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唐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原以为他会满不在乎地跟老杨顶上一句,没想到这次突然像转了性子,“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态度还算很谦逊。
  老杨也挺纳闷的,眉毛不自觉地动了动,神采飞扬,“认错态度还算不错,今天我就不追究了,别去楼道了,你们都去后面站着上课吧。”
  老杨突然这么慈祥,同学们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心里直呼变的真快。大概是老杨同志的虚荣心又在泛滥了,还能有什么比驯服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更让人高兴呢?
  “谢谢老师。”两人异口同声。
  维旎心里升起了好多疑团。唐宋诶,竟然跟老杨道歉了?好像……吃错了药。
  这节课的唐宋完全像只温驯的小猫,没跟老杨干起仗来,这样一来,其他同学的翘首以待也就落空了。
  唐宋拿着课本往教室后边走,步子不疾不徐,走起路来自成他自己的一种风格,看着特别找抽,不像是去罚站的,倒像是得了大奖去领奖的,傲娇得很。
  老杨看着皱了皱鼻子。
  唐宋往后黑板上一靠,一节课都没再站起来,后背紧贴着黑板,黑板上那一块的板报都快被他蹭没了。
  很快下课了。
  维旎收拾好书包,轻手轻脚地跑到唐宋跟前。
  被罚站了一节课,唐宋依旧拽拽的,一个用力直起身子来,懒懒地拍拍后背,从维旎手里拿过书包,背上后把被书包压着的帽子抽了出来,往前面一掀,扣到了脑袋上。
  维旎眨眨眼,看着唐宋。
  “看什么看,还不走。”
  维旎终于胆子大了一回,踮起脚来轻轻拍了拍唐宋的脑袋,鼓起勇气告诉唐宋,“唐宋、你的帽、帽子绿了。”
  而且,拍不掉……
  唐宋往后黑板上瞥了一眼,果然,之前在那个位置好端端画着的一颗歪脖子大绿树不见了……蹭到了他雪白雪白的连帽衫后背上。
  唐宋看着面前使劲踮脚也不太能够得着他脑袋的女生,自己拍拍帽子和后背上蹭上的颜色,捏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去,让她站稳,才恶狠狠地说道:“小矮子,关你屁事!”
  看着唐宋吃瘪的样子,维旎忍不住笑了,在唐宋恶狠狠的一瞪中捂上了嘴巴。
  放学时间过了二十分钟,教室里除了留下来打扫卫生的人,其他人都走了,维旎和唐宋步出校门,听到校园广播已经到了尾声,以一首歌曲结束。
  “唐、唐宋、去哪?”维旎双手抓着书包肩带,一路小跑跟在唐宋身后。
  唐宋但笑不语,笑的张扬。
  维旎不知道唐宋想带她去哪,只是一味地跟在他身后,她个子矮腿短,走几步就被唐宋落下,然后唐宋就转过头来,嘲笑她两句,维旎红着脸,捯饬着小短腿,跑到唐宋身边。
  九月末的傍晚,凉风习习,路上有些树的叶子黄了两三片,然后被风吹了下来。
  维旎低着头往前走着,一步小心,脚下就被绊住了,身子轻轻往前一倾,维旎轻呼了一口气,然后……站稳了。
  唐宋这时候回头看了看,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抱着双臂站在前面,一副看戏的模样。
  轻嘲:“啧啧,笨死了。”
  维旎羞窘。
  慢腾腾地走了一阵子,维旎的脚步在一家音像店门口停下。
  唐宋觉得那个小笨蛋又落下了,回头,却发现她根本没跟上来。
  “现在已经很少人喜欢唱片了。”维旎喃喃自语,声音软软糯糯的。“网上什么都能看到。”
  唐宋折回来,刚好听见维旎这句带点伤感的感叹。
  “那不一样。”唐宋嗤笑一声,“你看你,在这儿傻伤心什么?”
  2009年,音像店还不算少,但也不是刚出现那几年前随处可见的盛况了,一个行业在逐步没落,这是最令人伤心的事了。
  唐宋的目光在一张海报面前停留了好久。
  s.h.e十月份香港演唱会的宣传海报。
  维旎知道,唐宋这个放荡任性的少年有着一颗狂野不羁的心,却有一半分给了柔软。
  譬如对她态度特别差,但不自觉间的一个小动作就能温暖她,让她觉得安心。
  譬如mp3里都是s.h.e的歌。
  “我也喜欢她们。”维旎轻声地说,不知道唐宋到底听见了没。
  风轻轻吹,把维旎额前的刘海吹了起来,头发软软柔柔的,一碰就乱了。
  唐宋没说话。
  “你想去吗?”维旎咬了咬唇,勇敢问道。
  “不想!”唐宋看了维旎一眼,声音莫名其妙地有点凶巴巴的。
  维旎勾唇。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喜欢口是心非了。
  维旎今天话很多,都是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的,“为、为什么会喜欢她们?”
  “那你呢?”唐宋反问。
  维旎脸红了起来。
  因为她的super star。
  第05章 比赛
  面前的小女生,瘦瘦小小的,个子也矮,看起来根本就是未发育的小学生,唐宋的一句问话之后,眉目间染上了一抹与她模样根本不相符的愁容。
  然后,突然之间,眼神里闪着光,脸也红了,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唉,小女生就是麻烦。
  唐宋看得心烦意乱,轻轻推了推维旎的脑袋,“笨熊,你还走不走了?”
  维旎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海报上移开,最终叹了口气。
  “走了……走吧。”
  走了一段路,维旎才知道唐宋要带她去哪了,这是去市图书馆的路。
  此时太阳已经移到了西边,马路两侧的行道树恹恹的,墨绿色的叶子都耷拉下去,夕阳偶尔在枝叶间打出一圈圈的光晕。
  还有几百米就到了。
  “要不,我们比赛跑步怎么样?”唐宋提议。
  维旎小声拒绝,有些沮丧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踢出了二三米,“不、不要、我跑不过你……”
  唐宋那么厉害,两千米跑起来就像玩似的,她这么废,怎么可能赢得过?……维旎咬了下唇,而且……她也没打算赢过唐宋。
  “我让你两分钟。”
  “!”
  唐宋扬了扬下巴,夕阳穿透树枝照到他脸上,他眼角都好似在笑。唐宋眯了眯眼睛,“够意思吧?”
  “好、好吧。”
  维旎看了看时间,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放到唐宋手里,“不许耍赖啊。”
  唐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准备了,三、二、一……”
  维旎不是第一次和唐宋一起比赛跑步了,还是觉得心跳加速。维旎鼓足劲,使劲往前跑去。
  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了,四五百米的距离,按照维旎平时的八百成绩,这么短,也要跑三四分钟吧……
  跑了还没一半,维旎就觉得脚下虚浮,身上也没多少力气了,很快,唐宋就追了上来,在她身边路过时,放慢了步子,跟她一起跑了几步,然后迅速跑开,跑的毫无压力。
  维旎看着唐宋越跑越远,咬了咬牙,心中那点儿想要放弃的念头一下子都没了,追着唐宋跑了过去,跑的气喘吁吁,小脸儿都透着红。
  唐宋早就在图书馆门前等她。
  “四百六十米,三分五十七秒,笨熊,你又退步了。”
  维旎耷拉下脑袋,脸只是红扑扑的,没什么其他表情。
  休息了几分钟,维旎气息才均匀了下来。
  唐宋拉了拉身边人宽大的校服袖子,“学生证带没带?”
  “带、带了。”维旎低着头,把校服褂子拉链往下拉了一点儿,从里面拉出了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
  深蓝色的挂绳,中规中矩的长方形证件,拖出来的一瞬间格外扎眼。
  唐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把维旎的学生证拿起来,往自己脸侧一放,坏坏地开口问:“像不像?”
  “唔、一个丑、一、一个美……”
  唐宋捏捏维旎软软的小脸蛋,心满意足,“真有眼光。”
  市图书馆是几年前新建的,比之前的图书馆规模大了好多,各种书籍也相当全面,每年的寒暑假维旎大约会来两三次,借几本书,回家去看。
  维旎原本以为唐宋是没带学生证的,没想到进了图书馆,这人居然能正正经经地拿出一张借书证来。
  “看什么看!”维旎这样的目光,让唐宋又变得拽拽的,左边的眉毛都向上扬了起来,看着十分的搞笑。
  图书馆每一层的图书都有明确的分类,两个人在二楼找了两个空座位,把书包往上一放,算是占为己有后,奔着一排排书架就去了。
  唐宋坏坏笑了笑,小声地说:“我去给你搜罗几本小熊维尼的漫画册啊,不过,这种东西大概是没有的。”
  “唐宋……!”维旎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
  唐宋总是这样,欺负维旎欺负得很开心,维旎是个没脾气的小娇羞,任人拿捏,软软的,就是一个听话的软柿子。
  偌大的图书馆二层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维旎脚步轻轻的,一点儿响动都不敢发出来,它不太清楚唐宋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只是跟着唐宋,他去哪,她就去哪。
  越过了几排书架,唐宋停住了脚步,目光从相邻两排书架的过道之中掠过。
  维旎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唐宋靠近维旎的耳朵,声音细细小小的,“喏,看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