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李明珠依旧沉默。
  陆遥等了一会儿,呼哧呼哧的翻了个身,这下面对李明珠的背,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戳了戳李明珠的棉被。
  “喂,你睡了吗?”
  “睡了,闭嘴。”李明珠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陆遥笑了一声,开口道,“我很多年没有和别人睡过一张床了。”
  他说,“上一次还是和我哥睡的时候。”
  李明珠听到陆遥提起他哥,身体一僵。
  她不自然道,“快睡!”
  陆遥的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李明珠叫他睡,他却睡不着。
  他躺在李明珠的身侧,心跳就没有平静下来过,他一面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面绝望的大喊:为什么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我要紧张!
  夜色遮盖了大部分物质东西,却让情绪在黑暗中肆意妄为的撒泼。
  陆遥的情绪此时撒泼的就很厉害,他闭着眼,耳朵十分灵敏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李明珠只要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感受到。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风把大颗大颗的雨珠吹到窗户上,敲打玻璃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陆遥想起自己头一回和李明珠见面的样子。
  李明珠那时候比现在难搞多了,几乎和他水火不容,见了面不是臭着脸,就是教训他。
  陆遥那会儿讨厌死李明珠了,恨不得把她打包了套个麻袋扔到西湖里,眼不见心不烦。
  要是那时候有人告诉陆遥,说你陆遥以后会因为和李明珠睡一张床而激动地摸不着北,陆遥一定分分钟打爆他的狗头。
  而现在的事实是,他还真是因为和李明珠同床共枕的原因,紧张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在开演唱会。
  陆遥心想:这很不对劲,而且越来越不对劲了!
  李明珠平时睡得很晚,这个时间点不是她的睡眠时间,但今天为了照顾陆遥的作息,早早地躺在床上。
  陆遥在那头睡不着,其实她在这头也睡不着。
  李明珠长这么大都是一个人自己睡觉,为了装男人,从来不和任何人亲近,而陆遥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踩过她的底线了。
  如今更是被他走进了自己家里,还上了自己的床!
  一个男的,上了自己的床!
  李明珠想到这里,眉头抽了一下,暗暗道:我真是疯了!
  她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和陆遥睡在一张床上?
  可惜李明珠现在后悔也没用,陆遥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听的她心烦意乱。她只好又往里面挪了一下,心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心里这么想,却又无可避免的感到一丝慰藉。
  陆遥的存在给她枯燥无趣的人生添了不少热闹,这个强行打乱她节奏的人同时给她带来了安慰,李明珠曾经十分讨厌暴雨的夜晚——
  李文林在这样的大雨天中离开了苏天瑜,苏天瑜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失去了两条腿,陆知也在滂沱的大雨中走出了时间:她到现在都记得医院生命探测仪尖锐冰冷的叫声,把她的灵魂都拉扯下了地狱。
  而如今有陆遥陪着,她到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李明珠原本今晚上是不打算睡觉的,她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哪敢在陆遥睡在她边上的前提下睡死过去,万一被发现了什么,她就完了。
  但陆遥像一支有助于睡眠的安眠药水,叫李明珠原本提心吊胆的心情慢慢地舒缓下来,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怎么也撑不下去,于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她睡着了,陆遥都还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黑暗里的某处地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王淼和林军辉平时开玩笑说的荤段子。
  这两个傻叉胆子大的很,敢把那种写着不可描述之小说的杂志带到学校里来,上课的时候看的津津有味。
  关键是杂志上还配了栩栩如生的画面,陆遥有一两回不小心瞄到两眼大尺度图片,顿感震惊。
  他是个又高冷又酷的中二病,对某某杂志和某某大人片并不感兴趣,只道听途说了一些荤话和段子,但比起同龄的男生,他知道的那点儿犹如杯水车薪。
  可就是这么杯水车薪的一点儿,现在却在陆遥脑子里滚来滚去的来回播放,只不过女主角全都换成了李明珠。
  他控制不住的发散思维,理智叫自己打住,本能却脑补了十七八集的不可描述动作片。
  陆遥在心里绝望的提醒自己:我不应当是个基佬!
  他想,一定是自己脑补的时候美化了李明珠,李明珠是个男人,男人有什么好脑补的!
  陆遥警告自己:快想想李明珠不好的地方,她可能有一腿的腿毛!可能还有胡子渣!可能一身汗臭!身体又硬!嘴巴又毒!
  可惜李明珠没有这些,陆遥明明看见她的腿纤细漂亮,白的像羊脂玉,皮肤柔软,像糯米团子一样香甜,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此时这股香味就不停地在陆遥的鼻尖打转。
  陆遥闭上眼睛,自暴自弃的想:要不我看一眼她,看到她是个男的,也许就没这么可怕的想法了。
  他想:我总不至于看到她是个男的还这么……这么想吧!
  他说做就做,悄悄撑起身子,往后看去。
  李明珠因为熟睡的原因,放松了警惕,从侧躺变成了仰面,外面的天色漆黑,却有一点点远处楼房的照明灯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的把李明珠脸部轮廓勾勒出来。
  陆遥一看到李明珠的脸,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给她涂口红的时候:她的呼吸也像现在这样,和他这么近,这么交缠。
  陆遥盯了会儿,盯的有些魔怔,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的狗屁理论。非但没有‘不想’,反而越来越想,甚至连下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念头,此时也无法抑制的冒了出来。
  他想亲她。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就如同野火一样烧过陆遥的心里。
  陆遥动了动喉咙,心中不停的拉响警报:你这是偷鸡摸狗!
  他另一个声音又得寸进尺的告诉自己:要不亲一下吧,亲一下就不会这么想了,大家都是男生,谁也不占谁便宜。
  他甚至想,说不定亲一下就会觉得恶心,觉得恶心那就证明:自己没弯!
  陆遥越想越可行,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法正当的理由可以清她,他心道:我只亲一下,一定会觉得恶心,她现在睡熟了,应该发现不了。
  陆遥脑子里吵炸了天,十几种声音和建议同时往他的脑子里挤,仿佛一百只麻雀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叫。
  但他的动作愈发轻柔,同时却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的颤抖。
  李明珠的呼吸平稳,随着陆遥俯身压下,全数扑打在他的唇上。陆遥像做贼似的,慢慢的贴上了李明珠的嘴唇。
  好软。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陆遥在此刻,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断线。
  他突然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原本挤在脑海里的‘亲一下就走’,‘亲一下就恶心了’,‘她不会发现的’等等想法,通通跟随着理智一起烟消云散。
  李明珠唇上的滋味比他脑补的好太多了,他从来不知道亲吻竟然是这样美好的事情,甚至光是贴着已经不够了,陆遥下意识的贴的更紧。原本只是把头凑了过来,现在却是半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他远不甘心浅尝辄止,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伸出舌尖,黏腻的舔上她的下唇,描摹着她的唇线,极具侵略性的、缓慢而坚定的撬开她的牙齿。
  陆遥好似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脑子里茫然一片,仅凭着本能在行动,他的眼神暗的深沉可怕,手攀上了李明珠的肩膀,修长的手指探进了她的衣领,眼看就要解开她的扣子。
  李明珠大概是被堵住了嘴,呼吸有些困难,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嘤咛了一声,这一声虽小,却如同炸雷,把陆遥的脑子炸清醒了。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回过神,几乎是从李明珠身上滚下来的。
  第37章 见丈母娘
  陆遥连呼吸的本能都忘记了。
  他死死盯着李明珠的脸,哪怕黑暗中什么都看的不太清楚,他也不敢挪开目光。
  好在李明珠今天实在是走累了,又淋了一场雨,热水一泡之后,浑身都酥了,此时睡得深沉。大约是真的被陆遥弄得不舒服,才会潜意识的哼唧一声。
  陆遥差点儿以为她下一秒就要睁开眼。
  而李明珠在下一秒只是歪了歪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
  陆遥咽了咽口水,僵持着身体,五分钟之内没有任何动作。
  半晌,他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帧一帧的卡着躺下了身体,如果现场有音效,一定全是机械生锈的咔嚓声。
  他就这么睁眼睁到了天亮,陆遥扮演了大半个晚上的僵尸,直到外面的大雨变成了小雨,晨光从天际乍现,李明珠遵循着生物钟起来,他才放松了身体。
  陆遥一感到边上有动作,立刻紧闭双眼,爆发出惊人的演技:他开始装睡。
  李明珠花了点儿时间醒来,醒来时下意识的一掀被子,结果直接撞到了陆遥。
  她这才想起,她昨晚上是和陆遥一起睡的一张床。
  李明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我竟然睡着了!
  她拍了拍额头,心里又无奈的想了一遍:我竟然真的睡着了……不可思议。
  李明珠向来警惕,绝不在任何一刻放松自己,否则这么多年早就掉马了,哪儿还能瞒的过去。她心思缜密,但这项‘特长’唯独在陆遥面前频繁失效。
  李明珠翻身下床,她动静很小,仔细没有吵着陆遥。
  她少有夜晚睡得如此香甜,早上起来神清气爽,除了洗漱的时候照镜子,发现嘴唇有点儿肿,叫李明珠多看了两眼,却也没有起疑心。
  陆遥躺在床上,身体虽然没动,但是脑子清醒的不得了。一晚上没睡还造成了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他干巴巴的躺着,像具木乃伊,一时间没想好用什么方式起床才能显得比较自然。
  等李明珠在外面开了火,煮起了早饭,他装不下去了,一咬牙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活像从棺材里诈尸。
  李明珠的小厨房是自己搭的,在外面的天台上,只用简易的转头砌了一下,下面空出来的一块放了小罐的煤气灶,上面是一口黑色的锅。
  煮饭炒菜,都在这口锅里进行。
  小厨房就在窗口下面,陆遥一坐起来,她就开口,“醒了?”
  外面的天色才起了一个鱼肚白,冬天的白天总是来得晚一些,陆遥点点头,声音有点儿哑,“你……”
  他还没说完,李明珠道,“衣服在床头,牙刷和牙杯在昨晚上洗衣服的地方。”
  陆遥的话一下子憋在心里,没声了。
  他一大早起来看见李明珠的脸,立刻不受控制的想起自己昨晚上做的那点儿偷鸡摸狗的事情,心虚的都不敢正视李明珠的脸。
  他抓起衣服换上,匆匆忙忙低头走到天台后面,牙刷和牙杯果然准备好了:连牙膏都挤好了。
  陆遥这时候不知道记起从哪个网站上看到的这么一段话:
  说有的人天生就是照顾人的操心命,你和这种人在一起容易成为一个行走的‘废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陆遥便觉得,李明珠就是这种操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