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都等着你回来
  秦轩大概自己思索了半个时辰,终是忍不住有所行动,想要阻拦自己生身父亲的无私行为。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晚了。
  他先是喊了一声父亲,请他醒来跟他谈一谈,却是无果。
  他又试探着去探知父亲的灵魂,却是被阻隔开,根本无法探知,也不敢强行,怕伤了彼此。
  这等状况令他心惊肉跳,愧疚不已,狠狠的捶打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腿,骂自己愚钝,竟是没看出父亲有这等心思,以至于为时已晚。
  他跪在床边,低垂着头,双眼满是泪水,却不知该怎么办才能两全。
  父亲既然说了要救九儿,必然是会救的,他希望九儿安好,可也不希望父亲出意外。
  其实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都想寻找父亲,只是碍于种种缘由,没有相认的那么顺利,可他从来都没想过不认这个血缘啊!尤其是养他长大的师尊那般痴爱父亲,又很尊敬灵王。而且他自己也深知灵王和风华帝尊的品德,那都是值得敬爱的,只是让他贸然相认相亲相爱,还是有些难度。
  是以,他想着有些事情结束之后,便也能有机会相认了。再者一辈子那么长,也就不着急,一拖再拖了。
  却没曾想,离别竟在眼前,而且还是没相认之前的!
  他怕了,怕的浑身冰冷,不住的颤抖。
  他又喊了许多遍,却都没有得到回应,连忙爬起来,叫人去把李老头叫来。
  李老头根本没有远去,他自然是不放心这边的一切,很快就出现在秦轩面前。
  秦轩抓着他的手,焦急的哀求道:“前辈,前辈,我求你快去通知灵王,叫他过来看一看。”
  “你别急,好好说,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李老头温和说道,言语里自有一股能使人平静些许的魔力。
  秦轩冷静了许多,捋了捋思绪,又道:“羽夜呢?听说他去了青莲瑶城?能不能把他也接回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能够让父亲他重生觉醒。”
  “小白已经出发去瑶城了,还有其他的吗?”
  秦轩松了一口气,颓然无力的思索着,而后无奈的道:“可惜我无法通知师尊……师尊也不能离开听风岛,她答应了父亲,永不出听风岛……我更不知时过多年,她现今可还安好……”
  李老头听了,思虑了一番,无奈叹息道:“若是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办法,可如今那两个老家伙都受了伤,我已经叫他们闭关休养了,也便没人能够去那听风岛走一趟,这件事,确实是帮不了你。”
  “也罢,师尊她不知道也是好的,她若是知道了,怕是接受不了。”秦轩呜咽说道,又跪坐到了床边,一声一声的哀求他的父亲不要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定要给自己留希望,给他们父子享天伦之乐的机会。
  李老头静静看了一会儿,也别无办法,便默默离开,只求灵王能够及时赶到,或许还能劝上一劝。只是,他也不知道风华帝尊救艾九儿的法子到底是什么,还能否感知到外界发生了什么,能否听到那满是悔恨与关切的苦苦哀求。
  十日后,灵王与似锦一同赶到凤凰山,一刻都没有停歇的来到艾九儿的身旁,也等同于来到风华帝尊的身旁。
  收到消息的时候,秦非便已经从李老头的亲笔信中知道了一些信息,比如风华尊者已经不是尊者,而是帝尊,他要救艾九儿之前,唯一的条件便是叫秦轩唤他一声父亲,然后便别无其他。
  他读懂这些之后,只觉得心沉落到谷底,仿佛今生再也无法重获阳光。同时,他也知道了弑魔已死,秦雨已成魔帝一事,急急忙忙做了应急安排,便赶了过来。
  此次他没有带赫连羽晨来,倒不是不担心她在灵山的安危,而是艾九儿如此危险,还事关他的爱人风华,他担心小小的赫连羽晨承受不了可能的结果。而且他将她送到了皇宫里,暂由他的皇兄秦楚代为照料,也算能够放下心来。
  见到秦轩的时候,秦非差点没认出来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消瘦,而是那双眼睛,肿如核桃,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得眼疾。
  “父王!”眼见着是秦非来了,驱魔师秦轩扑过去抱住了秦非的腿,嘶哑喊道,几日里没怎么断过的泪水,夺眶而出。
  秦非登时僵住,心神俱颤,万万没有想到他今生听到的第一声“父王”,会是这个时候。
  他回过神来,弯下身去,将秦轩给强行扶了起来,扶到了似锦搬来的椅子上,叫他坐下。
  他宽慰他道:“别担心,你父亲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秦轩怎么会不担心,只是秦非来了,他也能够稍微安心了,便点了头,也是不想害秦非担心他。
  缓缓抬头,他看向似锦,却在看见似锦时,呆了一呆。只因似锦一身黑衣,连头发也染成了黑色,头上还戴了一个斗笠,四周都有黑纱的斗笠。
  这副装扮,很明显是和赫连铭截然相反的,却令他更加清楚的想起了赫连铭的模样,登时心痛无比,也说不清的愧疚无比,更是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话。
  似锦被看的不自在,挪开了目光,看着床榻上沉睡的艾九儿,发现她面色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几不可见了,只是还那般消瘦,令人心疼。
  “似锦,扶轩儿去歇息一下,这里有我。”秦非忽然说道。
  似锦犹豫了一瞬,点了头,去扶秦轩。
  秦轩注意到了似锦尴尬的微顿,摆摆手道:“我自己能行,不用扶了,你连日里赶路,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似锦没有坚持,只跟在秦轩身旁,和他一起离开了这里。
  当房间里只剩下秦非和艾九儿时,他呆呆的站在床侧,望着谁见谁怜的虚弱女子,也只觉得鼻子泛酸,眼睛干涩的疼痛,似是有哭的征兆。
  他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望着那张曾经角色动人,如今苍白如纸的女子,哭笑不得的道:“望着你,本王倒是不知道该把你当作谁了。”
  说着,坐在了床边,静静望着她,许久都没再言语。
  他知道李老头为什么这般急切的叫他来,因为他可能今生都等不到风华和他重聚,只是,他人虽来了,却是毫无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他去救九儿,也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他希望两个人都活着,如若必须选一个的话,他真不知道该选谁。
  他想,或许风华也清楚的知道所有人都不好做这个选择,才隐瞒了大家,私自做了选择。
  风华选择救艾九儿,似乎是将自己的未来抛却不顾了,只是不知道他可有遗憾,亦或者还有什么心愿。
  或许他还想对自己说声对不起,负了他多年真情相待。同样的,他肯定也想对独孤妖魅说声对不起。
  可是,谁来向他风华说对不起?他为别人做了那么多,又何曾为他自己做过什么?
  有时候他禁不住想,若是风华没那么仁善的胸怀,便也不会逆天而行,不会早早的与他离别,倒不知又是什么光景。
  然而,一想到拥有独孤妖魅特有魔力的秦雨已经身为魔帝,他的心便冰的彻骨,疼得他浑身不自在,连脑袋都是疼的。
  当初的独孤妖魅有多么的狠辣嗜血,他是知道的,但那个魔族九公主未曾伤害无辜,也没有为爱失去理智,反倒是因为爱,背叛了魔族,改为修灵。
  可那秦雨却是为了爱一而再的做出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来,如今她的舅舅为保护她而死在凤凰山两位灵帝手中,其根本又是秦轩和艾九儿联合起来要杀她所致,只怕她将彻底疯狂,做出更多令人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来。
  一想到这个,他不由得猜想,是不是风华他也知道了此事,才想要舍弃自己,保全九儿。
  因为很显然的,他还不能觉醒重生,便无法亲自对抗那秦雨,只能借由艾九儿替他完成这个事情,也替他完成他今生的夙愿,而他的夙愿,也似乎唯有艾九儿能够替他完成。
  可是,风华他不知道艾九儿的爱人赫连铭已经不在,她的心也已经死了吗?
  一个未亡人,他也能够相信她能够完成他的夙愿吗?
  最重要的是,风华他应该不了解艾九儿,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胸怀不大的人,她一向只顾全她所在乎的人,并不会太在意世人的眼光与安危。这样一个女子,怎能做到像他那样呢?既然做不到他那样,又怎么完成他的夙愿?
  还是说,他觉得这世上还有他秦非活着,便还有可能?
  若真是这样,他秦非倒要恨极了自己令他如此信任了。
  没有逻辑的乱想了许多时间,秦非终于动了动,他握住了艾九儿的手,握的那样轻柔,仿佛握着的是风华的手,而且是当初洞房花烛夜时。只不过那时的风华被他灌醉,根本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不然也不会有秦轩这个孩子的出生。
  他握着这只不是他爱人的手,凝望着这不属于他爱人的容颜,说的话却是对爱人说的。
  他温柔的呜咽说道:“风华,我不求你别的,我只求你给我一丝希望,给独孤妖魅和秦轩,给大家,都留一点点念想。不要离开,我们都等着你回来,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
  “求你,不要让我们空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