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维旎拉开窗户往大门望了两分钟,可惜的是,唐宋早就走了。
  维旎垂眸,然后把书包摘下,放到书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打开书包写作业。
  七点整,维旎停笔,跳下椅子跑到厨房准备晚饭。
  大约七点半,妈妈才会回到家。维旎妈妈乔婕是十三中初三年级的主任,不管是对待学生还是对待家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一板一眼看起来特别认真负责,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个年级的主任,心力更多一些放到了工作上,在家庭方面,难免就会有些疏漏。
  维爸爸在国外的一家公司上班,常年在外工作,很少回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其实,这个家里,只有维旎待得时间最长了。维旎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冷清,但这么多年,每天都是这样,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维旎兀自发着愣,有些想爸爸了,可是她现在没办法给爸爸打电话,爸爸在国外,跟她的时间刚好相反,而且,家里的座机两年前已经断了,手机在妈妈身上。
  锅里的水沸腾了,维旎把面条下进锅里。
  七点半多一点,乔婕回到了家。
  初三的学生特别不让人省心,今天下午又发生一次打架事件,一直到了晚上,这件事才被处理好。
  浓厚的香味从厨房飘来,让乔婕神色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学生不让人省心,还好自己有个省心又贴心的女儿,让她心里得到了许多的安慰。乔婕把包放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
  维旎从厨房走出来,先是叫了乔婕去吃完饭,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尽量不让自己结巴,艰难地开口,“妈妈,我想爸爸了,可不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乔婕想了几秒钟,朝着维旎点了点头,把手机递给维旎。
  维旎拿到手机,开心地嘴巴都合不上,漂亮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熟练地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数字,然后等着对方接听。
  电话里传来连续的“滴——滴——”声。
  并没有人接。
  “爸爸没有接我的电话。”维旎有些沮丧,握住手机的手放了下来,把手机还给乔婕。
  乔婕觉得头疼,往沙发上倚了倚,揉了几下太阳穴,“温哥华在大洋彼岸,跟我们这里有十五个小时的时差,改天再打吧。”
  大洋彼岸。
  维旎没什么概念,猛地想起唐宋对这些很熟悉,眨了眨眼,觉得她该向唐宋学习一下了,要离爸爸更近一些才好。
  国庆七天长假,初三只放三天假,第三天周六,也是中秋节,刚一过完中秋,初三就开学了,乔婕自然不能完整地待完整个假期。
  家里只剩了维旎一个人,维旎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发呆。
  维旎做完了一张数学试卷,咬着自动铅笔头,突然想起了唐宋,想要跟他说几句话,发现自己没有手机,也不知道他家的号码,只能上企鹅号碰碰运气。
  家里的电脑在书房,平时都是乔婕在用,维旎只有查资料的时候才会打开。
  维旎开了电脑,唐宋的企鹅账号没有在线,维旎心里难免有一点儿失落,刚想下线,系统自动提示她的好友唐宋上线了。
  维旎盯着唐宋跳动的头像愣了一下,紧接着唐宋就跟她说话了。
  “小笨蛋,下午约不约?”
  这样拽拽的话,维旎也不觉得轻佻。
  第10章 小光头
  维旎脸颊飞起红云,耳根都在微微发烫,幸好隔着电脑屏幕,对面的唐宋根本看不到她的样子。
  “不约,写作业。”
  维旎的回复中规中矩,在电脑上打字也没有平时那种一紧张就犯小结巴的感觉,唐宋觉得没什么意思,脑子里想起维旎咬着笔头做卷子的模样,嗤笑一声,在电脑上回复:“啧啧,没意思。”
  维旎和唐宋说了两句话,就看见他的头像暗了下去。维旎盯着屏幕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也下线了。
  其实,十一假期的作业维旎早就写完了,只不过乔婕给她买的课外练习书和试卷不少,每天规定了任务量,要做完了才能去玩。
  下午,维旎还是出了家门,要出门的时候,维旎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的自行车,目光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悄悄地叹了口气。
  不会骑自行车,也不敢骑,只能大着胆子去坐公交车。
  十一假期过了三天,图书馆也是第一天开馆,下午人还不少,维旎没占座位,直接去书架找书。
  这排书架上的书都是唐宋喜欢的那类,都是有关地理方面的,维旎仰着头瞅了好久,纠结着要选哪一本来看,终于下定决心挑一本最顺眼的来看,维旎踮起脚,从书架上把书拿了下来,然后肩上被人轻轻一拍。
  维旎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发现身后的人竟然是唐宋。
  “唐、唐宋……”
  维旎惊了一下,对上唐宋那双懒懒的、似笑非笑的眼。
  “不是说好了,不约么?”唐宋从鼻间逸出一声冷哼,骄傲地问。
  维旎正拿书的手抖了抖,低下头不敢看唐宋,声音轻飘飘的,“不、不是跟你约啊。”
  十一假期悄然而过。
  开学第一天,作为一个合格负责任的班主任,老杨挨个检查了班里每个学生的头发,揪出了好几个不合格的“伪劣发型”,其中,就包括唐宋在内。
  唐宋的头发长长地翘起来,因为发质柔软所以看起来也不是乱哄哄的,只是略长了,不太符合学校要求的长度。
  老杨在班里转了一圈,转到维旎和唐宋这一桌时,皱着眉头把唐宋的发型仔细盯了一会儿,看着就觉得心里很气,然后冷漠严肃地敲了敲唐宋的书桌,说:“唐宋,头发太长不合格,中午再去剪,不然下午我亲自动手!”
  下午,唐宋顶着一个刺猬头走进教室,头发比上午短了一些,不过,短是短了,又太奇异了,参差不齐长短不一,回头率倒是赚足了,年级主任都找到班上来批评,弄得老杨很暴躁,一整个下午阴郁着脸,放学前终于火山爆发,对唐宋吼道:“继续剪!”
  第二天,整个年级都炸了。
  初一(2)班的坏学生唐宋,把头发剪了,全剪了,剃成了光头。
  早晨唐宋刚到教学楼里,走在楼道上就收割了许多人的目光,本来唐宋走路的姿势就拽的不行,这回剪了个拉风的发型,觉得自己更拽更酷了。
  唐宋一进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圆圆的脑袋,看起来特别光滑,摸起来肯定也很好摸。
  一时间,班里的人有点蒙,然后就开始骚动了。
  老杨是早自习进班来的,在班里扫了一圈,最后特意往唐宋的方向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到了一个圆圆亮亮的脑袋,更气了,大步走了过去,“谁允许你剃成光头了?!”
  唐宋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懒地靠在后桌的桌沿和墙壁之间,把脸一抬,迎着早晨七点半的幼嫩阳光,“老师,我头发不长了,真的。”
  班里爆出一声大笑,场面控制不住了。
  是不长了,根本就没有了!
  学校规定说男生头发不能太长,没规定说不能太短,但在学校里留着一个光头着实不像话,不像学生,倒十成十的像个地痞流氓。唐宋这回剃了个大光头在学校里晃来晃去,又标新立异了一回,想不出名,都难。
  估计用不到下午,老杨又该被年级主任给狠批一顿,老杨心里苦哈哈的,觉得很不是滋味。
  维旎看着这场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午唐宋就被小小地通报了一下。
  十一过后,夏季作息时间改成了冬季作息时间,放学提前了半个小时,刚上了两天课就到周五了,今天的放学时间比平时早了很多。
  维旎做完值日,学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刚出校门,转了个弯,维旎觉得有些不对劲,往后看了看,看见身后跟着两个学生,穿着十三中的校服,个子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高年级的学生。
  维旎挺住脚步,两个男生往前走了几步截住维旎,一边一个把维旎夹在中间,其中一个漫不经心地向维旎问道:“乔婕的女儿?”
  “就是她。”另一个人回答。
  “长的蛮可爱的,可惜了,乔婕的女儿,倒霉。”
  维旎把眼皮低了下去,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然后动了动,抓上书包肩带,紧紧地攥着。
  其实,维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那时候她还没上初中,在十三中附近的小学上五年级,还处于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胆小爱哭。
  乔婕那时候已经是初三年级的主任了,刚刚上任不久,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乔婕干劲很足,严抓初三年级的纪律问题,对违反纪律的学生严惩不贷,有几个初三的男生在校园里公然结伙打架,乔婕作为年级主任自然是要严肃处理了,把那几个男生通报批评记了处分,惩罚很严厉。
  几个被惩罚的学生不满乔婕这样的处理方式,心里不服气,不免对乔婕有点儿怨怼。
  青春期的男生,顽皮、易冲动,做事还不想后果,那几个男生在乔婕那里受了委屈无可奈何,不知道从哪知道维旎的学校,特意跑到了维旎小学门口去堵她。
  维旎胆子小,还是小学生,几个男生往她面前一站,围了一圈就把她整个圈住了,维旎个子矮,才到几个男生腰际,软软小小的一团都让人不忍心欺负。维旎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心里很害怕,被赌了不到一分钟,就哇哇大哭起来。
  几个男生本来就没想拿维旎怎么样,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看这种情形,都慌了手脚,不知道怎么办,维旎这一哭,惹来了在门口送学生出校门的老师的关注,几个男生为了不惹事,赶紧跑了。
  十岁的小女生尚可大哭一场妄图解决问题,现在她已经十三岁了,虽然依旧害怕,但也不至于吓哭了。
  维旎安安静静地站着,手把书包肩带攥紧了,鼓起勇气扬起头来,“学、学长们,有事吗?”
  “被你妈罚了,你说我们找你什么事?”男生冷笑一声说道。
  维旎垂着眼不说话。
  身后传来一声口哨声,接着一个挑衅般的熟悉声音响起,“呦呵,俩大人欺负小孩啊,啧啧,丢脸。”
  竟然是唐宋。
  “多管什么闲事,找打吗?”高年级学生恶狠狠威胁道。
  “来呀!”唐宋满不在乎地扬着下巴,“一打二,我打到你们尿裤子。”
  维旎倒吸一口气,觉得唐宋说的有些大了,果然,唐宋一说完,两人就放开维旎,朝着唐宋去了。
  维旎来不及阻止,两面已经打成一团,两个高个子打唐宋一个人,维旎心都揪到一块了,害怕唐宋打不过两人,刚想勇敢一点上去拉架,结果唐宋几下就打到那两人脸上、身上,把两个人打到灰溜溜走了。
  “这就、走了?”维旎有点愣,问道。
  “嗯。”唐宋点头,不自觉地哼了一下,喉间小声嘶了一声,看了看手臂,一个小伤口在流血。
  维旎也注意到了,慌忙从书包拉链里拿出创可贴,撕开一面,小声地叫唐宋,“唐、唐宋,你过、过来一下。”
  唐宋倒是不缓不急地把受伤的手臂伸到维旎面前,嫌弃地让维旎把卡通创可贴贴到自己手臂上。
  赶走了人,维旎看着唐宋臂上因为刚才打架而划伤的小口子,心里闷闷的很难受。贴创可贴的过程,维旎一直抿着唇,不太开心。不止手臂上,唐宋脸上也有两块浅浅的淤青,二对一,明显是勉强取胜。
  唐宋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些愉悦感,看着小心翼翼贴创可贴的维旎,把头低下来,跟她同一高度,“喏,脸上也有,把你的笨熊往我脸上贴一个。”
  贴完,唐宋的脸丑爆了。
  维旎这才有些开心,咯咯笑了两下,小虎牙露了出来。
  十月初,秋意浓,天透蓝透蓝,澄澈的天空干净如洗,路两旁的行道树上已经有干枯的树叶了,风一吹,枯黄的叶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唐宋看着面前的小女生,渐渐的有点儿心烦,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面前的小女生露出虎牙笑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想去捏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蛋。
  手刚一抬起来,瞧见维旎用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她就脸红了。
  唐宋自顾自地往墙上一靠,懒洋洋地拿手指头挑了一撮维旎的短发,“啧,出门没洗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