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节
  温暖的触感对上他冰凉的皮肤瞬间刺了他一下,他抬起头,冷冽的身体仿佛被她暖了一样,他看着钱淑兰眼里充满深深的愧疚,“娘,我对不起你。”
  钱淑兰揉揉眉心,“她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没犯错。你能告诉我,真正的犯人是谁吗?”
  邓兴明红了眼眶,摇了摇头,“娘,我不知道。我看不清对方的脸。”
  钱淑兰依旧不肯死心,“声音呢?”
  邓兴明白依旧摇头。
  也对!伸手不见五指的,哪里能看清对方的脸。就算能记得一点声音,可王家村生产队就有一千三百口子,邓兴明本就跟社员们不怎么熟,哪里记得住?更何况也未必是王家村的人,说不定是别的生产队的。
  钱淑兰只觉得自己脑壳疼,“儿子,你不能承认你没犯过的错!”
  邓兴明低下头,“可我。。。”
  钱淑兰双眼恳切地看着他,“你只要不承认,让他们去查真正的凶手就好。”
  邓兴明愣住了。
  站在门边的两名民兵也愣住了。
  钱淑兰走出会议室有些颓丧,她根本就没能从邓兴明嘴里得到有效线索。
  马主任听到两位民兵向他汇报情况,他让两人退下。
  他走过来朝着钱淑兰笑了笑,“钱同志,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儿子犯这么大的错误,但是许多人都看到了,你儿子确实跟杜兰秋同志躺在一起,衣衫不整。而且杜兰秋同志的确有被人侵犯过。无论他承不承认,证据指向的就是他。”
  已经在这边生活十一年的钱淑兰早已明白。这年代律法不全,查证也不像后世那样严谨。所以邓兴明就是他们犯人。
  她之所以让邓兴明否认,也不过就是求个心理平衡。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能见见杜兰秋同志吗?”
  马主任立刻摇头,“不行!你又不是她的亲属怎么能见她?”
  钱淑兰这下子是真的急了,“她是我的朋友,我曾经救过她,把她带到王家村的,在王家村,我就是她最亲的人。”
  杜大梅说不定真的认为邓兴明是侵犯她的人,可根本就不是啊。她还想让杜大梅相信她说的话呢。
  马主任目光灼灼,一直盯着钱淑兰的眼睛,笑着解释,“正因如此,你才更加不能见她,谁知道你会不会携恩图报呢?”
  携恩图报?钱淑兰愣住了,好像现在的她除了这个法子,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找不到真正的犯人,只能让杜大梅自己否认,只要对方说犯人不是邓兴明,那他就能得救。
  可杜大梅会否认吗?钱淑兰不确定,她张了张嘴,想了好半天才道,“请你帮我带一句话!”
  马主任侧头看一眼站在窗边的周社长,无奈点头,“好,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女主自私一次,行不行????
  第274章
  钱淑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艰涩,“你跟她说,我儿子不是强奸犯。”
  马主任愣住了,“钱同志,咱们得讲讲道理,你让我带这句话进去,就是在质疑我的办案水平了。”
  他伸手就想跟钱淑兰掰扯道理。周社长走了过来。
  听到两人的争执,周社长拍了拍马主任的脊背,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行!行!行!我去说还不行嘛。”他嘴里嘟哝着一声,“何着我一个革委会主任还得听一个乡下老太太的。我当得这叫什么官呐?”
  钱淑兰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周社长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新来的,人有点急功近利。”
  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他已经烧了一把火了,迟迟没烧上第二把火,心里憋着呢。
  钱淑兰倒是没生气,她纯粹就是生自己的气。她刚才让马主任带的那句话其实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在挟恩图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邓兴明是无辜的。可是没办法,她现在根本就见不到杜大梅。只要案子没有结束,杜大梅就不可能会被放回来。
  她想让杜大梅放过邓兴明。那犯人肯定接触过杜大梅的衣服,等她拿到衣服,她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了。到时候一定可以帮杜大梅抓到真正伤害她的人。
  可杜大梅会不会接受不了?一直以来对她很亲近的婶子,为了自己的儿子,让她放过伤害她的人?
  同为女人,她很能理解杜大梅所遭受的苦难,所以她才十分愧疚。
  “周社长,你先忙你的事情吧,我在这边等等。”
  周社长知道她在等马主任的回复,让她随意些,就坐到自己位子上继续办公了。
  钱淑兰等了四五个小时,马主任才进来。
  只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进来就怒瞪钱淑兰,“你是不是对她施了什么咒语?”
  周社长见他气成这样,把手上的笔放下,走过来问,“怎么了?”
  马主任一掌拍到桌子上,脸都歪了,“怎么了?”他气得团团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发泄,“她让我带那句话进去。”说到这里他伸出了三根手指给周社长看,“她笑了三声,然后跟我说,她想起来了,她曾经醒过来一次,咬过那个男人的手指。”
  周社长也被这反转惊呆了。他扭头去看钱淑兰,见她一直低着头,显然也是有些愧疚的。所以,还真的是那句话起了效果?难道她真的是在挟恩图报?
  周社长略想了下,其实也挺能理解她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可能看着对方被牢改,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枪毙。但凡能救他的法子肯定要试的。
  周社长拍拍马主任的胳膊,“你消消气,既然当事人都说不是了,那就不是。”
  马主任眼珠子都要惊掉了,表情那是相当得一言难尽,他跺了跺脚,“周社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明明之前,她还说自己是被迷晕了,现在又说中途醒了,这种瞎话,谁会相信?”
  周社长打着哈哈,被他的较真逗乐了,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可当事人说不是,咱们也要采信她的供词不是?女人嘛,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记忆出现错乱也很正常。马主任也要理解受害人的苦楚!”
  马主任忍不住爆粗口,“理解,我理解个屁啊”他指着钱淑兰,手都哆嗦起来,“她不就是县长的亲家嘛,就可以黑白颠倒?”他把头上的帽子往桌上一甩,脸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这主任当得真tm窝囊!我迟早会把我自己给呕死。”
  他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周社长在他身后笑嘻嘻喊了一句,“那我把人放了啊?”
  马主任拉门的手一顿,却很快拉开,关门的时候,动作大到差点把屋子给震翻了。
  周社长打开门,朝外面的民兵们喊道,“去!把今早抓的那个男人给放了。还有那个女人也送回去吧。她的口供已经录完了。”
  钱淑兰走过来,朝周社长歉意的笑笑。说实话干出这种事情,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周社长摆了摆手,不忘嘱托她,“以后你还是小心为妙,这小子有点记仇的,你可别有什么把柄栽到他手上。”
  对他的提点,钱淑兰笑着接纳了,“谢谢你。我肯定会注意的。”
  钱淑兰出了公社门口,看到马主任正蹲在墙边吸烟,她斟酌了再三,还是走过去,“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麻烦。”
  这要是在现代就是妨碍警察办案了吧?
  马主任吐了口烟圈没说话,显然不肯接受她的道歉。
  钱淑兰侧头看他,他的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五官还算硬朗,只是额角有一块疤,显得他整个人有点痞气。
  他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革委会主任,应该也是有两把刷子。
  只是钱淑兰没法跟他解释,他儿子为什么会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瞎溜达。
  事实上,她也有些疑惑。杜大梅为什么这么晚才从县城回来?是谁送杜大梅回来的呢?
  而且她明明嘱托杜大梅一定要涂脸,杜大梅为什么不涂?
  这些她通通要问,可她没资格跟杜大梅说话,只能等杜大梅出来再问了。
  钱淑兰没等多久就看到邓兴明出来了,马主任看到他的身影,闭了闭眼,把嘴里的烟头丢到地上,狠狠踩灭,还用脚尖碾了又碾,而后朝邓兴明狠狠瞪了一眼,“你小子以后可千万别犯到我手上。要不然,哼!”说完他还故意从邓兴明身边经过,重重地擦了下他的肩膀。
  邓兴明低着头,身子被他撞歪差点摔倒,钱淑兰赶紧扶住了他,“你以后还是要小心点。”
  邓兴明低头‘嗯’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他娘,“娘,我为什么被放了?”
  钱淑兰有些难以启齿,“是娘挟恩图报。”
  邓兴明惊了一下,他来王家村比杜大梅要晚一点,自然不知道杜大梅是钱淑兰所救。
  现在见他娘满脸羞愧,邓兴明心里十分自责,“娘,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不小心,也不会惹上这事了。娘,你也不会为了我。。。”
  他真的是个惹事精,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娘操心。他娘为了他居然连挟恩图报的事情也做出来了,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他心里懊悔得不行,对他娘既感激又愧疚。
  钱淑兰抬头看了一眼邓兴明,尤其是当她看到他额头上孝心值居然到了十分时,泛起了别扭。
  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点责怪邓兴明的,他明明知道卢成琳是什么身份,可他偏偏还是去了,而且偏偏还被人给撞见了,她真是怕了,再来几次这种事情,估计她都活不到小敏长大,就会被这些人给吓死。
  她看着邓兴明,语重心长地道,“你以后还是少跟她见面吧。等她以后恢复身份了,你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邓兴明点了点头,“娘,我知道的。”
  这次真的是太吓人了,他差点就要被劳改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变暖了,这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邓兴明不想一直站在这个地方,“娘,我们走吧。”
  钱淑兰站着不动,“再等等!”
  邓兴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他娘是在等谁了。
  说实话,邓兴明对杜兰秋几乎没什么印象,生产队那么多人呢,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今天早上,他醒来看到杜兰秋的第一眼,就糊涂了。
  这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他怎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对方一直化着妆。
  只是他现在看到漂亮女人就怵,先是陈萱萱,再是杜兰秋,个个都挖坑让他跳。
  他想躲得远远的,可他总不能独自离开,把他娘扔下吧。所以他站得远远的。
  杜大梅是被一个民兵架着出来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钱淑兰总觉得那个民兵似乎趁机摸了下她的手。
  杜大梅低着头,快速把手抽了回来。
  她摇摇晃晃地出了公社大门,一抬眼就看到钱淑兰。
  如果说有谁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那第一个就是邓兴明,第二就是钱淑兰。
  一个是强奸犯,另一个是包庇强奸犯。
  可有恩就得报,她欠钱淑兰一条命,她得还!
  所以当她听到马主任带来的那句话时,她笑过之后,还是按照钱淑兰的意思照办了。
  她不欠她什么了。
  杜大梅像看不到钱淑兰似的,从她身边走过。
  钱淑兰知道杜大梅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她紧跟在她身边,“我跟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儿子真不是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