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趁她看外面,他把她的围巾抢走了,绕在自己脖子上:“我正好缺一条围巾,刚才看了也没有合适的,你这个就给我吧。”
  他果然比原先的陈一更难以捉摸。
  可他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有没有其他的?”
  她难得休假,肯抽出这样一天时间来陪他,给他买东西,甚至迎合他的喜好,真的很不容易了。
  这样的日子,在印象中几乎从来不曾有过。
  他很开心,真的,她都想象不到他有多开心。
  可他还得克制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要让她有更多机会来表现。
  果然,她又学会了炖甜汤。找哑妹学的手艺,就用她妈妈带来的山货,银耳红枣枸杞放一起炖到软烂,还考虑到他的喜好,放了很多冰糖。
  他对甜食确实没有抵抗力,当然更无法抵抗的是她趴在桌面上一脸紧张的模样问他:“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银耳太多水太少,红枣又没去核,都没煮出味儿来,除了甜就是甜。
  他居然还是吃完了,放下碗说:“还不错。”
  她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那我就每天这么炖给你吃。”
  他看了她一眼:“好。”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聊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我半夜亲你的事了?”
  不要怪她直白啊,一枪能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来第二枪,这是狙击手的原则。
  “说好要讨好我的,就这么两招,没有别的了?”
  别的当然还有,但冰火两重天什么的,她回忆了下技术要点……实在是下不了口好吗?
  妙贤看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个受惊的小河豚似的,脸颊也鼓鼓的,伸了个手指在她下巴上一挑:“我就知道你还有后招,要是等不到全套,好像怪遗憾的。”
  三梦火了,猛的一扑把他扑倒在地,压住他说:“你是不是真当我不敢对你用强啊!我现在就非要亲你,让你变回去,看你说不说!”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变回去也没用,我做的事‘他’不知道的,你问他,他也说不出来。”
  三梦愣了:“你做了什么?”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她这样,把她从身上拽下来,然后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你跟我来。”
  她跟着他走到书房,他在她面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个界面,一二三四五……那么多画面连在一起,她一眼就看出那是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其中一个场景就是他们的卧室。
  变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对他怒目相向:“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他靠在椅子上,“你以为只是为了偷窥你,或者恶趣味看看我们自己的春、宫?”
  不,不是。在最初发现被窥伺的羞恼退去之后,三梦迅速冷静下来,再仔细看这摄像头的范围,几乎是遍布整个家,包括庭院。只不过对哑妹和父母住的房间是没有安装的,镜头只安在窗外,也对着庭院的方向。
  她看着妙贤,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十六个摄像头。”他说,“我会观察我自己的行为,什么时候是我,什么时候变成他,分别都会做些什么、怎么说话,最重要的是彼此监督,避免其中任意一个伤害到你、如意或者家里其他人。”
  他顿了一下:“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了。”
  三梦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王襄平提过的治疗人格分裂障碍的第二种疗法吗?用循序渐进的精神分析法,记录所有人格的特质和行为,分析他们,再将所有的人格捏合到一起,融合成有别于过去主人格的新人格。
  他愿意跟原本的陈一的人格互相融合?
  妙贤看出她不信,指着屏幕上的图像说:“当然也不止是为这个,装这么多摄像头,也是为了更好地保障家里人的安全。万一再像上回那样着火呢?谁干的,有什么目的,这些摄像头说不定就能告诉我们。”
  还有这一层原因,三梦倒真没想到。以前的陈一满是慈悲心肠,从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可这个人格不同,他自负、多疑,对于可能有人纵火这件事怀疑的种子撒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能说他错,敌暗我明,对方有什么目的,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安装摄像头的确可以最大限度保障家人的安全。
  可是装在卧室也太过分了!
  他笑笑:“放心,我们夫妻生活的时候,我一定记得把摄像头蒙上。或者就像之前在浴室那样也可以,浴室里我没有安。”
  三梦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他拉住她的手:“生气了?这样不是挺好的嘛,你又记下一个特点,就是在我无意识的时候亲我,是没法换他回来的。要不要记到你的小本子里去?”
  “妙贤!”她大喊,“从明天开始没有甜汤喝了!”
  第28章 第28章
  好丧啊, 真是好丧。
  三梦摆了个大字躺在哑妹的床上, 这里没有摄像头,妙贤看不到她,难得有点自己的空间。
  她预想的假期不该是这样的。
  她本来跟王襄平都约好了, 要带妙贤开始第一期的催眠治疗, 可他意外地切换到后继人格去了,迟迟不肯变回来,也就没法配合催眠了, 这可咋办?
  如意这小家伙这两天也不知上哪儿玩去了,每天回来都滚得一身泥, 问哑妹, 哑妹也不肯说, 说是跟他拉钩说好的, 不能告诉妈妈。
  反正没事干, 三梦决定跟踪儿子看看他的自由活动时间到底干了点什么。
  活动范围还是在光照寺里面的, 三梦隔着一段距离, 亦步亦趋地跟, 眼看着他们往罗汉堂的方向去了。
  那边不是在盖房子吗, 怎么跑那边去了?
  大兴土木的地方, 三梦一般是不让孩子去的,这是为安全着想。不过侧院很大,除了正在重建的罗汉堂, 还有足够大的空间够他来回跑。
  哑妹带着他也很注意, 两个人都带了安全帽, 也不知谁给他们的。如意戴上安全帽神气极了,大概这也是他每天往这儿跑的动力之一。
  侧院靠近门边的地方有个巨大的沙堆,如意就赖在那里玩,居然还有小桶、小铲子这样的工具!
  送工具过来给他的人竟然是定痴!
  这下三梦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家伙每天回家都滚得满身泥了,敢情儿是偷偷在这儿玩沙子呢。
  不过定痴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看那样子,两个年龄相差足有十岁的小男孩已经好得像亲哥俩了,定痴也在沙堆边陪他一起玩,边玩边看那些工人们在不远处盖房子。
  再什么寡言少语,年少老沉,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三梦走过去,把如意拎起来:“喂,你跑来玩沙子,怎么也不叫上我?”
  小家伙吓了一跳:“妈妈,你怎么找到我的?”
  “哼,也不看你老妈我是干哪一行的。你这还用找吗?”说着瞥了定痴一眼,“你是叫定痴吧?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就闷在这儿看盖房子呀?斋堂的饭能吃饱吗?”
  少年没说话,点了点头。
  也是,再怎么说也比山里吃得好多了。
  “相请不如偶遇,等会儿就到家里来吃饭吧,你这两天带如意玩也辛苦了。上回我到山上去,你们费心招待我,还没谢过你。”
  “不用谢。”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还是三梦头一回听这孩子讲话。
  如意一看她没打算追究他跑出来疯玩这回事,又撒起欢啦,拉着姑姑往罗汉堂那边跑了。
  “哎,小心,那边不要去。”
  “不要紧,我会看好他。”定痴说。
  少年刚变声的嗓音,说出的承诺也开始像成年人一样有分量。但三梦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最近陈家也是多事之秋,都到了里里外外要装摄像头的地步,凡事还是小心一些好。
  罗汉堂损毁比较严重的部分主要是过火的那一半,动工也从这里开始,相对完好的那一边先用来保存一部分罗汉像,还有一些幸存的罗汉像已经搬到了迦蓝殿。如意喜欢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难得他们这么“平易近人”挤挤挨挨地摆在一起,正好用来捉迷藏。
  单是哑妹配合他还不行,他还要三梦也加入他们的游戏。
  来都来了,就陪他玩一会儿呗。这块地方,相对还比较安全,没什么闲杂人等进出,甚至也算不上施工现场。
  那些罗汉像很重,一个人搬不动,只要不是故意去冲撞,也不会倒下来。
  她也好久没这样放松地陪孩子玩闹过。她身手敏捷,不容易被抓住,把如意逗得咯咯直笑,半个殿堂里都是小家伙稚气的笑声。
  定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三梦看如意额头冒汗,差不多也该累了,就想叫他别玩了,准备回家吃饭。
  如意不干,他正在兴头上呢,哪能就这样回家去了,非要再躲一次,让三梦当鬼来抓他。
  三梦拗不过他,半蒙着眼睛等他去躲,数到十才放开手,一边小声说着我要来抓你啦,一边往她感觉对的方向走。
  如意不太会躲,总是被她一眼就看到躲藏的位置。这回他倚在一个罗汉像后面,她已经看到了他的衣角,正准备蹑手蹑脚过去吓唬他一下,就听到重物摇晃的声音,一抬眼就看到离如意最近的一排雕像朝他倒过来。
  “小心!”
  离得不远的哑妹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想喊却又喊不出来,还是三梦抢上前一步,话音刚落已经把孩子抱进怀里,就地一滚,远离了那些倒下来的石像。
  但也只差一点点,一尊石像已经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了。
  哑妹跑过来,扶起已经吓呆了的如意,再看看躺在地板上闭眼大喘气的三梦,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三梦没说话,如意反应过来,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抓着她的衣襟喊:“妈妈,妈妈,你别死,你起来!”
  三梦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最近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三梦,如意!”门口传来妙贤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声一起,急匆匆的,就快到跟前了。
  如意还在伤心的哭嚎着,但一看到门槛边踏进来那双僧鞋,就什么都不顾地跑了过去,抱着妙贤大腿喊:“爸爸……你快救救妈妈!”
  哑妹还蹲在三梦身边,三梦趁妙贤还没过来,又有雕像在视觉上做掩护,睁开眼睛朝她比了个手势,又眨了眨眼。
  哑妹心慌意乱,但还是看懂了,只好也一副紧张悲痛的样子,伏在她身边哽咽道:“嫂子,你快醒醒……”
  妙贤三步并作两步就绕到石像后面来,一看到三梦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样子,心跳都要停止了。
  “三梦……”他叫她,“郝三梦!你怎么了,伤在哪儿……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嫂子被石像撞到,所以……”
  “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他还有一线理智在,让哑妹叫救护车,自己已经俯下身去为她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在嘴唇碰到她嘴唇的那一瞬间,他就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撕扯着疼痛,可又跟以前人格切换时那种生理上的痛完全不一样。
  原来他这么害怕失去她,比害怕失去一半的自己更甚。
  三梦也很意外,她没想到他会这样不假思索地就跳进自己的圈套,在感觉到他口对口度过来的气息同时,身体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走了。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只看到他的耳廓和下颌线条,跟他们放纵接吻时的情形大相径庭。
  可即便是这样,变了就是变了,借由两人唇舌的亲密接触,他又回到了陈一本来的主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