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两柄剑再长也有限,他们称得上是近身缠斗了。母文光失神的一瞬,听石子砾道:“我是雷神托尔,为了北方神的荣耀!”
  雷神托尔是谁,北方神又是谁?母文光恍惚了一下,胸口便是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得倒飞出去百丈,止不住得喷血。
  石子砾手中捏着柄大锤子追了上来,娇羞道:“人家要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大锤八十,小锤五十。”巨锤挥舞,砸在母文光左胸上。
  下腹丹田、眉心识海、左胸心室,是修士肉身的三大要害,比较起人人都意识到要重点防护的丹田和识海来,左胸往往是最容易偷鸡成功的部位。
  他这一锤子,足够把心脏震碎了,母文光竟没事人一样,只是吐了两口血,手中长剑一转,斩下了石子砾持锤的手臂。
  两人都没讨了好,各自退开,石子砾封住流血的手臂,百思不得其解:“你还专门防护心脏了?”修士心脏受损,会短时间阻隔法力流通,母文光这一剑却饱含灵气。也是奇怪,他砸时,根本没感受到有阻力。
  母文光吐了几口血,嘿嘿:“不算亏。”赚了条胳膊。
  见石子砾讨教的小眼神,还是微微一笑,道:“石学弟,生物课又睡觉了吧,水母是没有心脏的。”
  这也行?石子砾呸了一声,长袖一抖,有十几只小猴子激射而出。夭寿了,他被斩断的偏偏是右手,写字都没法写,战斗力大打折扣,先想法子扯呼。
  母文光一个激灵,那句“神兽宝宝”的话语又在他脑海中响起,何况他曾亲眼见过石子砾战斗,心知他确有能将厉害对手变作卡片收为己用的能力。
  神兽,小神兽,十几只小神兽,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的小神兽啊。母文光谨小慎微,不敢硬抗,抱头鼠窜。
  小猴子们叽叽喳喳扑至近前,团成圆滚滚的一团,随着石子砾“猴赛雷”一声令下,同一时间轰然炸开,它们的体内充满了粉末状的物体,随着爆炸余波,蔓延扩散,充斥了整个擂台空间。
  母文光让糊了一脸,妈的这小子太坏了,面粉里掺杂了胡椒粉,他打了十几个喷嚏,眼泪鼻涕齐流。
  泪眼模糊中,他感应到空气有细微的波动,心知石子砾潜伏至近旁攻来了,“噗”的一声,化作了原形。
  一只庞大的水母横踞擂台,将空间堵得满满的。石子砾都进攻的动作一顿,他本都瞄准丹田了,见状也只好作罢。
  ——一只水母,下腹在哪里?额头眉心处又在哪里?还他妈没心脏。对修士而言,在不具备压倒性攻击力的前提下,不瞄准肉身要害,砍下胳膊腿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不是赖皮吗?
  这是你逼我的,石子砾深吸一口气,以左手在乾坤书页上草草画了张卡片,取出扔在地上,“出来吧,磁爆步兵杨永信!”
  母文光轻蔑道:“区区一个肉体凡胎,能耐我何?”
  石子砾:“一个营的四川厨师!”
  母文光:“……区区一个营的肉体凡胎,能耐我何?”
  石子砾:“一个加强连的广东厨师!”
  母文光:“……喂,你等等!”
  石子砾:“吃了两个月减肥餐的福建人,随便来上一两万个吧。”
  他将校长原形在他丹田内所化的投影小龟抓出来,敲着龟壳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啦,新鲜的电烤水母,不是三四千,也不是一两千,真的只要998,99大神奇功效,假一赔十啊!”
  母文光:“……”
  作者有话要说:  母文光: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想吃我?!
  第57章 剑气纵横三万里
  母文光默默恢复了人形, 拿着锅碗瓢盆的人类不能对他造成肉体上的打击,但给心灵带来的创伤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抚平的。他不寒而栗:“太狠了,太毒了,你已坠入魔道,还不迷途知返?”
  他不变水母耍赖了,石子砾便也撤掉了中国吃货大部队,他是个厚道人, 一边道歉,一边biubiu继续发射猴赛雷。
  母文光却视若无物,不避不躲, 面容肃穆。他闭上眼,封住呼吸,以腹腔发声:“今日一战,我不如你多矣。这一剑, 本是为孔烨所留。”
  此招施展而出,他少则八日、多则半月无法调动法力。在比赛前, 母文光也曾设想过,若是被石子砾逼到此境地,是否要施展而出?
  他对蓬莱有极为深厚的感情,若以此招淘汰掉石子砾, 他在明日决赛又同废人无异,蓬莱等同于舍弃了冠军之位。母文光当时所做的决定是不出此招,利落认输,此时斗得酣畅淋漓, 却不愿如此收场。
  宝剑示英雄,他向最尊敬的对手使出此剑,不论输赢后果,再无遗憾。母文光持剑的右手荡漾阵阵金色流光,将猴赛雷炸出的面粉尽数吹散了,他高腾于九天之上,睥睨九州,飒然一笑,俯冲而下。
  这一剑慢如蜗行牛步,又快如追风逐电,它悄然无声,不曾惊扰一丝天地灵气,又洋洋大观、负载万物。
  石子砾满目惊艳,吟道:“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这是古龙在《三少爷的剑》开篇所写,此时他满脑子便只有这一句了。
  母文光这一剑,将对剑道的感悟浓缩于内,展现出巅峰极致的技巧。石子砾顿了顿才回过神来,已被剑气锁定来不及闪躲。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也生出了豁达洒脱之情,不急不躁微微一笑——无所谓了,输赢根本都不重要,得见此剑,他死而无憾。
  ——才怪!骗你的!
  石子砾手腕一翻,高声道:“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古人没写过斩水母的诗,只好以海、鲸两种意向代指。
  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铮铮劲鸣,这柄凝聚他所有法力形成的倚天剑,远超母文光手中的那柄。
  场外,瀛洲校长遗憾得摇了摇头:“空有剑形,剑气冲宵又如何?使用者毫无剑意,可叹可叹。”他本极为看好石子砾,认为他乃这一届比赛唯一能跟孔烨一较高下的选手,却要遗憾止步四强了。
  蓬莱校长微笑道:“老朋友啊,都这么多年不见了,你眼光还是这么差劲。”
  瀛洲校长:“……呵呵。”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嘴欠啊。
  母文光长剑已斜斩而下,石子砾挥剑迎击,大喊:“剑气纵横三亿里,一剑光寒二十洲。”
  母文光:“???”
  他算半个文盲,顿了一顿方想明白,都是“剑气纵横”,石子砾赞他“三万里”,赞自己“三亿里”,同样是“一剑光寒”,他是“十九洲”,石子砾自己是“二十洲”。
  不要脸,踩着他给自己铺路。母文光大怒,你以为自己吹自己,就真的牛逼了不成?
  然而对石子砾而言,自己吹自己,真的能牛逼。两剑相交,他的倚天剑先碎一步,几乎同时母文光长剑震裂,两人双双喷血摔出。
  石子砾在半空中好歹止住了身形,翻个跟头落回地面,站都站不住,跪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得喷血,自嘲道:“要拿个袋子盛着卖掉,都够换个苹果机了。”损失惨重啊。
  母文光境况更严重,他这一剑耗竭法力,闷哼一声,一路撞破擂台空间的障壁,快砸到主席台方被蓬莱校长长袖一甩拢住了。
  他面颊都是龟裂的血痕,七窍流血,嘿然道:“朝闻道,夕可死矣。”头一仰,晕死过去。
  校长立时取了颗药丸,以法力化开喂他吃下。母文光小半个时辰后方悠悠转醒,大赞道:“石师弟,你非主修剑道,却在剑之一道上胜了我,我自愧不如。”
  石子砾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刚刚母文光脸色惨白、气息极弱,真跟死了一样。伤能慢慢养,但宝剑已碎,他不知说什么好,将从擂台上捡来的剑柄捧上。
  母文光见他面上有几分愧疚,叹道:“石学弟你啊,宽厚太过。”反过头来劝他,“又非你有意为之,要说起来还是我先撩者贱,该是我自己占主要责任。这一仗打得酣畅淋漓,乃我平生首次,为我展现了新的天地,我该好生答谢你。”
  石子砾倒不是愧疚这个,他感受到母文光激动外表下深藏的遗憾,并非为了比赛输了或者剑碎了啥啥的,而是他更希望施展出这等惊天剑法的,是个真正精研剑道的天才。两人方算以武会友,畅然神交,引为知己。
  母文光伤得过重,让校长叫了个救护车抬走了,临走前,半开玩笑道:“明日好好比,若你能夺得头筹,学长割肚皮肉给你庆祝。”本应是多么完美的比赛,有了中间厨子电烤炉的乌龙在,总显得不那么对味。
  石子砾哈哈大笑,送走他后,一扭头,见方丈校长很慈祥很和蔼得看着他,心头一惊,下意识低头,哦,他今天比赛穿的古装,不存在牛仔裤前门拉链未拉的问题。
  方丈校长温声道:“石小友,好生回去歇息,明日仍有苦战。”
  是啊,明天我就跟你儿子打了。石子砾让他看得浑身发毛,含糊应了几声,就脚下抹油溜了。
  方丈校长有点小激动,暗搓搓追在他后面,传音:“加油,你打赢了那孽子,明年的才丰羽奖学金就是你的了!”
  正如蓬莱有位建校校长,瀛洲和方丈也有,对外宣称飞升成仙了,实则都在渡劫期天雷下丧生了。方丈的建校校长大名便是才丰羽,方丈校董会每年会拨一万上品灵石作奖学金,奖励对象不局限于方丈本校,另外两校若有极为优秀的学生,也会被提上名单,再由董事会投票表决。
  “……”石子砾扭过头去。
  方丈校长挤眉弄眼,给了个“你懂得”的眼神。孔烨这鸟人,非但他师父永言高僧、一帮子师兄弟们烦,亲爹也受不了,这儿子生下来就是讨债的,需得有人压压他的气焰。
  石子砾回到宿舍,把这事儿当笑话跟封郁讲了。封郁却道:“孔烨一路太过顺风顺水,逢战必胜,长远来看,对他绝非好事。孔校长此言,确有几分真心。”
  天底下竟然真有父亲真心实意想看别人打儿子屁股的。石子砾先是深觉有理得点头,旋即又琢磨着不对味:“那师兄你还不是,顺风顺水的?”孔烨上次就败给你了好吧?你这才是真·逢战必胜啊。
  封郁似笑非笑的,本拟提竞技场输给石子砾一事,又怕过于露骨,咽下了,只道:“百年内,剑冢定会再开。母文光的这柄宝剑,便是从剑冢谋得。”
  卧槽剑冢!石子砾都躁动了,这个《笑傲江湖》小说里,各类仙侠游戏中,都曾出现过的名词,在修真界也大名鼎鼎。
  埋剑之地统称为剑冢。传闻上古剑仙曾汇聚于某高山,激战百年,身死道消。他们交战时将高峰削作峡谷深渊,生前所用宝剑便遗落在深渊内。
  石子砾激动得跳了两下。
  封郁噙着笑看,等他跳完了,方道:“你又不使剑。”
  “去凑个热闹也好啊,再说了,谁家打架只带个剑的?”石子砾道,“什么衣服啊,乾坤袋啊,玉佩戒指啊,数量肯定比剑多多了。”这是多大一笔财富。
  “深渊底下有极为险恶的瘴气,除了宝剑尚存,其余物什早便消融了。”封郁道,“说来也奇怪,数千年来,多少剑客从中带走了宝剑,里面却仍没被挖空,上次和上上次开启时,出宝数量不减反增。”
  他俩都不是玩剑的,封郁纯粹拿这当睡前故事讲给石子砾,见说了没几句,见他便眼皮黏在一块、小脑袋一垂一垂的,心下担忧,替他拢上被子,灭了灯守在床边。
  石子砾其实也心有疑虑,他还想规划明天的战术呢,天一黑脑子便成浆糊了,说着话就盹过去了,这般邪乎,跟被人下了蛊一般。
  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腰也不酸腿也不疼,除了嗜睡些,也没其他的症状。何况他近来天天在三位校长眼皮子底下转悠,真有邪魔外道侵入,这三位大神也不会毫无觉察。
  一片黑暗中,有人在他背后道:“小石头,什么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回来看我啊?”声音懒懒的,透着一股子百无聊赖的味道。
  石子砾顺口道:“明年吧。”好多活计都干了半茬就扔下了,龙女的大宝剑,鼠大找妈妈,苏武的公羊奶,现在又多了一个剑冢。
  那声音嘻嘻笑道:“那我可就生气了啊。”
  石子砾脑仁一疼,跟被人拿锤子抡上了似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口中兀自大喊:“我不是故意的啊,春运大潮太吓人,我还穷得孩子奶粉都买不起!明年一定回去看你!”
  他有点回过味来,迟缓得眨了眨眼:“我刚刚梦到什么了?”好像很严重很吓人的样子,但一觉醒来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封郁:“……”魔怔了?
  他都很心疼,脑补是明日一战给了小师弟太大的压力,哼起了古早前还是银龙状态的他哄石头状态的石子砾时经常哼的调调。
  第58章 丧心病狂的假摔
  第二日, 石子砾踩着比赛开始的时间点,溜溜达达到了决赛场地一看,就乐了:“这么大阵仗啊?”
  专为比赛开辟出的诸多小空间都已消弭无踪,唯见主席台正对着规划出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场地,四下架起高台,围满了观众。前面两排买的是特等座,贵的要死, 人手一个vr,能调整角度,全方位观看比赛。
  瀛洲校长亲自担任裁判, 站在场地正中间,笑得洋洋喜气:“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谁是摘星人?两位选手, 请吧。”
  孔烨半个时辰前便到了,早已就位, 斜睨着石子砾,颇为不满:“你来晚了。”
  “抱歉抱歉。”石子砾挠了挠头,他倒不是有意拿乔,而是睡了一觉醒来, 妈呀他丹田内颗颗星辰饱满,成千上万个小月亮一般,耀得睁不开眼,他都怀疑自己昨晚睡前是不是嗑药了。
  十八道山头翻过去, 就差最后这么一哆嗦。他不敢轻忽,仔仔细细探查身体,费了些时间,匆匆赶来,也不算迟到,只是显得态度不是很积极。
  看对面孔烨一脸不爽,石子砾笑嘻嘻的:“孔哥,大夏天的,肝火别这么旺,来瓶雪碧降降温,透心凉,心飞扬。”
  一只花孔雀从孔烨眉心浮出,尖啸一声,卷起熊熊大火,不烧石子砾,反倒低头吐向自己心口,隐隐传来碎裂之声。孔烨大笑道:“好!一句话便将我心室冻结,有点意思!”
  他口吐数百朵红中透金的异火,呈花瓣状朵朵绽开,铺天盖地而来,将所有可闪避的路都封死了。石子砾忙念一句“一步一步是爪牙,是魔鬼的步伐”,身如鬼魅,化作一道流光,以绝不可能的角度弹跳穿插,轻松避开漫天火花。
  他边躲避,便打着拍子唱歌:“心火烧,心火烧,心扉呀,关不住了~”这是芒果台卫视某综艺节目中,几位艺人根据民国情歌《情伴》改编而成的,也算是神曲中的新晋网红了。
  孔烨心头一阵火烧火燎,并不在意,他是玩火的行家,这等温度根本不够看。正酝酿下一轮攻势,听石子砾又唱:“老翁凉茶凉凉凉,老翁凉茶爽爽爽!”
  孔烨心脏又被冻住了,他都懒得吐火融化坚冰,直接以法力一震,强行破开坚冰,鼓起一团火正待吐出,突然心头剧痛,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吐了两口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