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周经不清楚他的口味,就没有擅自做主另外添菜。
  但对于容枝来说已经足够了。
  容枝瞥了眼周浩其,周浩其却在他澄澈的目光下打了个哆嗦,勉强挤出了个笑容:“……你吃啊,快吃啊。”
  周经跟着扫了一眼周浩其,这才开口:“送二少去医院。”
  几个保镖赶紧将周浩其扶起来,送出了门。
  周浩其忙冲着周经笑了笑,因为笑的幅度太大,还扯了下头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保镖拉开车门,将人塞进去,一踩油门,很快就没了踪影。
  客厅里归于宁静。
  容枝反倒觉得轻松不少。
  就着周浩其那张脸,放桌满汉全席在他面前,他也咽不下去。
  容枝低下头,正要去拿筷子。周经却已经先掰开筷子递给了他。
  出于礼貌,容枝还是说了声:“谢谢。”
  也就两个字,但容枝发觉周经看他的目光好像有了点儿变化,黑黝黝的眼眸,有了一丝的柔和。
  容枝有点儿莫名其妙。
  他难道自带招人喜欢体质?
  不可能。
  他又不是人民币。
  容枝埋下头,“嗷呜”吃掉了一个饺子。馅儿十分饱满,饺子皮的厚度也恰到好处。韭菜的香气窜入喉中,鲜肉里的汁水也跟着溢满了口腔。
  这是容枝吃过最好吃的韭菜馅儿饺子。
  空荡荡的胃很快接收到食物的信号,也就不再发出饥鸣声。大脑皮层的神经跟着变得愉悦了起来。
  再喝一口柠檬水。
  冰镇的。
  美滋滋。
  周经原本还有点儿心疼他,吃个饺子就这么满足。但看着容枝一口接一口地将饺子填进嘴里,周经也有点儿被勾起了食欲。
  他才想起来,自己也还没吃晚饭呢。
  周经动了动唇:“能喂我一个吗?”
  容枝转过头,看着他的目光腾地就变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周经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他的意思了。
  也对,毕竟还没相认。
  突然表现得过分亲热,对方肯定会怀疑他别有所图。
  周经低低咳了一声:“我说着玩儿的,你继续。”
  容枝这才收敛起震惊的目光,低头又吃了一个饺子。
  这段时间,他的嘴和胃都被养刁了,望着食盒里剩下的最后一个饺子,容枝觉得有点儿没够。
  他盯着那个饺子看了会儿。
  周经问:“怎么了?”
  总不能和人说,谢谢,你再给我来两盒呗。
  容枝摇了摇头。
  越铮也该要到了,等他到了,离开这里,再去好好吃一顿晚饭。
  容枝有点儿绝望地想,他大概真的不适合那种交际场合,下次再也不跟着人出门聚会了。
  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小龙套,挺好。
  就在这时候,别墅大门开了。
  外头站了个男人,对着周经微微弯腰,道:“越先生来了。”
  越铮来了!
  容枝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紧,立马没了吃饺子的兴致,只抬头紧紧盯着门外。
  同时,他脑子里还闪过了一个念头。
  怎么好像……周经和越铮一早就认识?
  就像越铮和严世翰也一早就认识一样。
  “去请他进来。”周经坐着没动。
  那个男人点了头,马上转身去请人了。
  容枝就听见一阵汽车引擎声近了,随即油门一踩,车停稳。周家保镖上前拉开车门,越铮从里头走了下来。
  越铮来得匆忙,连西装外套都没有穿,就一件单薄的衬衣套在身上,反而将他的身材包裹得更高大了,容枝只是瞥一眼,都仿佛能看见那层衣料下绷紧的肌肉。
  容枝看他的时候,越铮也在看容枝。
  越铮一直紧握的手指,这时候才松开了来。
  他沉着脸,大步跨进了这座别墅。
  容枝挨着沙发边儿坐着,看上去随时要掉地板上去似的。
  越铮指尖蠢蠢欲动,恨不得一步上前,将人捞到怀里扶住了。
  但他还是没这样做。
  他的目光转向了周经。
  两个男人在注视到对方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表露出了强势的一面。
  越铮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了一个冷笑:“周总的弟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周总平时都不管教他的吗?”
  周经淡淡道:“刚管教完,在医院,你还能去探望他一眼。”
  越铮:“……”
  越铮以前很少和周经打交道,但隐约也知道周经是个什么样的人,下手又狠又快。
  现在看来,对弟弟也不例外。
  不过转念又一想,一个周家的私生子,算哪门子的弟弟。
  但越铮还是觉得心头的火降不下去。让他处置周浩其是最好的,偏偏周经先下了手,反倒让他在容枝面前成了个半点儿不顶用的。
  越铮暂且按下怒意,走到容枝跟前,高大的身形就这么半蹲了下来:“真的没受伤吗?”
  容枝摇摇头。
  他对周经还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毕竟这个人及时挡了下来,还把周浩其打了一顿,他还真是半点儿皮都没给磕破。
  越铮不相信,但碍于周经还在旁边,他也不好检查容枝身上有没有受伤。
  “先去医院做个检查。”越铮沉声道。他的嘴角紧紧绷住,透露出了他严重的不快。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了周经:“周总虽然下手快,但一码归一码,改天等二少病好了,恐怕还得挨我一顿打。”
  周经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家父死得早,没工夫管教他的儿子。”
  言语间完全不拿周浩其当回事儿。
  越铮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神色多有些阴沉。
  “能走吗?”他转头看向容枝,问。
  这会儿口气又掉了个个儿,比京剧变脸还厉害。
  容枝愣愣地望进了他的眼底,察觉到这人的关心与担忧不似作伪。
  虽然分不清真爹假爹,但人还是好的……
  容枝点头:“能走。”
  越铮一把将他扶起来:“今天就不陪周总闲话了,改天再见。”这话从越铮口中说出来,有些冷意。
  周经依旧满不在乎:“嗯。”
  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容枝的身上,盯得容枝的后背怪痒痒的。
  容枝忍不住扭了扭。
  “怎么?”越铮一只手搁上了他的背,按了下:“这儿受伤了?”
  “不是……痒。”
  越铮愣了下:“上车给你挠挠。”
  容枝摇摇头,脸颊鼓起:“我又不是小孩儿。”
  越铮低低地笑了,摸了下他的头,将人塞进了车里:“走吧。”
  周经就这么一直看着那辆车开走。
  一边的下人蹲下身,正要收拾茶几上的食盒。
  “等会儿。”周经制止了她。
  下人茫然地对上周经的目光,却见周经正盯着那个饺子。
  周经拿筷子夹起最后那一个饺子,咬了一口。有点凉了,汤汁的味道自然没那么好了,饺子皮咬起来味道也怪怪的。
  但周经没有放回去,而是慢慢咀嚼完了。
  一边咀嚼,一边想——
  容枝曾经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
  吃个这么难吃的饺子,也能高兴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