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霍云欣坐在梳妆镜前,面上冰寒一片,宋氏在一边有些忐忑,尽管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是派了两个丫头过来帮忙这收拾罢了,这两个丫鬟以后是要陪着一起去王府的,可大婚的日子,主母不在,就只有两个丫鬟在这里忙活,怎么看都是寒酸的。
  身上的嫁衣是前几天赶制出来的,针线并不大好,听说霍珠的嫁衣,林氏早已经找了最好的绣娘在准备了,这么比下来,自宋氏心里的不平愈加的严重。
  到底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今天到底是大喜的日子,以后云欣你也是王府的侧妃,身份不比他们高?这林氏竟也不过来看看。”
  虽然平日里心中不服气,但这个时候,林氏作为主母若是不过来的话,会叫人看笑话的。
  霍云欣只是冷笑一声,看着自己在镜中的模样,今日大婚,自然是要打扮的好看一些才好的,可如今这里冷冷清清的,竟然连个上门来道喜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有客人来了,也都是在外面招待的。
  “姨娘,你如今还担心这些做什么?他们现在无非就是不服气我比霍珠找了一个好的罢了,当时瑞王不是府上了吗?想必霍珠这会儿不好受,林氏帮着她女儿出气才不来的呢,我们如今计较这些做什么?”
  “左右我如今也不用看她林氏的脸色了。”霍云欣笑了笑。
  宋氏便没有说话了,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到时候自己的女儿是王爷府上的侧妃,这身份自然就上去了,林氏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外面传来声响的时候,霍云欣面上的笑容更多了一点,她就说林氏不敢如何,这不是人就来了吗?至于来的晚一点,这种小事情现在不用计较。
  等王府的轿子来了之后,霍云欣由霍原背着上了花轿。
  靠在霍原的背上,霍云欣心思平静,却听见霍原压低了的声音:“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和瑞王扯上了关系的,但是你以后再瑞王府一定要小心一些,瑞王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温和,学子却大多不愿和这人多接触。”
  又道:“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子,往后我定当努力,金榜题名,定不会让你受太多委屈。”
  霍云欣没说话,心中却有些不屑,霍原如今不过就是一个书生,要金榜题名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恨爹爹也不肯在朝中给直接安排一个职位,这样一个身份如何为自己撑腰?
  只是面上没有露出来,想了想还是带着哭腔的应了一声。
  最后上了花轿,后面跟着嫁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霍府离开往瑞王府而去。
  反观瑞王府也没有多大的排场,都是按着侧妃的标准来的,一丝都没有多出来,这么看起来,未免有些冷清,毕竟只是一个侧妃,而且这个侧妃还是个庶女……
  进了自己的院子之后,霍云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瑞王只是过来掀了个盖头,喝了合衾酒之后便出去了,外面还有一些客人要招待的,霍云欣这才看着自己的屋子。
  而原本守在外面的连个跟丫鬟也进来磕头。
  “奴婢宜月,宜静见过侧妃。”
  两个大丫鬟身姿娉婷,行礼的时候那双眼睛好似都散发着勾人的光芒,霍云欣皱了皱眉,莫名的便对着两个丫鬟生了几分不喜,这样的丫鬟留在自己的身边想必不大好。
  “起来吧。”霍云欣淡淡的道,见那两个丫鬟站直之后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而自己带来的这两个丫鬟想要过来的时候,那宜月便出声提醒:“夫人,王爷还没回来之前,您是要一直坐在喜床上等着的,不可先行洗漱。”
  侧妃是可以叫一声夫人的,但王府中,不仅是侧妃,侧妃下面的庶妃也是称呼夫人,这个丫头直接这么称呼,虽然在礼制之内,但到底看出来,这两个丫头是不服气自己的。
  霍云欣心中有气,却也知道这两个丫头说的没错,只好忍着心中的怒气,淡淡的道:“本妃自然知道,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去外面候着吧。”
  “回夫人,在王府中,只有正妃可以自称本妃,侧妃是没有资格这么自称的,还请夫人不要这么称呼了,被王爷知道了不好,并且,我们姐妹是王爷交代过来特意伺候夫人的,自然是要在室内伺候着,夫人有事情的时候,我们方能快些做好,夫人若是觉得内室人太多了,可以叫那两位妹妹出去。”
  这一次是宜静,和宜月一样,都是绵里带刺的性子,表面上说得好,却处处都在打她的脸,还没见过新娘的陪嫁丫鬟却外面侯着的。
  “怎么,究竟你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霍云欣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句,两人便不说话了,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霍云欣怒视着这两个人,心绪渐渐的平静下来,却也知道这两个丫鬟既然这么有说话想来是有底气的,贸然就这么处置了不好,况且自己今天刚刚加进来,就处置丫鬟,往后的名声自然不好,不如待会儿等瑞王来了之后,求求他将这两个丫鬟换走。
  可霍云欣却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晚,没有一声招呼,自己就这么白白的等了一早上。
  次日也没有等到进宫的消息,侧妃进门也是要进宫去拜见母妃娘娘的,贤妃娘娘还在宫中,自然是要进宫去。
  可等了一早上,早膳都过了也没有等到人,霍云欣忍不住自己找了过去,却得知瑞王早已经出门办事去了,只说是今日不必进宫……
  霍云欣心中有气,可前院得人她一样不敢得罪,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是手气,回了自己的书兰居之后便摔了一地的东西,宜月和已经看了一眼,丝毫没有要上去收拾的意思。
  只有霍云欣带来的那两个丫鬟,昨晚已经改名为宜雨和宜兰的两个丫头去收拾……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为君者, 当以百姓为重,事必当以百姓为先,若损百姓以奉起身, 犹如割股而啖腹, 饱腹而身毙……”
  赵珞一边念着书上的内容,一边悄悄地抬眼去看徐卿的面色, 却只看见太傅一脸严肃,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一般, 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猜测。
  这太傅的婚事父皇早就做主赐下圣旨了, 这霍姐姐也是太傅自己喜欢的, 原本是可以选一个近一点的日子的,偏偏霍府的那个庶女又嫁到了瑞王府去……
  现在太傅的婚事还在其后,不知道太傅是不是会不高兴。
  “集中精神。”
  淡淡的音调传来, 赵珞连忙收起心神,做出一个认真读书的样子,读了两句又看向徐卿:“太傅,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徐卿见此, 挑眉:“问。”
  “书上说,为君者,做事必当以百姓为先, 是说不管何事都要讲百姓放在第一位,但若是在战时,必当要征兵,届时百姓不愿, 又当如何?那是朝廷危及四伏,难不成还要事事以百姓为先?朝廷不在,百姓何存?”
  徐卿静静的听赵珞说完,才问了一句:“其一,若君主贤明,怎会叫叫朝廷岌岌可危?其二,若君主贤明,百姓拥戴,如此危急时刻,百姓如何不愿?”
  “即使不愿,那也是少数,这个时候就看为君者要如何做了,若能让百姓服气便可以。”
  “那若是内斗呢?如同……皇位之争这样的。”赵珞继续问。
  徐卿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太子这是心中有些想法了,还是谁露出一些什么来了?”
  “还是太傅了解我。”赵珞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将前几天在御花园遇见赵睿的事情说了,这就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说起来也算是他小心眼了,但在皇家,一个字一个动作都有无限深意,不多想才是等着让别人来打呢。
  徐卿听赵珞说完之后,眯了眯眼,片刻后就回过神来,淡淡的道:“太子如今不必担心这些,瑞王还不成气候,你现在只需好好学习如何管理政事便好。”
  赵珞瞧了一眼徐卿的面色,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继续按着书上的内容读,有不解的地方就问一两句,徐卿却逐渐想深了一些……
  一个时辰之后,徐卿从宫中出来,太子叫人去和建和帝说了一声也一起跟着出来了,为此倒是没有人说什么,单证太子就是成天到处跑的,时常跟在徐卿的身边。
  有些时候徐卿处理政事的时候,太子也是跟在身边的,这也是建和帝的意思,有些事情徐卿可以直接处理,不用交到他这里来,太子去学一学正好。
  出了内宫宫门之后,徐卿并没有往日常处理事情的地方去,而是继续往外面去,赵珞瞧着这方向,怎么像是往霍府去的?
  想了想忍不住道:“太傅,现在霍大人应该还在户部……”
  “嗯。”徐卿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轿子就在后面跟着的,但太子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出来了,自然就这么一起走了,索性这也不远。
  所以,现在霍大人不在家里,您是往这边过去做什么,显而易见了好吗?
  赵珞一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好像应该离开了,但是又想去看看太傅究竟是怎么把霍姐姐追到手的,当时他传了诗词都不管用……
  徐武就跟在身边的,见太子身边也带着一个随从,而且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心的看了一眼徐卿,见他家太傅神色淡淡的好似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心中犹疑,太傅看这样子就是去霍府的,还带着太子是想要做什么?
  很快,徐武就明白了,到了霍府的时候,徐卿很是自然的叫人去禀报太子来了,说是太子想要见霍珠。
  在一边愣愣的赵珞,在看了一眼自家一脸自然的太傅,突然觉得,为了太傅能够见到霍姐姐就算了吧,不过他敢保证,待会儿进去之后太傅就不需要自己了。
  太子来了门房自然不敢拦着人,赵珞想了想,好像听说最近霍姐姐的娘怀孕了,也就不用出来迎接了,让门房去说一声,说是不用来迎接之后,刚想叫一个人带着去霍姐姐的院子,徐卿已经熟门熟路的往那边去了。
  赵珞,徐武,门房:“……”
  阿喂,你这么熟门熟路的真的好吗?
  林氏这边知道太子和徐卿一起过来的时候就是一愣,徐卿这个人来了倒是可以理解,反正翻墙的事情都做过了,还不能上门来吗?只是这太子……
  林氏想了一会儿,想着太子既然说了不用去迎接了,而直接去了珠珠那儿,那就是不用她去了,但她不去怎么放心?
  思虑了片刻,林氏叫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过去看着。
  “你且在外面后者就是,注意一下里面的动静,就不用去露面了……”想了想这样也不多,暗地里去瞧着,到底太子在那儿呢,这样更不好,又道:“你还是进去一下吧,拜见了之后再出来……”
  “是。”
  人出去之后,林氏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身边伺候着的丫头见此连忙道:“夫人这个时候担心这些做什么?这太傅如今已经和咋们家小姐定亲了,这婚期都是定下来了的,虽说这婚前男女不宜见面,但仔细说起来,还是见见面有感情基础才好,况且太傅不是还和太子一起来的吗?那外面看来,就是太子想见小姐,太子还是个孩子罢了,不会多说什么的。”
  “你倒是话多,什么都让你说了。”林氏看了一眼这小丫鬟,她身边伺候着的人一直就这么几个,平日里喜欢用一直伺候自己的妈妈,不大喜欢用小丫头,今日才发现这些小丫头嘴巧。
  “明明是夫人白白担心了。”丫头笑着道。
  林氏闻言,笑着回过头来,这心思不是为娘的自然不清楚,别的倒是不担心,只是那个徐卿不如以前听说的那样来的正派,她才担心啊,但仔细想想,这丫头说的没有错,若真是婚前一点都不见面,到时候成婚之后夫妻不就是生疏了?
  徐卿身居高位,若是夫妻生疏了……
  霍珠这边,看见徐卿和太子一起进来,顿时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久才反应过来还要给太子行礼,赵珞却笑着摆摆手,直接在一边坐下来:“霍姐姐不用这么多礼,我今天是和太傅一起来看看霍姐姐的。”
  听赵珞说起太傅,霍珠的目光才看向徐卿,见他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暗地里咬了咬牙,面上却是笑着唤了一声:“太傅大人。”
  “诶,霍姐姐,你和太傅现在也是定亲的人了,叫太傅多生疏啊,不如直接称呼字吧,太傅字素之。”
  徐卿还没有开口,赵珞就已经在一边开口了,笑意盈盈的看着霍珠。
  霍珠愣了愣,随即道:“这不大好吧,虽然是定亲了,到底还没成婚,不敢得罪太傅大人。”
  徐卿瞧着霍珠面上的笑意,分明是不想笑的,大概这会儿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想把他赶走,可目光一转,就看见她耳朵上的耳坠子,正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一对儿,顿时面上的笑容和煦了一些。
  赵珞看的心中啧啧称奇,太傅何时笑的这么和煦过?
  “这有什么得罪的?现在太傅才不敢跟你生气呢。”赵珞依旧是笑呵呵的,这笑容出自真心,看着也叫人心底舒服。
  霍珠只是看了一眼徐卿,随后低头道:“太子说笑。”
  “我可没有说笑,现如今霍姐姐你就算是动手打人,太傅也不敢还手的,不然这到手的媳妇儿就没了。”顿了顿又道:“说起来霍姐姐你和太傅定亲了,再叫姐姐就差辈了,以后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师娘了?”
  霍珠叫太子这句话吓了一跳,徐卿虽然是教导太子的,但就算是成亲了也不敢叫太子叫一声师娘啊,何况如今,正要说话,赵珞像是猜到了霍珠的反应一样,连忙起身过来扶着霍珠:“霍姐姐可不能跪下去,你看现在太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若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回去之后太傅肯定要给我多加功课了……”
  “……”
  “好了好了,如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赵珞见霍珠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了之后,连忙离开了,再留下来说不定太傅真要给加功课了,而且太傅的那些功课从来都是刁钻古怪的,叫人难受……
  看着太子一路出去,带来的人跟在后面慢慢走远,徐卿才开口:“太子就是这个性子,你不用在意,他既然愿意如此称呼你,你就不用害怕。”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是知道的,若真只是表面上的喜欢那就是在人前做做样子就好了,不用如此跑到府里来说这些……
  况且这个学生……
  自己的主意大着呢。
  霍珠看了一眼徐卿,面上的表情恢复淡然,转身坐下:“太傅大人和太子的关系好,我可不敢如此无礼,况且如今虽然是订婚了,可太傅这么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况且如今府上的围墙加高,无法翻墙过来,只有如此了。”徐卿淡淡的笑着,说话的时候就在一边坐下来,见霍珠气呼呼的瞪着自己,面上的笑容更深。
  盯着霍珠戴着的耳坠子道:“况且,珠珠若是真的不喜欢,如何我送来的耳坠子却是时时刻刻戴着?”
  “我这……”霍珠下意识的捏着耳垂,那坠子确实是前些日子的那一对,只是觉得好看便带上了,想了想便道:“这东西分明是我自己的,太傅何时送到我手上的,有人看见吗?”
  “前几日过来的时候珠珠正好不在,将那盒子放在了窗口上,若是记得不错的话,那里面还有半块玉珏,另外半块还在我这儿。”
  徐卿不疾不徐的说完,就这么看着霍珠,绿意就在后面站着的,听见这话心中恍然,她就说小姐什么时候买了这对耳坠子她怎么不记得,原来是太傅大人悄悄的送过来的啊,那小姐这几日还一直戴着……
  霍珠不知道绿意在想些什么,这会儿注意力都在徐卿的身上,想了想才道:“那又如何?你既然送过来了,可不就是给我戴的?”
  “既然送来了,自然是给你戴的,下次多送些来。”徐卿笑,生平第一次讨姑娘欢心,着感觉并不很差,再看霍珠这分明喜欢,却硬是要嘴硬的样子,心中更是满意,身边安静的太久了,若是有这么一个姑娘在身边,想必会很好。
  霍珠见徐卿是说真的,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这个人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却好似掏心掏肺的对她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