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杜振熙瞧着就欢喜,捂着鼻子伸长手,逗着黑猫,杜晨芭见状忍俊不禁,跟着揉搓起黑猫来。
  二人一猫,闹得欢腾,连守在廊下的练秋和拂冬,也不由伸长脖子瞧着好笑。
  其乐融融,却令置身事外的陆念稚深觉刺眼。
  他明知不该迁怒心无杂念的杜振熙。
  却忍不住心潮起伏,有些恼杜振熙的没心没肺。
  他忽然就改了主意,挑着眉梢笑看杜振熙,“小七,你这么喜欢小奇,就把小奇领走好了。等箱笼理好,你一并把小奇接走。”
  至于是要交给杜振晟还是沈楚其帮着养,就不关他的事了。
  杜振熙闻言气闷。
  陆念稚不再冷言冷语,她还当他抽完风了,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黑猫虽不是她送给陆念稚的,却是她托陆念稚养的,杜府内外院谁人不知?
  抬走她的旧物也就罢了,连黑猫都“要”了回来,别人还当她和陆念稚闹翻了,不知道要怎么猜疑呢!
  东府比西府规矩严,见风使舵的下人却禁也禁不住。
  自从陆念稚从庆元堂搬回杜府后,外头关于他们叔侄不和的传言好容易才消停一些,突然又来这么一茬,岂不是闹得杜府家宅不宁。
  她能想得到的,陆念稚怎么会想不到。
  陆念稚不是老狐狸吗,怎么这几天做的事跟脑子进水似的!
  杜振熙忍气不吞声,怒目瞪一眼陆念稚的脑门,意有所指的拒绝道,“您教过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也教过我商场行走讲究和气生财,如果决定帮谁就要帮到底,事情做了九十九步,就要做满一百步。不差那临门一脚,反而让人多心,惹人非议。”
  所以黑猫托付给了陆念稚,就要托付一辈子,好好帮她养着,没有半道易主的道理,除非陆念稚真要搅得府里人心浮动,猜测主子们生嫌隙。
  陆念稚眼神微闪,拎起黑猫丢进怀里,漫不经心道,“话是你说的,那你就少来撩拨小奇,撩得它只认旧主不认新主。”
  最好离黑猫远远的,也离他远远的,两厢安生。
  面上一副轻易被杜振熙说服的懒散模样。
  杜振熙突然觉得,她搞不懂杜晨芭的小女儿心思,也搞不懂陆念稚的大男人心思。
  越发觉得少做少错,干脆利落的带着杜晨芭飘走,不忘再黑陆念稚一次,“四叔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很。八妹,你到底喜欢四叔什么?”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庐隐居,杜振熙说话不再避讳。
  杜晨芭红着脸笑,回屋后呆坐片刻,从枕下摸出一块略微泛黄的帕子,愣愣看着帕子上旧得起毛边的绣样,想着这几天在庐隐居的所见所感,心里乱成一团。
  她神思不属,杜振熙却并非单纯陪她胡闹,专心整理陆念稚的私帐,接连出入庐隐居数日,该做的正经事半点没拉下,私帐理清,也就没了频繁叨唠陆念稚的借口。
  杜振熙不是没有新借口,却不想再放任杜晨芭一天天继续待在陆念稚身边。
  杜晨芭不想勉强自己,同样不愿勉强待她赤诚的七哥,忍着不舍和依恋,乖乖还图册道谢,最后鼓起勇气道,“四叔,我看着图册有不少好看的簪、冠式样,我临摹了两幅花样,想给您打一支束发的簪子,多谢您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这些天麻烦的不仅是陆念稚,还有练秋和拂冬,他们来此,少不得出人出物的招待。
  杜振熙却知道,杜晨芭是想留个念想,送亲手做的汗巾不够,还想送一支陆念稚能时时戴在身上的东西。
  杜晨芭单纯烂漫,其实有些幺女的娇气,连小吴氏都敢顶撞,她没见过杜晨芭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
  就当最后帮杜晨芭一次好了。
  杜振熙愁得在心里直叹气,看向陆念稚眼中隐含不自知的祈求,“四叔,八妹孝心拳拳一片好意,您就受了吧?”
  点心和汗巾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玩意,簪子却是真金白银,陆念稚多半不会收小辈的“财”。
  杜振熙了解陆念稚。
  陆念稚眉梢微挑,回绝的话卷在舌尖没吐出口,眯起瑞凤眼颔首,不仅默认了杜振熙的话,还留下整理好的箱笼,没让杜振熙抬走。
  事有反常必为妖。
  他不禁细想这几天杜振熙和杜晨芭的言行,扬声吩咐道,“让明忠来见我。”
  第80章 歪打而正着
  明忠沉稳,明诚跳脱。
  陆念稚有什么私事要办,多数点明忠的名。
  练秋不敢耽搁,留拂冬看门户,亲自下山交待门房,她前脚回上房没多久,明忠后脚就进了二进院落。
  “四爷。”明忠行礼问安的动作夹带着冷意,显然才从外头回府,只当陆念稚是要问瓷窑的事,不等主子开口便细细禀道,“这些日子安大爷和唐家走动得勤快,隔三差五作东吃酒,请不动您,回回都不忘拉上我和明诚。要不是明诚囔着要尽快和大管事核对契书,今天这顿酒还跑不掉,回来得也没这样赶巧。
  您将明年皇商竞标的份额分出五成给安大爷,安大爷倒也舍得,竟肯和唐家六四开。等明诚和大管事核对无误,再送去十三行行会捺官印备案后,今天这新鲜出炉的契书就算落实了。唐三少很有唐家家主的气派,照着白纸黑字摁手印,果断利落得很。
  我听安大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招唐三少做东床快婿。唐三少虽口口声声媒妁之言,由家中祖母和寡母做主,但那副四平八稳的口吻,应是早和家中商量过。依我看,唐家签定契书只是一喜,和安家的亲事一旦说开,就要喜上加喜了。”
  权贵官宦乐衷联姻,商户同样不能免俗。
  如果没有姻亲关系加持,安大爷哪里舍得一口气分出近一半的权和利?
  安大爷面粗心细,又最疼独生女儿,在他心里怕是将这契书看做女儿将来的陪嫁之一,稳唐家的心保女儿的地位,明面上是唐家得好,实际上一个女婿半个儿,安大爷亏不着。
  算盘打得极精。
  陆念稚不意外,侧耳听明忠转述契约里的关键条约,一面颔首,一面分心,盘算着召明忠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