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似乎有一点。”
  上课铃打了,两人相视挑眉,徐有庭捡起课本和笔往后头走,芒穗把上节课没看完的小说揪过来,于清尧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们俩换位置。
  数学老师拿着教案走上讲台,咳了两声说:“来,大家翻开书,今天我们学不等式函数,那什么是不等式函数呢,大家看黑板……”
  粉笔头和光滑的黑板摩擦的声音就像是催人入睡的嗡嗡声,夏天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带着点点燥热,可乐的瓶身挂满了水珠,一滴一滴汇聚在一起,受不住重量了就顺着瓶身滑下来,瓶底周围就聚满了一圈的水,倒映着那些穿透了整个夏天的光。
  于清尧把数学书翻开,芒穗还以为他要听课了,谁想他又趴了下去,芒穗让徐有庭在她书包里把画本拿出来,芒穗翻开第七页,前面的随笔画都是她无聊的时候描的,她在最顶页的位置写上。
  -尧哥,你心情不好?
  她戳戳于清尧的胳膊,于清尧稍稍抬头睁开眼睛,她敲敲画本,于清尧撑着脑袋起来看了两眼,拿笔写。
  -没,我心情好得很。
  -那为什么不听课,你可是全班学习的楷模啊。
  -不想听。
  芒穗微微叹了口气,明明就是心情不好,还假装。
  -尧哥,谁惹你生气了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写下这句话,但芒穗没把画本给于清尧,于清尧就又继续趴着,芒穗开始在画本上描绘他的侧颜,于清尧满耳朵都是画笔摩擦着纸面的沙沙声。
  除了各种各样的习题册,芒穗的爱好还有画画,之前去上过几节美术课,然后就自己琢磨研究了,她也没想着画得有多好,只要不差就行,反正只有姐姐芒笙能看到。
  她什么都画,课外之余喜欢到各个地方去走一圈,看上什么就画什么,有街头边老公公老奶奶的人物速写,也有如夏花般灿烂的花草树木,还有庄严肃穆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长此以往,她的画本累积下来也有三四本了。
  认认真真描了一节课,脸部轮廓的细节都处理好了,老师交代课后作业后就走了,教室里一瞬喧闹起来,成群结伴的去食堂。
  芒穗轻轻推醒于清尧,把画本放在他面前,说:“给你的新朋友礼物。”
  不是新同学,而是新朋友。
  于清尧看到画本的那一秒,眼神明显顿了一下,这家伙的画功深藏不露啊,他虽然不是专业的评价人士,但依据局外人的审美来讲,她画得还不错,主要是那句配图的文字。
  最帅的尧哥!
  还有没看到的那句话,于清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境好像瞬间开阔了许多,于清尧揉揉她的头发说:“还行吧,能看出我的帅,画了一节课肚子饿不饿?”
  “饿,”芒穗看着他说。
  于清尧一把挽住她的脖颈将她拎起来往教室外面去:“走,尧哥带你吃好吃的。”
  芒穗抗议:“你能不能别这样拉我啊,我又要被你勒死了!”
  于清尧敲她的脑袋,心情无比舒畅:“别乱动,乖乖听尧哥的话,啊乖。”
  “你好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僵着一张脸,现在倒是十分高兴,”芒穗说。
  于清尧弯了弯嘴角:“我们学神控制情绪可是世界一流的。”
  此时上课到一半就请假去洗手间的徐有庭从走廊那边跑过来:“哎!等我一起啊!你们俩走那么快干嘛!”
  路过后门,徐有庭看到宋玥还在座位上,教室里的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嘿”了声,宋玥转头,他嬉笑问道:“你不去吃饭?”
  “你们去吧,”宋玥轻声说道。
  “哦,那我们先去啦,你记得来哦!”徐有庭蹦跶着去追芒穗他们。
  宋玥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又坐了会儿才起身下楼,朝校外去。
  食堂里,芒穗、于清尧,徐有庭才找到位置坐下,左轶就带着浩浩荡荡一票人霸占了周围的位置,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看,全都被回瞪回去,左轶在芒穗左边坐下,正好对着徐有庭。
  芒穗看了左轶两眼,说:“左轶,你真的像幽灵一样甩都甩不掉。”
  不只是今天,今天之前,每天中午来食堂都能看到左轶,他也不再为了猜出芒穗的口味而去把所有的菜式都打一遍,倒是痴迷上了玫瑰花的制作品,什么玫瑰鲜花饼,玫瑰味蛋糕,还有各种玫瑰形状的甜点,每天都会带一种来给芒穗吃,他也是够意思,都不重样,芒穗对他的举动感到十分无奈,不接受吧,他就会缠着,接受吧,好像也没什么,倒省了一番折腾。
  “看,”左轶把一盒冰淇淋摆在桌上打开,“我特意让甜品小姐姐画的玫瑰花,下面是抹茶味,快吃吧,不然就化了。”
  左轶还不忘冲斜对面的于清尧递眼色,徐有庭啧啧:“还真是用心良苦,花画得还不错。”
  “谢谢,”芒穗嘴角带笑,“正好今天想吃冰淇淋。”
  左轶高兴坏了,不过更多的是压人一头的得意表情:“我挑的,能有错?”
  于清尧神情严肃,敲了芒穗的额头一下,说:“有什么好笑的,快吃饭。”
  “哦,”芒穗得了疼立马收回笑容,吃饭。
  左轶瞧见平日里浑身带刺的芒穗居然这么听于清尧的话,心里不太舒服,可芒穗已经收下冰淇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跟着大伙一起安安静静把饭吃光。
  下午的课跟外面干燥的天气一样乏味,课间十分钟,班主任老张来到教室里,看见大半的人都在睡觉,他用力敲了两下讲台,大家陆陆续续坐好,但脸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朦胧样。
  老张的声音抬高好几个分贝,像是在吼:“下周都要月考了还有心思睡!别以为你们是高一就可以随便胡来,从你们刚进校那会儿直到以后的每一场考试都至关重要,中考成绩只是代表你们的过去,现在才是真正展示实力的时候,好好复习吧,记住你们是一班,整个年级的领头羊,别到时候闹笑话,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一通慷慨激昂的话讲完,老张就走了,班上一片哀嚎声,哀嚎过后,玩耍打闹的继续,睡觉的也继续,当然也有看书的。
  于清尧绕到芒穗身后把小说拿走,对她说:“下周月考,还看小说呢。”
  “考试靠脑子,又不全靠眼睛,”芒穗说。
  “从来不听课也不看书做题,你的脑子怕是得生锈,”于清尧拉她起来,把她架在胳肢窝底下拖着走,“买点核桃乳给你润润脑子,明天周末,一会回去带上我的笔记,看几天就应该没多大问题。”
  “不需要,我用不着看什么笔记。”
  “还犟嘴,看来这脑子生锈都生傻了,得让我多敲几下清醒清醒。”
  头顶传来几下疼,芒穗捂住头悲愤道:“疼啊尧哥,真疼。”
  “那还听不听我的话?”
  “听,我听!”芒穗服软。
  “听多久?”于清尧问道。
  芒穗想了想:“一个小时?”
  “单位太小。”于清尧不满意。
  “一天?”
  于清尧摇头做出又要敲她脑袋的手势,芒穗灵机一动:“一万年?”
  于清尧笑了:“这还差不多,一会儿给你买两瓶核桃乳。”
  芒穗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瓶。”
  “行。”
  ☆、第12章 他的我
  考试前一天,芒穗没去上课,早上于清尧打电话叫她的时候,她随便编了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说自己已经跟老张请假,于清尧便自己去了学校。
  芒穗坐在书桌前看着于清尧的各科笔记本,老张通知考试的那天下午,她本来不想要的,可于清尧硬是要塞给她,她说:“你都给我了,你怎么复习?”
  于清尧灿灿一笑:“你也说了考试靠脑子,我这可是学神的脑子,那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存着呢,考什么试都不怕。”
  这些笔记本放在书桌上好几天了,芒穗一页都没翻开看过,昨晚母亲打电话来,说是今天父亲回家,一家人好久没好好吃顿饭了,让她回去。
  父亲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出差半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原本这种情况很少,可随着姐妹俩长大,父亲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
  自从偶然间知道父亲在外边一直养着情人,而那个情人还来过家里几次,芒穗开始特别反感父亲,甚至达到厌恶的程度,她和姐姐都知道这件事情,可不知为什么父亲执意要把姐姐送到国外,现在家里就只剩下她和母亲,母亲温柔顺从,对父亲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压抑忍气吞声的生活。
  所以才想逃离那个家,可是她从一开始就跟那个家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无论怎么逃,逃到哪里,她都无法摆脱已经将她包裹住的无边无尽的黑暗夜空,像是有无数只触手,在她每踏出一步时,又将她狠狠拉回去。
  她的世界正在逐步被那些不该承受的东西吞噬,她不知道最后一束光亮会在何时消失,只是静静等待着黑暗对她的最终宣判,她不想挣扎,因为根本毫无作用。
  萧衡在外边敲门,喊着:“姐姐,姐姐快起来吃早餐了。”
  芒穗的思绪被拉回来,起身去开门,萧衡拉住她的手,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姐姐,肚子是不是都饿瘪了?”
  “有一点,”芒穗笑了笑,“走,姐姐抱你下楼。”
  “嗯,”萧衡张开双臂,芒穗抱起他往楼下走。
  苏画正在盛粥,芒穗把萧衡放在椅子上,坐在他身边,捡了一个小笼包给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苏画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再待一会吧,不想回去太早。”芒穗说。
  苏画把一碗粥放在她面前,说:“回去后收收性子,在我这里随便你怎么做都行,但是家那边有你的妈妈,凡事忍忍,他不过才回来一天。”
  “嗯,我知道。”芒穗看着小姨说,小姨是看着她们姐妹俩长大的,所以很多事情都任由她们去,但在有些事情上小姨会插手管,怕她们处理不恰当。
  “要不要我打电话跟班主任请个假?”
  “不要了,明天考试,今天去不去都无所谓。”
  “行,快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吃好早餐,芒穗帮着小姨收拾碗筷后就回自己的房间,想了想,她打开书包,把考试用具都放进去,还有她的画本,第七页被于清尧撕去了,这人撕的时候还挺认真,没有看着让人糟心的锯齿形状,倒撕得像用刀割的一样。
  想到那张侧脸像,等有时间了再画一张正脸的吧。
  学校里,刚上完两节早课,老张就匆匆走进教室,望望于清尧的后桌,问道:“你们有谁知道芒穗同学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于清尧一惊,不是请假了么?他举手站起来说:“她身体不舒服就没来。”
  “你确定?”老张又问。
  于清尧说:“确定,今早我打电话问过的。”
  徐有庭在一旁应和:“老班您就放心好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好着呢,都住在一个小区里。”
  老张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家里都没人接,打她的号码也是,放学后你回去看她一下,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明天月考……”
  老张话还没说完,于清尧已经挎上书包说:“我现在就去。”话音刚落,于清尧已然奔出了教室。
  一路骑着自行车赶到南约小区,在楼下摁了好几下门铃,开门的人是苏画,看到是于清尧十分震惊,笑说:“是尧尧啊,快进来坐,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不了阿姨,芒穗呢,她在家吗?”于清尧询问道。
  苏画说:“她刚刚才出门去公交车站了,你来的时候没看到她么?”
  “没有,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阿姨您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
  苏画叹了声,不过她知道芒穗的性子,不会轻易消失,便说道:“你别着急,她回家了,有急事找她的话就去北约小区10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