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宋悦一门心思想知道是谁能把她扮演得如此相似,她为此还特意去问过玄司北,结果被他甩了个冰冷的眼神,就没胆子问下句。
  既然玄司北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就亲自来揭晓答案。
  她特意挑选了一个自己平日里沐浴的时间,偷偷摸摸地去了殿门口守候的宫女面前,出示了她的令牌——其实是那天晚上诱惑玄司北,悄悄在他腰间摘的。
  这块令牌用处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大,宫女们看到这张牌子,直接一言不发地弯腰行礼,任她命令。
  宋悦就与其中之一换了身份,端着她手里放衣服的铜盘,缓缓走了进去。
  屏风中有人影一动不动,似乎坐在浴池之中,她来得好巧。
  “衣物送来了。”
  “这个时候?”浴池中的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对,慌张之中,声音还有些熟悉,“哗啦”一声出了水,“你不是我宫的宫女……出去!”
  宋悦:……
  人|皮面具遇水起褶子,一般不会戴着它沐浴,所以这个时候不偷看他的真面目,那就是傻子。
  她大步走出了屏风,目光扫过浴池中的男人,猛地顿住。
  飞、飞羽?!!
  第217章 掉马
  看到飞羽那张错愕的脸, 宋悦惊得说不出话。
  以前做她的影卫的时候,他很多时候都带着面纱,或是易容。至于他的本来面目,除了在她自家宅子里印象深刻的初见以外,就很少见到。
  今天乍一看, 男人俊美的面容挂着水滴, 似乎没有多大杀伤力, 刚从水中走出,甚至没来得及穿衣服,只拿着块浴袍堪堪披在身上捂着, 神情有些错愕, 眼神也带着些许不善。
  当然,飞羽的脾气算好的, 如果现在池子里的是她,她估计早就随便拽起身边什么东西给扔过去了。
  “奴婢不知规矩,请皇上恕罪……”宋悦后退一步,说完后又突然想起飞羽已经卸下了面具, 心里一惊, 丢了铜盘就赶紧往外跑。
  虽然不知飞羽和玄司北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在这宫里, 发现秘密的人一般都活不长。如果是别人还好说, 可飞羽的武功她清楚, 就算她有金戒指, 也不一定能从他手里逃脱!
  宋悦一面向外奔, 一面戴上了金戒指,可惜飞羽的脚步无声无息,她无法判断他的位置,只凭着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直觉猛地侧身,抓住飞羽的拳。
  【能量值 147。】
  “有武功?”飞羽的力道被抵消,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异色。
  宋悦暗道不妙,转身就跑。
  只是,还没走两步,她甚至连殿门口的屏风都没摸上,就被卡住了脖子!
  飞羽做这种事情非常熟练,带着细茧的拇指轻巧一绕,摁在了她的颈动脉,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谁派来的探子这么大胆?是赵国,魏国?还是——秦国?”
  他本就内功高深,又尤善轻功,抓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宫女,不在话下,特别是指尖极富技巧地捏着她的喉间,带着一丝力度,让人产生一种呼吸困难的恐慌压抑,却又不至于缺氧昏迷。
  宋悦攥着掌心的金戒指,皱了一下眉。
  现在她的能量值还不过千,太少了。
  本来可以再收集一点能量的,可惜飞羽不像莫清秋和玄司北,他练习的武艺更倾向于把人制住,让她没有发挥的机会。
  今后要收集能量的话……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让玄司北或者莫清秋出手。但她现在不认识莫清秋,估计只能找玄司北了。
  没听见满意的回答,飞羽看了她一眼,忽然在她发间摸了一下,拔出一只簪子,在她脖颈处娇嫩的肌肤上划了一下,逐渐用力:“我不像其他人,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他的举动就如他本人一样冷硬,没有预先提醒,簪尖毫无顾忌地刺穿皮肤,而他的眼神冷漠如初。
  “还不说么?”
  一颗鲜红的血珠沿着簪子流下,只要再近一寸……就足以宣判死刑。
  宋悦清楚。
  “飞羽,住手。”犹豫了片刻,她抬头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冷静说道。
  飞羽的手轻轻一颤,又一颗血珠滑下。
  他忽然松手,银簪清脆地落在地上,沾着她的血。
  “你是谁?”
  这个宫女,为何能叫出他的名字?!
  飞羽毫无波动的双眸逐渐染上一丝令人看不懂的情绪,虽松开对她脖颈的钳制,却仍未将她放开,目光紧紧打量着眼前毫无胆怯的宫女。
  平凡无奇的面容,看上去很面生,应该不是附近宫里当差的人,穿着打扮倒是与殿外守候着的宫女无异——这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一处地方能显出她的真实身份,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与常人无异。可她武功不弱,应变自如,还不知从哪里探听到了他的真正名字……
  不,不对。
  就连相国也只知他是“李公子”而已,至于“飞羽”这个名字,是他幼时,前主子给起的……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死了。
  前主子为燕国而死,而姬无朝她……竟也步了后尘。只是前主子死无全尸,而她……她自杀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止,只能在她下葬时,见了她最后一面。
  最后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已经死了!
  “你究竟是谁?!”像是压抑的一腔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飞羽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地上。宋悦震惊于他的反应,刚要挣扎,就被他转了个圈,正面朝下,抵在冰冷的地面。
  宋悦脑子有点乱。随着衣服的撕裂声,后背一凉,才让她惊觉回神:“你……等等……你干什么?!”
  飞羽的嘴角紧紧抿起,抓着她的衣领往后扒开,指腹在她的肩胛一点点地按压,又来到另一边的肩膀,从最初的颤抖逐渐变得疑惑:“不……为什么没有?”
  她死之后,他就是孤军奋战了。
  他不想让她就这么消亡,不想看到燕国被蚕食,为了她的遗愿,也为了他的信仰,他愿意一个人背负着所有沉重的东西,在黑暗中前行。
  忍辱负重让他压抑,可当他听到这熟悉的唤声,被压抑的悲伤重新爆发出来,让一向平静冷漠的他有些失控。他甚至幻想着以为这个女人是前主子身边的另一支暗军,
  可她身上没有标志。
  其实……自始至终,在黑暗中独行的人只有他一个,他该认识到他的孤立无援,不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才对。
  宋悦没能挣脱,一方面也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有点弄不懂飞羽如此激动是为何,直到发现他的指尖只是在她肩胛附近游走,又忽然间想起什么。
  当她从赵夙口中打听到了萧后的一些陈年往事,猜到了些什么,就去特意找过飞羽……大概是一报还一报?她怀疑飞羽身上也有关乎身份的印记,就也这么把他给扒光了上身,在他肩胛上找到了一个符文。
  “你刚才说的话……是因为没在我身上找到符文?”宋悦嘴角一抽,“飞羽,你不会以为我是萧后暗中培养的暗卫吧?”
  “不是……不可能……如果你是,后背一定会有那个标记的。”飞羽摇头,心中的探知欲却更甚一分,板起脸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反而是这样故作严厉的他,让宋悦找到了几分当初的影子,她平静将衣服扯过肩,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根戴着金戒指的指节,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是姬无朝,如假包换。”
  第218章 飞羽的慌张
  飞羽不会不认得宋悦手指上的东西。
  那是姬家祖传的戒指, 从某种程度上说, 算是身份的象征。
  “你……说什么?”
  姬无朝?怎么可能!
  她已经死了, 是他亲自送的葬, 他确认过,那具尸体小腹上晕染着大朵大朵的血花,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成沉重的深红,她死了,再无气息。
  飞羽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不知不觉已经用了几分力, 迫切地想知道她是谁, 想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想知道为什么她知晓如此隐秘。
  “这才多久就不认得我了。”宋悦手腕被他捏得有点疼, 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 “或者,叫我宋悦也行——同时知道这两重身份的人不多, 这样总该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飞羽的手微微颤抖着, 依然不肯放开, 冷峻的面容上, 双眸逐渐有了波动:“可是,她已经……”
  “已经死了,对吧?”宋悦伸手拿出了腰包里装着的小药瓶, 走到池边蘸了点清水, 开始自顾自擦拭着脸上的妆容。
  飞羽就在一边看着, 越看越心惊。
  只有他知道宋悦就是当今燕帝姬无朝。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只金戒指,再加上如今她展示出的,几乎如同易容的药泥般神奇的妆术,还有她熟悉的一举一动……所有的线索结合在一起,让他有些呆滞地盯着她的脸,不禁有些动摇。
  可是,可是她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玄司北抱着她的尸体走下城楼的……世上难道真有死而复生的奇事?
  在飞羽的目光中,宋悦一点点把药泥揉开,用清水洗掉,露出肌肤本该有的颜色。
  她这张脸和姬无朝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就算仔细看也很难看出什么差别。随着药泥的一点点剥落,一张美丽而熟悉的面容展现在飞羽面前。后者呆呆看了两秒,忽然双膝一弯,扑通跪了下去。
  “皇上……”
  面前的女子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虽然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宫女服饰,但她不加掩饰时,一身帝王独有的上位者气势便让人折服。那熟悉的眼神,与往日无异的面容,让他心颤。
  目光微微下移,她的衣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穿得不怎么规整,脖颈一道被簪子划出来的血痕,目光再向下,还能见到一段漂亮的锁骨。飞羽刚沉浸在皇上未死的喜悦中,就又想起了自己方才大胆的举动,有些慌张无措。
  他逾越了!
  他竟然对皇上做了那种事……
  “求皇上责罚!”
  飞羽在沾着水渍的地上跪好,欣喜与紧张并存而让心跳加速了几分,面色微微有些红,向她重重伏拜下去。
  他都觉得自己该死,不仅出言威胁,还划伤了她,甚至……甚至对一个女孩子家……
  “都说了别讲这些虚礼,你先起来。”宋悦干咳一声,把衣服整了整,尽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又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眉头皱得死紧,“等会儿自己擦一擦,膝盖上渗了冷水,少不得会有风湿。”
  原本飞羽这时候会红着脸把手抽回去的,但此时应该是惊吓太过,愣愣地由着她把自己扯起,似乎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甚至,还攥了攥她的手指头:“是真的……活人……”
  “谁唬你了,朕当然是活的!”宋悦开始一本正经的编故事,“朕既然知道玄司北心怀不轨,肯定会有后招,哪儿能被他那么轻易就逼死。你……你看到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朕,只是个身形相似的替身罢了,朕早就易容成小宫女,逃过一劫。”
  那天,要不是脑袋里一声忠诚度提示,她压根不知道飞羽也在。所以她敢打赌,飞羽一定不在她附近,只是远远地见到这一幕。
  果然,飞羽没有再问,恢复了些理智的他,轻轻避开她两步,回到了平日里的距离,有些不自然地拉扯着浴袍:“我……属下以为、以为皇上……又不想让玄司北那个贼子顶替皇位,所以才假意答应那个贼子,易容成了皇上……皇上恕罪。”
  宋悦若有所思:“答应那个贼子……难道你假扮我,是玄司北出的主意?”
  “听闻皇上已死的消息,我本想偷出玄司北的虎符,尽自己所能地替皇上稳定大局,却中了玄司北的计,他没把我怎样,只是特意找到我,提了一个条件——让我假扮皇上,稳定局势。当时赵魏两国虎视眈眈,我怕燕国会落入他们之手,又想到如果能冒充皇上,总归不受玄司北的诸多限制,于是就答应了他。”
  “你做得很好,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宋悦明白了。
  飞羽走的倒是一步好棋,不管她在不在世,都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这样等到时局稳定,她可以直接回归皇位,如果现在皇位上换了人,倒还是件麻烦。就算那时候他以为她不在世,纯粹为了燕国,他也能利用皇帝身份这一点点权威,让玄司北不那么快掌握所有权力。
  但她就想不通了,玄司北不可能想不到这点——飞羽不可能对他忠心,这样的话,既然他无法百分百控制“燕帝”的所作所为,甚至“燕帝”的存在反而制约了他在燕国的掌权,那他为什么还要让飞羽做这个冒牌皇帝,而不是扶植一个更听话的傀儡?
  奇了怪!燕国这么大一块肥肉,玄司北竟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