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为什么他不能反抗,为什么他要永远生活在泥泞不堪中?
  他没有病,只是喜好与众不同而已。
  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正想着,背后传来戏谑的声音。
  “呦,瞧我遇见谁了。”
  山里几个最混的男生和一堆不认识的人混在一起,朝楚艾吹了个口哨。
  “老大,你们一中的人应该不认识这个。”男生之一讪笑着跟其他人说,“他是我们学校有名的人妖,我给你说过的。”
  “你说没根的那个?”打头的男生脸上有道疤,一看就不太好惹,“我正想看看呢。”
  过了约定的时间,常宁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等到楚艾。天快黑了,再等下去可能来不及回去。
  她左右看看,问周围的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干干净净,长得很清秀的男孩。
  有个认识常宁的女孩回答,“哦,刚被人带进一中了。”
  一中?
  常宁心里‘咯噔’了下,想都想拔腿就跑。
  一中和二中距离不近,隔着五里山路,但两所学校的人经常互相往来,一来二去有了冲突。常宁都记不清,自己跟一中的人打了多少次群架。
  要是楚艾是去一中参观还好,要是他是被人抓走的…
  常宁不敢再想下去,加快速度往一中跑。她赶到一中,找了所有的教室都没有发现人影,最后在旁边的男厕所里听到动静——
  男生无比低俗的说,“啧,你不是相当娘们啊?给我舔啊,喝下去啊!”
  不详的预感兑现,常宁浑身温度凝滞,手脚变得冰凉,眼底浮上一层带有杀戮气息的血色。
  …
  “绪夏最后那个眼神太棒了,就像个杀人犯。”赵南守在一堆瓶瓶罐罐前夸了两句,继续倒腾手边的一堆黄褐色液体,“你们说,用绿茶怎么样?”
  “颜色太重了,看着像上火了。”古北想都不想否认,“你尿出来那么黄?”
  “滚滚滚,你才上火呢!”赵南放弃绿茶,琢磨着说,“要不用柠檬汁吧?”
  “要用多少柠檬榨汁才够一泡尿,成本太高了。”古北继续怼,“而且,你就不怕把简冬酸死。”
  “那到底用啥啊?”赵南无计可施,自暴自弃地说,“其实电影里拍不了那么详细,咱们用自来水也行啊。”
  绪夏走过来,想了想说,“不然用…尿?”
  简冬:……
  你真是亲老婆。
  第74章 如爱26
  赵南对着各种瓶瓶罐罐研究用什么作为道具, 绪夏想了想说,“不然用…尿?”
  现场寂静了几分钟。
  “你跟简冬…”古北犹豫了下措辞,问, “有矛盾吗?”
  “没有没有!”绪夏连忙摆手试图自证清白,“我只是觉得电影啊,我们要实事求是, 力求还原。”
  “也不用那么还原啊,”赵南被她的实诚吓到, 连忙制止绪夏大胆的想法,“而且,你让我去哪里找…那啥啊?”
  绪夏想想也是, 自己的建议还真是够荒唐的。她吐了吐舌头,“你当我没说。”
  幸亏简冬忙着换衣服化妆没过来, 否则他听到这话, 怕不是两个人要离婚。绪夏后怕着, 溜到临时征用来当化妆间的教室前,扒着透明的窗户往里看。
  为了拍这部戏, 简冬现在身形已经达到一个相当清瘦的状态,侧影看上去极其单薄,薄得快成一张纸了。
  这一幕拍他在男厕所遭受暴力和凌|辱的戏, 需要在衣服和脸上搞出来血迹好伤口。化妆师su嫌粉饼不够红,用颜料兑水给简冬精致贵气的脸上画了一张标准的脸谱。
  “我为你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给你画这么落魄的妆。”化妆的时候,su忍不住开玩笑说, “之前画过最艰苦的就是乞丐妆了,你现在比乞丐还要惨。”
  简冬抿着唇,任凭她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没有说什么。反正无论最终的妆效如何,他自己拍戏的时候又看不到。
  “其实给绪夏化妆久了,再给你上妆有些不太适应。”su一边给简冬把腮边的‘伤痕’处理自然,一边感慨似的说,“夏夏的脸没有需要特别修饰注意的部分,想化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像是一副空白的画纸随便创作。你不同,你的五官都已经很优秀了,就像是一张等待勾线的半成品。入门级的化妆师会很喜欢你,因为无论怎么涂都好看。而有追求的会喜欢夏夏,因为有无限种可能性。”
  “你也喜欢她,”简冬知道绪夏的魅力,已经懒得吃醋了,淡淡地说了句,“以后,你可以成为她的个人化妆师。”
  su的手颤了下,差点把红痕拉到简冬的眼尾。
  “等《如爱》的相关活动结束,两年内我不会出现在娱乐圈里。”
  su停了手等他说完,继续稳稳当当的帮简冬化妆,对于他的决定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意外。
  “你把我介绍给她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了。”su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比起让我给你化妆,你更喜欢看我给他化妆。”
  绪夏隔着窗听到他们的对话,犹豫了下没有走进去。她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简冬,开心还是不舍。可无论如何,她不能也不会干涉简冬的决定。
  即使他以后不在圈内,也是自己的男神…额,绪夏折回来路过服装间时,看到最后一幕要用到的服装,默默把‘男神’两个字划掉,换成最喜欢的演员。
  虽然楚艾有性别认知障碍,想要成为女孩子,梦想穿上仙气飘飘的裙子,但是剧中正儿八经穿全套裙子的场景,只有这么一次。
  真期待啊。
  “呦,绪夏你过来。”赵南挥挥手,把绪夏招过来,举起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看,像吗?”
  “赵导,”绪夏跑过去,离赵南还有三四步的时候看到他手里的瓶子,硬生生刹住车,离老远朝他喊话,“你还是…那啥了吗?”
  杯子里的液体澄黄透明,摇晃间似乎还能看到玻璃杯上方升腾起阵阵热气,冒出缕缕白色的烟雾。
  看起来实在太像…
  “想什么呢?”赵南恶心的差点把杯子扔出去,沉着脸说,“这是热啤酒,像吗?”
  “哦哦!”绪夏反应过来,放心的走向他们,好奇的对着玻璃杯看了眼,“还真像啊。”
  “我又兑了点水,调成这个颜色。”赵南炫耀地给她说,“你看,我拿去给他们看,谁都说特别像!”
  “是挺像了…”绪夏说。
  不过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真搞不懂知名导演的思维逻辑。
  道具和演员都准备好了,这场在电影中至关重要的一幕戏正式开拍。
  常宁听到动静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迅速冲到隔壁厕所。
  教学楼的厕所使用频率高,充斥着烟味和尿骚味,老远闻着就能熏死人。
  常宁非常讨要这股恶臭,皱紧眉头硬着头发冲进去。只见狭窄的男厕所里里外外围了十几个人,层层叠叠围得水泄不通。
  常宁一眼看不到里面,只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高大魁梧的男生言语恶劣粗俗,充满躁怒与屈辱。楚艾低低的哽咽夹其中,支离破碎地惶惶无助。
  常宁当下顾不得思考太多,拨开人群冲进去,只见楚艾跌坐在肮脏的地面上,不明液体从他身下淌过,总是干干净净的男生身上遍布污浊尘土和不明液体。
  旁边有人拿着小刀和棍棒,不时在他身上割一两道,贴着楚艾的咽喉威胁。还有人拉下拉链,对准他的头发撒尿。
  “楚艾?楚艾!”常宁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急切,叫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男生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天真美好,虚怀若谷。常宁不敢靠他太近,害怕毁了这份美好。又不能离他太远,害怕有人把他玷污了。
  可她离得不远不近,对两个人都是一种负担。终于常宁想要靠近他,等待他冲破黑暗凛寒绽放。
  可她刚试图靠近,这朵花就要败了。
  也许,是因为在她肮脏备受唾弃的生命中,不应该存在美好的人。
  常宁一把推开挡在楚艾身边的男人,蹲在来看楚艾。
  楚艾的眼里都是空洞,脆弱的肩头轻微颤抖着,泥污和血染红了他的身体。
  “我当是谁呢,常宁啊。”被他推开的男生穿好裤子,往门外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一个人没带同伙过来,冷笑着露出淫|邪,“正好,刚才他们几个还说这小人妖带把,不好玩呢!”
  “老大,”几个被常宁欺负狠了的人见有机会,纷纷贱兮兮的调侃,“我们要女的,她是吗?”
  “有啥区别?脱了裤子都是一样的!”被叫老大的男生咋咋呼呼说了声,带着周围的人就要过来扒常宁的衣服。
  常宁厌腻的看着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憎恶上升到了极点,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微笑面对生活。她胳膊肘向后一怼,撞掉了后面那个人的刀,捡起来疯了似的戳进带头那个人的洞里。
  这般崽子混是混了点,但充其量就是学校里的小混混,没见过什么大阵仗。看到常宁这么不要命,纷纷吓得腿软,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楚艾失神好久,过来调查现场的警察把他叫起来。
  意识清醒过来时他倒在血泊中。常宁被警察带走了,因为故意伤人被捕。考虑到年纪较轻,加上有正当防卫情节,应该会从轻发落,当坐牢肯定免不了。
  楚艾录了口供,隔着栏杆看到常宁。
  女生不再是刚见面那么眼光开朗,在阴暗的房间里萧瑟而肃杀。楚艾看着她,恍惚觉得自己羡慕的或许不是那个受人欢迎,左右逢源的常宁。
  而是这个离经叛道,即使拼的头破血流也要反抗现实的姑娘。
  楚艾跟常宁对坐了十分钟,没有说什么。那晚,他没有回山里蜷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逃避一切。而是带着常宁送他的那身衣服,搭车回到城里。
  天蒙蒙亮的时候,所有人正往上学的路上走。楚艾老远看到那两个一次又一次毁了他生活的人。
  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肆意过,楚艾想也不想的冲过去,用刀刺中他们的腹部,狠狠地戳进去。
  一直束缚在身上的枷锁,终于揭下来了。
  周围有人认识楚艾,正想过来搭讪,看他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
  楚艾双手沾着血,没有躲,反而走到学校里,站在高高的升旗台上,打开随身携带的购物袋,从里面翻出一条艳红色的长裙,当着众人的面慢慢换上。
  华丽转身,裙摆清扬。
  ——如果爱,请等我绽放。
  “终于杀青了。”这次拍摄结束,赵南甚至整个剧组上下都没露出多少轻松,脸上满是沉重,“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用字幕补充吧。”
  “结局是什么啊,”柳昕哭得妆都花了,颤抖地问,“只是这样吗?”
  “结局,楚艾因为故意杀人被关起来了,终身监|禁。”古北点了根烟,吐着烟圈慢悠悠的说,“即使减刑,也得在里面呆到三十多岁,等他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会怎么样。”
  “等他出来,这个社会更不会包容他。”绪夏望着换衣服的简冬,无可奈何地说,“杀人犯、又是个变态,比起来他可能坐牢毕竟好。”
  “你以为坐牢轻松?楚艾这种情况,坐牢也吃亏。”赵南想了想说,“还不如死刑呢,他活着,没有任何愿意给他绽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