为自己的好姐妹问话:“那你同事为人怎么样,我也得为我的朋友把把关吧。”
  李且就撂了俩字儿:“靠谱。”
  文诗月等了好几下,也没见李且再说什么。
  就……没了下文。
  这就没了?
  ……
  第二天上班,手头上的工作要的比较急,毫无疑问又得加班。
  谢语涵饭点打电话找文诗月吃饭来着,她正忙的晕头转向,说再跟她聊下去今晚就睡单位了。
  睡还是有的睡的,就是等忙完了以后,已经过了凌晨。
  她出了电视台,在大门口跟保安打了声招呼,拖着疲惫的残躯去打车。
  文诗月今天穿着一件条纹衬衫,扎在牛仔长裤里,小白鞋,简约休闲韩范儿。
  路灯往她身上一照,夜也挡不住她的美。
  她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扭了扭脖子,就听到一声喇叭声。
  文诗月循声转身看去,本是有些晕乎乎的脑子倏然一下清醒了不少。
  身后离她不远的阴影处停着一辆车,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反手关上驾驶座的门,迈着长腿信步朝她走了过来。
  九月初城市的夜还掺着些许余热,好在有风。
  夜晃动着路边的树枝,穿过罅隙,泄满星点的光晕里,枝叶翩翩摇曳。
  眼前这一幕像极了电影里的场景。
  高大英俊的男人,一步步从那处黑影里走进了光影里,风吹拂他的短发,乌眸里的光胜过眼前的一切。
  影子率先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穿过她,将她笼在其中。
  他站定在她面前。
  原来秋风也不解风情,吹动了少女的心。
  “怎么?不认识人了?”
  一部完美的电影,一个俊朗非凡的演员,如果声音不好听也会毁掉一部分的氛围。
  可该死的是,这个男人的声音也如此的动听。
  像萧瑟的海平面升起的第一缕日出,有海的深沉,也有日出的慵懒,却又宽广而明亮。
  “你,怎么会在这儿?”文诗月仰头看向李且。
  “路过。”李且笑凝着文诗月,答的漫不经心。
  文诗月有些不太相信:“这个点,你路过?”
  李且眉骨一抬,好笑道:“这个点我怎么就不能路过。”
  文诗月这会儿脑子实在是不太能转的动,暂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便自动接受了李且的路过理论。
  “然后看到了我?”
  “可以这么理解。”
  “哦,那真的好巧。”
  李且见文诗月迷糊登登的模样,想起刚才她从大门口出来时甚至有点儿分不清东南西北,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笑意更甚。
  他朝她抬抬下巴:“走吧,送你回家。”
  *
  李且拉开副驾,伸手虚顶在文诗月的头顶,等人进去了,关上车门,他才不急不缓地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
  文诗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椅背上,眼睛追随着李且上了车。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却因为太困太累而失掉了所有头绪。
  李且一上车就瞅见副驾上的姑娘一双带着水雾气的杏眸盯着他在看,难得看的这么毫不遮掩。
  在半明半昧里她精致的五官都镀上了一层诱惑。
  如果说平日里的她是百合,那现在的她更像玫瑰。
  偏偏这是她在困顿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神色,撩人而不自知。
  李且喉咙有些发紧,他扭头看向一边,喉结不受控地上下一滑。
  再重新看向文诗月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得一笑,伸手将后座的外套搭在文诗月的身上,又附身去拉安全带。
  刚好,整个人都半覆在她面前,他的手一顿。
  姑娘身上淡淡的香气如微风般钻进他的鼻息。
  离得近,在一隅清光里,能看清她几近透明的细腻白皙肌肤上细小的绒毛。
  姑娘睡的安稳,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却惊动了他的心。
  轻飘飘的又浓烈的跳跃着,擦出漫天火花,灼烧了一整片心海。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红润的唇瓣上。
  很近,近在咫尺。
  很远,远在道德。
  最终他闭了下眼,脖颈间的尖儿用力滚了滚,压制住心底的渴望。
  睁眼时,他无声地笑了下,拉着安全带轻轻插进插扣里。
  他退回到驾驶座,仰靠在椅背上平复了一下心神,偏头又看了眼睡得安稳的姑娘,才将车开走。
  ……
  文诗月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一片黑,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透过挡风玻璃打进来的暗暗天光。
  她人不在床上,而是在……车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下,蹭地坐了起来,回想起她上的是李且的车,才松了一口气。
  她动了动脖子,有点儿酸硬。
  可是驾驶座上却没有人,她这边的窗户紧闭,那边的车窗半敞着。清新的自然凉风顺着窗户灌了进来,让人神清气爽,还有点儿冷。
  文诗月把椅背调起来,打算低头摸手机,却摸到了身上滑到腿上的外套。带着熟悉的木质香,很淡很好闻。
  她摸出手机一看时间,五点十五。
  所以她在李且的车上睡了一宿?
  正当她准备下车的时候,驾驶座的车门从外打开。
  李且看向盯着他看到文诗月,说了声“醒了”,便坐了进来。
  他没关车门,一条腿屈在车上,另一条腿跨在地上,整个人很闲散,嗓音也较之平时要沉哑一些。
  “你怎么不叫醒我?”文诗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叫了。”李且摁亮车内灯,顺手将纸杯搁在仪表台上,一边拧开手里的保温杯,一边语带无奈,“没叫醒。”
  文诗月大窘,她确实睡着了不太容易被叫醒,而且还有起床气。
  有了灯光,她才发现李且的手里握着个保温杯,同时也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是山顶的平台。
  她三连问:“那你睡了吗?你去哪儿了?怎么上这儿来了?”
  李且将保温杯里的咖啡倒进纸杯,袅袅热气在杯子上方盘旋。
  他将咖啡递给文诗月:“睡了,比你早醒一会儿。”
  说着又继续倒下一杯:“去后面的小卖部要了点儿热水。速溶咖啡,将就一下。”
  文诗月握着纸杯,未见黎明的山顶凉意四起,手里的暖意漫上来,她看向后面不远处的一间店铺泛着莹莹光亮。
  “这么早就开门了?”文诗月问。
  “山上的人醒得早,早点开门早点做生意。”
  文诗月知道很多人晨跑到山顶会就地吃个早餐,可能是要提前准备,才起这么早。
  李且把保温杯搁下,看向文诗月:“问完了吗?”
  文诗月:“……”好像她成了警察在问话似的。
  “下车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