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外面的八卦员工看不到什么好戏,也跟着慢慢散了。王丽丽刚打开门,又想到什么,懒懒地道:“对了,如果你需要订面料的话,可以来找我。”
  “我家有个厂,就是给尚悦的供应商提供的,你多订的话,可以给你优惠。”
  办公室门关上。
  姜可攥着名片,在冷气嗖嗖的办公室待了一会,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这手续一办就办了半个多月,各种工作交接、社保、退还公寓等等,等她完成的差不多,已经是十月了。
  金秋十月,气温已经降下来了。
  她走前的那晚,不少同事来同她践行。
  陈敏信也来了,他坐在角落,一个人举着酒杯喝了很多酒,细长凤眼里淌着迷醉的酒意。
  姜可能感觉到,只因为最后一天,她也不想闹得太僵,始终回避着他的目光。
  陈敏信举着杯子,看着女人湿漉漉的唇,想到求婚的那一天,遗憾和可惜几乎同时翻滚上来。他不舍得,真的不舍得。
  他攥紧酒杯,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三年多。
  以前也常有抱怨,但这一刻,姜可看着熟悉的老同事,她的第一份工作,第一个公司,第一个容身之所,心里漫上了离别的愁绪,酸酸涩涩。
  *
  抵达c市是上午十点,北方城市已彻底进入秋季,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地上堆积满落叶,风也掺杂了丝丝凉意。
  好像在随之飞机降落的那一刻,她这几年沉甸甸的、压抑的内心也跟着释怀不少。
  熟悉的c市,崭新的生活。
  下了飞机,付峥在机场出口等她。
  姜可朝他微笑。
  “还以为飞机会延误,还好没有。”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垂眸看她。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
  姜可盯着他的衣服,忍不住笑。
  没再像过去那样穿着t恤长裤,难得的,男人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服装。
  深灰色衬衫,黑色长裤。
  他身材高大,穿什么都好看,薄薄面料贴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很挺拔,也很精神。
  “不好看?”
  “好看。”她睫毛忽闪,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遍,也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偏头,“这是什么?”
  “给你的。”付峥原想给她一个惊喜,但踌躇半刻,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他低低叹气,干脆拿出一大束鲜花,直接送给她。
  “这是什么?”
  浅灰色的纸,裹着桔梗和白绣球,几枝小小的满天星点缀着,很灵动,也很秀气。
  难得的,不是俗艳的玫瑰或百合。
  “谢谢,我很喜欢。”姜可仍是微笑,低头看着清雅的花,闻了闻,眼中写满了喜欢。
  是真的喜欢。
  “新生活愉快。”
  付峥蓦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暖暖的,帮她拎起行李,上车。
  昨夜姜可闹得很晚,今天又坐了飞机,她强打着精神,但再刚上车没多久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车已经下了高架,车窗外是一整片白色的高档公寓。
  “这是哪?”她揉着眼睛问。
  “公寓。”
  姜可莫名其妙:“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那不然你想住哪?”
  姜可坦诚道:“我打算住在厂里。”
  她以前的房子都被法院判给了父亲的“那边”。工厂那天虽然没来得及看,但她小时候去过,有员工宿舍,她可以单独住一个小房间。
  “厂里不安全,不行。”
  “不会的。”
  付峥摇头,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人,不可能让她独身一人住在郊外的工厂。
  付峥把车子停进地下车库,拉开车门下车。
  姜可略有不自在,环顾一圈高级美丽的小区。
  “就当老板给你安排的员工宿舍吧。”
  “嗯?”她抬头。
  “我不能算你老板?”他捏住她下巴,说:“下车。”
  姜可自己也就出了二十万,听到这话,竟无法辩驳。
  房子很新,九楼,一百五十平左右,装修很清爽大气,还带了个小露台。最近应该刚刚打扫过,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太久没住人,有一股生疏冰凉的气息。
  姜可行李很多,几只箱子包包摆了一地。
  付峥拉开拉链,蹲在地上慢慢帮她收拾。
  十月,但天气还是有点燥,箱子在地上敞开了口,他正把几只高跟鞋小心地往门口的鞋架子上摆,一会蹲下,一会站起,一会再蹲下。
  姜可好几次要过去帮忙,都被他摁回沙发上,低道:“你不是刚下飞机么?先休息。”
  姜可抱着沙发垫,歪在靠背上,看着他忙进忙出,乐此不彼。
  怕她冷,空调没开,付峥是真的热,额头上出了点汗珠,后背也有了湿意。
  她忽然有些恍惚,想到了过去的日子。
  如果当年他能对她这么好,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不会那么伤心了。至少在分开的三年里,她除去荒谬的那一夜,还能有一些很真实的回忆。
  “峥…”
  付峥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正在鼓捣着一只平底鞋的绑带——那条纤细的带子就是不能乖乖地缩进柜子里,听见这一声轻而低的呼声,后背一僵,朝她望去。
  “怎么了?”
  姜可好像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眼神沉静如水。
  阳光从明亮的落地窗洒下来,她的瞳仁呈一种浅淡的琥珀色。
  付峥心里一动,把鞋柜关好,走到她身边坐下,双臂一搂,把她整个人牢牢抱进自己怀里。
  “你干嘛?”她嫌弃,“你身上有汗啊,不要抱我。”
  付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姿态温和又强硬。
  沙发很软,她整个人都偎在他怀里。
  “喂——”她不满。
  “别动。”男人耳边声音低哑清淡,“就是抱一会,你别乱动。”
  “……哎。”
  “别动!”
  行吧,你抱。
  过了一会,他还是没撒手。
  姜可只感觉憋得呼不出气来,可她又挣脱不开他有力而强硬的怀抱,余光一瞥,竟看见地上有另外一只箱子。
  纯黑色的,金属外壳,尺寸不大。
  “那是什么?”她趁机问。
  付峥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放手:“哦,我的箱子。”
  “你的箱子?”姜可不可思议,“你拿你的箱子干嘛?”
  他理所当然道:“装我的行李。”
  “有空我就会来陪你。”他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姜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收拾好东西是下午,姜可迫不及待地往工厂去。
  “我让人帮你招了二十多个工人,剩下的你可以自己再招。”
  姜可哦了一声,其实也一头雾水,“工资呢?”
  “给你雇了个主任,以前有过管理车间的经验,工资我问了他,说这边一般是两千底薪,剩下按件计,然后具体怎么计,要开工了根据工序再说。”
  “……哦。”
  “管理方面让他来就行了,你别担心,还给你找了个财务,税务工资什么他来负责,还有一个人事,弄下员工的档案社保,招招人什么的,暂时应该是够了。”他继续道。
  “……哦。”
  姜可望着他,第一次觉得,付老板不是白叫的。
  付峥看着姜可一脸懵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事,你使劲造。”
  “那……要是赔了怎么办?”她小心翼翼说。
  “那就再开一个。”
  “那要是再赔呢?”
  付峥点了支烟,淡笑,“那你就嫁进来抵债吧。”
  姜可抿抿嘴,望向车窗外。
  冲动过后,她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到王丽丽那些话,还有侯向龙那些话,只感觉自己踩在冰面上,不知道下一脚落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冰会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