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节
  劈啪作响的雷霆中,时七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赤红着双眼,刺眼的精芒自瞳孔中闪过,用力提住一口气,硬扛着雷霆异火的双重伤害,双臂猛然发力,将身侧的一道细小的口子撕裂开,孤注一掷的跳了进去。
  失去了目标的雷霆与异火静了一瞬。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才有一个声音止不住惊叹道,“他这是自己上赶着去送死吗?”
  ——终于恢复了身体自主权的端木少烨一边伸手活动者颈部关节,一边开口。
  以时七的能力,平时撕裂个空间抄个近道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在这种几乎被雷劈火烧岛就剩了半条命,体内魔气所剩无几的时候,还一头钻进了被雷霆祸害过的空间缝隙,这可真是……太好了!
  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的端木少烨巴不得对方进去后就被狂暴的能量能搅个稀巴烂,神魂俱灭。
  异样的沉默被打破后,其余人终于有了反应。
  “就差一点……”能清楚看到时七头顶的血条已经少了大半的景黎不无可惜,如果能够将时七给抓住,带回宗里,那才是真的好呢。
  时七的身体已经出现局部麻痹了,要是再能坚持一会,不愁不能将人擒下。
  错失了良机,放走了一条大鱼的景黎很有些泄气。
  如果能再迟上片刻……
  一只手忽然覆上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揉。
  “无需多思。”
  景黎怔然的抬起眼,“师兄……”
  趁着那头师兄弟二人说话之际,端木少烨偷摸着溜到自家主上身边,撺唆后者趁那边两个还没发现之际溜走——共同的敌人消失,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又被提到台面上来了。
  端木少烨完全没有去九华宗被一群大佬问审的意愿,想来他家主上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他一心想脚底抹油,尽快开溜;闻人异却在此时微微拧起眉来,他当然没有被人兴师问罪的被虐癖好,但如果就这么离开,等于是坐实了之前时七往他身上泼的脏水。
  要说他对九华宗多有归属感,有多么热爱宗门也不至于,但眼下仇烨霖那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以后来自魔界的麻烦不会少,要是再同时招惹上九华宗,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九华宗毕竟是他自出生以来,难得的一个尚算清净的地方。
  就在他这么迟疑的一息之间,再想离开,已经晚了——
  森冷的剑意划破空气而来,在脚边炸开。
  在人迹罕见的森林深处,有着一座极端庞大的山脉,山峰呈现枯黄之色,其上并没有丝毫的葱郁点缀,远远看去,一片荒凉弥漫。
  在一处天险上方,两道人影凌空而立。
  “……并非此处。”
  “如此看来,还需重新推演一番……”
  忽然,其中一人耳朵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斜眼睨了一眼远处——
  蔚蓝色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不多时,一只焦黑带又血迹的手,自裂隙内探出,片刻后,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从里面跄踉而出。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三个小辈给弄到这般地步的时七才跌撞着走出,没走一步就有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咳了出来。
  时七合上双目,静静喘息了一会,内视了一番,才重新睁开眼来,眸色是少见的暗沉。
  他此次伤得极重,须得尽快闭关才行。
  注意到远处的两个人影,时七不由皱起眉,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易再横生枝节,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微妙……
  “咦?”
  凌空立于天险之上的一个人影左眉微挑,侧过脸去。
  亢金龙顺着同伴的目光扫了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认识?”
  “唔……”明堂意味不明的注视着远处那道狼狈的焦黑身影,他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属于那白毛的灵力波动。
  从此人的形容来看,不难猜出两人之间是敌非友。
  “还真是走到哪都能招惹到人。”明堂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罢了,我就替他将麻烦除了吧。”
  也免得那白毛随时要被一个合体期的仇家找麻烦。
  第二百八十章
  白痕几乎贴着鞋尖削过,闻人异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稍微往前一寸,右脚这会已经被削成两半了。
  抬起眼,并不意外的看见上一秒还在另一头的剑修已至身前。
  刚才还一直撺唆着走人的端木少烨瞬间闭上了嘴,眼神飘忽,心里止不住的扼腕——就差一步!啧!
  苍麒封住了闻人异的去路,倒也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只不过手中所持长剑,在乌云散尽后的天空下,折射出一道森冷的光线,从人脸上晃过,叫闻人异不由眯了眯眼睛。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闻人异余光扫过对方手里那柄离自己不过三尺远的长剑,慢条斯理道,“大师兄这是作甚?那魔头才走,大师兄就要与我兵戎相见?”
  苍麒不以为意, “方才在沧海门内,那魔族所言,闻人师弟是否该解释一二?”
  闻人异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只可惜对方说这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便只能不动声色道,“便是我解释了,大师兄就能信我?”
  “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闻人异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道。“我只能说,我与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大师兄可愿信我?”
  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开罪九华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不是这一件好事。
  尤其是因为那从来没给自己带来一丁点好处,反而处处拖自己后腿的所谓身份;更不提,他完全没有去替明月背黑锅的意愿,顶着师徒的名分,他们之间的交集不算少可也绝对不多,本就是半路拜的师,不似苍麒他们自小就被带回宗门,又有传承在身,所修行的功法等等全都来源于此,便是有何疑虑,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琢磨,这所谓的师徒情分。实在是淡薄的很。
  身上流着一半自己厌恶的血,本就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现在还要叫他为此背锅,他还没大度到那种地步,更况且,他本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端木少烨等了等,又等了等,确定确实没有下文后忍不住终于抽了抽眼角,很想提醒他家主上,就这么一句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人家肯信才怪!
  要说闻人异和魔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苍麒是绝对不会信的,如果刚才前者直接出言全盘否定,那边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将人带回宗门交掌门发落便是;不是一路人么……
  时七与前者的面和心不和,苍麒两人也都看在眼里,虽对两者之间的关系存有疑虑,但就凭闻人异轻飘飘一句话就相信,也不可能。
  若是刚才将时七擒住就好了。
  ——在是在场四人难得同调的心声。
  要是能把时七留下,事实到底如何,总有探知,只可惜,最后还是被人给跑了。
  也是,毕竟是合体期的修士,想要将人留住,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这边,闻人异与苍麒正僵持间,景黎忽的心中一动,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玉牌来。
  还想着是谁的传讯,莫非是商陆他们等得及了,伸指在玉牌上拂过,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有一瞬间的愣然,一眼看过上面的内容后,心中越发的纳闷。
  盯着上面的讯息看了三秒,还是没明白明堂让自己不必再担心会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来是几个意思,疑惑之余,不免相问。
  片刻后——
  什么叫瞌睡了来枕头?这便是。
  景黎再没想到飞走了的鸭子竟然还能自己再跑回来,时七拼着一身重伤,不计后果的钻进了空间裂隙,谁承想会这般倒霉的正好落到了明堂手里。
  错愕之余,不由狂喜,忙不迭追问明堂把人如何了。
  相距甚远的某处天险之上——
  明堂狐疑的瞥了眼手上的传讯,轻声自语道,“要活口?”
  仔细打量了眼已经不成人形的某魔族,猜不透景黎要此人究竟何用,倒也没如何究竟,本就是帮人解决麻烦,一切随那白毛高兴便好。
  不过……活口?
  一边眉毛微微挑起,望向左手掌心的那一圈犹在挣扎着的黑色球体,不怎么负责任的想着,总归是不曾魂飞魄散,应该符合那白毛的要求吧……
  另一边,尚不知倒霉透顶的时七现在究竟是何般光景的景黎对着失而复得的“鸭子”尤为高兴,道过谢,再一抬眼,就望见了那一头的古怪气氛。
  明堂送来的这意外之喜,倒是正好给了他们便利。
  “师兄。”
  景黎将玉牌收起后,闪身来到苍麒身边,笑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一旁听见的端木少烨大呼走运,一边在心底笑话着时七的点背,一边庆幸自家主上不必再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黑锅。就连闻人异也神色稍缓。
  反倒是苍麒在听闻此消息后,眸色闪了闪,才笑道,“如此,该好好感谢明道友一番才是。”
  没听出话里潜台词;也没注意到明堂是如何拿下合体期的目标;更没想到明堂明明不认识时七,又是如何会知道自己与后者有纠葛在身的景黎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下已经盘算开了该拿什么做谢礼才好——明堂方才过,过两日便将人送到九华来。
  ………
  相比于上一次回来时九华宗那堪比九级飓风过境的满目苍夷,时隔两月再回来,又是另一番光景,许多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上一座座挺拔的山脉拨地而起,生机盎然,若非景黎亲眼目睹过之前的那番惨况,还以为那一次的灾难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死物可以再造,人死却不能复生。
  九华宗在这场变故里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经历过上次的灾祸后,全宗上下更是提高了警惕,就连在山门前守门轮值的弟子,都加了两倍。
  几个守门弟子远远见到有人飞来,忙不迭迎上前去,待看清回来的是谁后,脸上的戒备尽去,换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师兄!”
  苍麒微微颔首。
  没想到正好在自己轮值的时候遇见了大师兄的守门弟子一边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能更好,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轮值时遇见大师兄了;一边又不禁想到,怪道大家都说大师兄和景师兄关系密切——他遇见前者的三次机会里,每一回两人都是同进同出。
  他还曾听人说,当初还是大师兄把景师兄带回来的。
  还有好大一拨人赶去围观来着,想瞧瞧能让大师兄另眼相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嗯,说起来,景师兄的修为实在是进展的叫人叹为观止。
  明明刚进宗门时还是筑基期……
  可是现在,虽然以自己的修为看不透对方已到了何种境界,但是,很显然,比起上一次出门,这位师兄又精进了许多,与大师兄一样。
  守门弟子一脸钦慕外加艳羡的盯着两位师兄,天赋惊人,容貌无匹,真不愧是大师兄!真不愧是大师兄看上的人!
  高兴的和两位师兄打了招呼,余光不经意的向后随意一瞥,很快就在某一处顿住。
  咦?他好像看见……
  同样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这位弟子在看见苍麒和景黎身后的人后,即使称不上粉转黑,脸上的笑意也明显僵了一瞬。
  明月干的那一出,就连九华宗的桃花鱼都知道了,更遑论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