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很快,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月色朦胧,御花园内一片灯火辉煌。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瑷熙公主驾到!”尖细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袭明黄色龙纹锦袍的陌晟尧出现在御花园,而他的另一侧在众位宫女的前簇后涌下,身着玫红云锦宫装盛装出席的皇后席昱若也牵着小瑷熙亦随着陌晟尧一同到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人都跪下给这尊贵的三人行礼。
  “众位卿家免礼平身,赐座!”陌晟尧挥手示意众官员平身,牵着席昱若和瑷熙一同走向他的鎏金龙御座。
  “谢皇上!”众人纷纷站起,落座。
  “宴会开始!”陌晟尧身后的首领太监宣布。
  百官坐下,鼓乐齐奏,歌舞声平,各级王孙贵族相互敬酒,共同欢庆。
  席前几个妙龄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动人的姿态,异静异动或舞,或扇或转,丝竹之声的伴奏也很动听,之姿动人,一时间场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内监一声高唱,众人回首望去,只见太后踏着离离夜色缓缓而来。皎皎月辉下,她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精致轮廓,雍荣华贵。
  她的容貌本就姣好,自从先帝驾崩后,她虽已是人到中年,不再鲜妍如旧,却沉淀下一份难得的雍容温雅。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纷纷起身参拜。
  “儿臣(臣妾)见过母后。”陌晟尧和席昱若也双双起身见礼。
  “平身吧。”太后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在陌晟尧左侧的位子上坐下,而席昱若身为皇后则抱着瑷熙坐在陌晟尧的右侧。
  诰命夫人和各位妃嫔的家属坐右边,各位朝中大臣坐在左边,泾渭分明。席昱若明眸淡扫,环视了下首一圈。果不其然,她在左边的位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此人便是席昱若的父亲,他乃是堂堂宣国太师,自然是有着名额参加此次国宴。
  尽管时隔五年,物是人非,席昱若早些日子便已打探到她的母亲在两年前病重,接着便失踪不见的消息,但她还是不愿相信,总是侥幸想着母亲还好好的待在太师府,今个儿父亲也会带着母亲出席宫宴。
  因此席昱若还特意要求各位高管大臣一定要携带家眷前来,却不曾料想,席太师原本是不打算带家眷的,如今却因着她这多余的旨意,带着侧夫人柳氏和庶女席昱柔进宫来了。
  陌晟尧说了段开场白后,群大臣便开始一个个的敬酒。
  觥筹交错的同时,管乐丝竹之音响起,舞姬云袖轻扬徐徐入场,轻纱曼舞,好不热闹。
  席昱若静静地坐在上首,嘴巴紧抿,看似没有情绪,实则黯然销魂。
  作者有话要说:  席昱若:大大,本宫今日见到父亲了,那本宫的母亲呢?
  作者君:问你丈夫去~
  席昱若:……
  (晚安~小天使们~)
  ☆、母亲
  母亲1
  某些事,听他人传言和亲眼目睹的感觉确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此刻,席太师带着柳氏出现在了宫宴上,彻底打破了席昱若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幻想。
  母亲不见了,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婉约的女人竟然真的不见了。她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阵阵作痛,不休不止。席昱若抿了抿唇,一颗心处在崩溃的边缘,无力感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透出来,明明是惠风和畅的春季,她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如坠寒冰地狱。
  席昱若心旌摇曳,起伏不定,一时之间竟是想起了六年前她临进宫的日子。
  她犹记得,那年春日,她的院子里外栽着一片桃树,她十五岁生辰那天正值春日桃花盛放之时,灼灼其华,甚是艳丽,太师府上一片欢声笑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席府的嫡女席昱若,在众人的期盼和祝福声中,度过了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宣国女子十有五年而笄,表示女子到了可以出嫁的年岁。
  席府后院,席昱若正悠闲的靠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慵懒的吃着碗里婢女剥好的葡萄,像一幅恬静的山水画,席母荣氏走到女儿的院门口,看到的就是就是这样一幅美景。
  席昱若身着一袭透着淡淡红色的平罗衣裙,长及坠地,无一朵花纹。只是袖间缝了几朵兰花。腰间系一条红色腰带,上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她的肤色素雅,额前一点朱砂红、眉清目秀,娇唇红血似的,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倚在贵妃椅上,竟像极了误落人间的仙女。
  席昱若见荣氏走来,赶忙从贵妃椅上跳下来,亲昵的向前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亲,您怎么来看女儿啦?”
  席母宠溺的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你看你啊,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啊,为娘真是白教了这么多年。”
  “娘亲,您又说我,女儿不是只有在您面前才这样的嘛!”
  席昱若拉着母亲往内室走,俏皮的吐了吐香舌冲席母撒娇。
  “你啊……。” 席母拉着女儿缓缓坐在昭君塌上,使了个眼色,贴身心腹意领神会,带了身后的丫鬟退下,只留下母女二人独处。
  席母摸着女儿的墨发,感慨道,“转眼间吾家的小女现在竟已长成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席母看着女儿,眼神追忆道,“还记得若儿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软软的,转眼竟已过了十几年,娘亲也老了。”
  “娘亲!”席昱若娇嗔,拉住母亲的胳膊,亲昵的靠在上面,“娘亲依旧花容月貌,父亲这么多年只有您一位女人,足见母亲魅力不减当年!而且,若儿不管多大,都是您最亲的女儿啊。”
  席昱若贪婪的呼吸着母亲的味道,席母眼底的慈爱令她受用无比,况且,她也知道,此番进了宫,往后怕是就没有了再和母亲这般亲近的机会,因此更是想抓紧和母亲相处的这所剩无几的时间。
  “若儿,过几日你就要入宫了,你虽然自小聪慧,心思通透,但是宫里不比家里,纵然有那泼天的富贵,娘亲也不舍得你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更别提那里面的凶险,如若不是你和那皇帝两情相悦,家里还真不希望你入宫。”席母拉着女儿的手一边叹气,一边惋惜。
  “母亲放心吧,左右尧哥哥只娶我一个女人,我此番进宫和嫁入寻常儿郎家又有何区别。”提起婚事,席昱若眸带笑意,眼底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席母听了席昱若的话,神色一暖,忽而缓缓起身,目光飞向遥远的天际。而那方向的尽头,正是席昱若今生都要待的金色牢笼。
  可那时的席昱若并不觉得那是牢笼,只因那里有着她心心念念的尧哥哥。
  若儿还是太单纯,她虽然打小便常常自由出入皇宫,却在那少年皇帝的庇护下还是没能接触到那深宫的可怕之处。所幸,所幸的是陌晟尧钟情于她,也肯为了她一生只娶她一个女人。如此,她才能放心得下,将若儿送到那个男人身边。
  席昱若看着席母,她的面容仍是旧日沉静,在房内的影影绰绰的日影下竟显得有几分神圣。
  席母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纵是生了席昱若这么多年,岁月也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是经岁月打磨沉淀这么多年,愈发显得风姿绰约。
  席昱若私心里觉得,母亲的气度风华,比之那天下最尊贵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世事无常,那年春天席昱若定是想不到那竟是她在家中陪在母亲身边的最后一个春日了。
  顿时悔恨,无奈,自责,痛苦等种种灰色的情绪向她袭来,来势汹汹,令她无处躲藏。
  她想起自己当初的任性一走,竟是丝毫没有考虑过他们二老的感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是该有多心痛才会从此一病不起。
  思虑至此,略微回神,席昱若竟是不敢再看向此时正坐在下首的席太师一眼,她不敢想象父亲是怎么承受住那失去妻女的锥心之痛,不敢想象父亲一个人这些年要怎么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
  此时的席昱若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眼睛也是干涩的很,她鼻子酸得很,想哭却是哭不出来,眼泪似乎是在往心里流,变成了酸的、苦的。
  她痴呆呆地坐着,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滚着,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
  坐在席昱若身旁的瑷熙,似是看出了自己的母后心情不好,乖巧的拿了一个桂花糖蒸栗糕递在席昱若手里,“母后,你吃。嬷嬷告诉瑷熙吃了甜的就不会不开心了。”
  席昱若的手原本攥得死紧,这下竟是让瑷熙给掰开了,微微低头看向手中的糕点,她一怔,然后一把将瑷熙带到了怀里。
  母亲2
  所幸瑷熙极为懂事,被席昱若这么一抱,也没有被吓到,而是十分体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尝试着去给自己母后一丝慰藉,“瑷熙乖,瑷熙给母后抱抱。”
  瑷熙的稚言稚语响在席昱若的耳边,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片刻后,她的长睫抖了抖,缓缓的放松了手上抱着瑷熙的力道。
  宴上的众人交杯换盏,其乐融融,一派宾主尽欢之景,也没有人注意到席昱若这边的动静。
  而陌晟尧看似在应酬,余光却一直没有从席昱若身上离开过,自然留意到了席昱若的异样。
  他朝着下首的席太师看了一眼,眸光深深浅浅,情味不明,而后才将目光正式转向了自己右侧的某个神情呆滞的小女子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因着两人的位子较近,陌晟尧的目力又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席昱若刚刚自己用护甲给硌出来的红印子,有的严重的地方已经开始淌着少许的血丝。
  陌晟尧微微皱眉,直接欠身而起,把她拉到身边与他同坐,大手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紧握住她的柔荑,以防她再无意识的伤害自己。
  席昱若如此被陌晟尧一拉,也恢复了几分理智,看着此时正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双大手,她微微敛了眉眼。
  与此同时,神情恍惚的不只有席昱若一人,还有席鸿席太师。
  席鸿刚刚看到席昱若的容貌时,也是心肝一颤,手里的杯盏都差点拿不稳。
  这,这皇后,竟和他女儿长的一般无二,若不是又看清了她生着一双褐色眸子,只怕他就会冲上去叫女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前辈让大凉学着撩撩你们,但大凉太笨不会撩,害羞~
  小天使们早点睡~~~
  ☆、喜帕
  喜帕1
  因着五年前的事情,席鸿心里对陌晟尧多少有些芥蒂,他已经开始渐渐撒手朝务,不理政事,如今的席太师府早已不复当年盛况,若不是陌晟尧不允,只怕席鸿早已辞官归隐。
  可偏偏今日让席鸿看到了这新皇后的容貌,他看着高位上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眼眶慢慢湿润,拳头紧了又紧,终究是拿起面前的酒盏就着满心的苦闷一饮而尽,心里悲叹道,孽缘啊孽缘。
  高位上,席昱若装作要整理裙摆的样子挣脱了陌晟尧的手,她怔怔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痕,身上的伤再痛,也不及心里的,她明知道自己走的多凄惨,却苦于无法自述,更无法挣脱桎梏。
  她垂着眸子,对身旁的男人终究是存着几分怨的,心里似压着沉重的石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怨,无处诉说。
  陌晟尧看着她挣脱了自己的手,眸色深了深,薄唇微抿,并不多言。
  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时候,黎妃冲着身边的清罗使了个眼色,清罗奉命匆匆离去。
  不消一会儿,原本在席昱若身边侍菜的宫女突然手腕一转,所执筷子竟不知何时被换做了匕首直戳席昱若的面门,因着两人离的极近的缘故,说是迟,那是快,众人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风驰电掣间席昱若已经稳稳挡住了这致命一击,此时正反手扣着那婢女的手腕,将那婢女随手扔给了身旁的侍卫。
  陌晟尧也堪堪收拢了自己掌风,又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女人,虽然已经将事情交给她来解决,但终归是放心不下,目光将她上下都检查一番后,方才作罢。
  陌晟尧是习武之人,且武功造诣在当今天下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刚刚那婢女行动之时,他便已察觉到,正打算出手,却看到自己身旁的小女子手上已有了动作,凭他的造诣一眼便能看出若儿的身手远远在那婢女之上,这才收住掌风,果不其然,眨眼间的工夫席昱若已经将那婢女制服了。
  下首众人看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切,一阵唏嘘和赞叹,原来看似弱不禁风的皇后娘娘竟然有着如此好的身手,刚刚的情况是何等凶险,竟就这样被皇后娘娘轻轻松松地给化解了。
  那意图行刺席昱若的婢女经侍卫押离席昱若身边,眼看自己的行动失败,索性一边走还一边骂着:“贱妇,我要杀了你!南宫景安,你这个□□!”“南宫景安,你不配做我们大宣的皇后!你个千人枕万人骑的□□!”
  身后的侍卫似是听不得她这满嘴的污言秽语,将她押至宴席中央后,嫌恶的一脚踢在她的心口上,将她踹的仰翻在地。
  席昱若扫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黎妃,才将目光放在了下首的婢女身上,眉眼淡淡,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反倒是陌晟尧听了那婢女的话,面色阴沉,直接拂袖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朝着下方甩了出去,唰的一下,正好砸在那婢女的额头,霎时间鲜血直流。
  那婢女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被陌晟尧的怒意吓得噤了声。
  喜帕2
  顿时,整个御花园内也是鸦雀无声,只剩下那婢女的血滴落在地的滴答声。
  似是见不得气氛如此尴尬,太后适时开口了:“你是哪宫的婢女?竟敢行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