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节
  “找谁好了?”衡王殿下却是一脸认真,目光扫向了众人,“本王这个四皇妹虽然跋扈狠毒,跟贤良淑德拉不上半点关系,谁娶了她后半辈子估计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不过怎么说也是公主,还是眼下大周朝唯一的嫡出公主,不说模样长得不错,这嫁妆更是丰厚,娶回去也还是有好处的。”
  他说完,便抬起了手,在人群当中斟酌了一会,然后指向了朝臣队列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臣,年岁不算大,但比起沈文俊的青年才俊来说,仍旧是有些大了,至少已经而立了。
  “这位大人,你来娶了,怎么样?”
  此话一出,现场再一次死寂了。
  这衡王殿下……
  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就算是长生公主今天嫁不进沈家,但也还没沦落到要当街招婿的地步,再说了,长生公主可是陛下的心尖尖,陛下会允许衡王殿下这般胡闹?
  不说这当街招婿极为的荒谬,即便衡王殿下真的有这个独断专行的权力,那被指着的人也不敢娶,更何况人家早已经有了妻室了。
  那人脸色泛青,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但都被点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拱手行礼:“启禀衡王殿下,下官早已娶妻。”
  不过就算他没娶亲也绝不会上赶着娶长生公主。
  今日的事情沈翰林虽然有错,但这般娶妻的场面,对男人的尊严来说亦是极大的耻辱,若是皇帝现在安康没事,或许还能为了将来的前程而忍耐,可现在皇帝分明是要在驾崩之前将他的心尖尖给安排好的,两位继承人也都跟长生公主有嫌隙,这时候娶了这位祖宗,将来非但得不到好处还可能被连累。
  谁会这般笨?
  他十分庆幸自己比长生公主年长了一轮且早已娶妻而且老婆活的好好的。
  “这样啊。”衡王似乎觉得很可惜,不过也没泄气,继续摸着下巴在人群当中指着,不过一连换了好几个人,不是已经定亲便是已经娶妻,就算那般好运气指到了一个刚好死了老婆的,都慷慨激昂地陈述了一番夫妻情深,要为亡妻守孝三年!
  堂堂长生公主,竟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嫌弃。
  沈文俊笑了,笑的狰狞而痛快,便是知道自己已经毁了前程甚至还会连累沈家,但是,看着长生被如此羞辱,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便是辱人者必被辱之吧!
  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神色凝重,既没有长生公主被衡王殿下羞辱而觉得痛快,也没有为长生公主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其余的,尤其是那些担心长生公主会祸害朝纲的便是一脸的兴奋,那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长生公主总算是受到教训了,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唯我独尊为所欲为?她该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往后好安分守己了!
  王焕之王尚书不在大人物之列也不在兴奋之列,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有一个想法在渐渐的成型也渐渐地刮起了狂风暴雨。
  皇帝是病重,只是,他已经到了丧失控制能力让自己的心尖儿被人如此羞辱的地步吗?
  还有,衡王便真的恨长生公主恨到了恨不得把她羞辱至死的地步吗?
  还有许昭……
  他容忍衡王如此羞辱他的宝贝表妹?!
  许昭自然不能容忍,便在秦阳开始指了第一个人的时候,他便勃然大怒想要上前将他拉下马来狠揍一顿,可便是在这一刻,秦阳看了他一眼,便只是一眼,他顿住了。
  他说过,阿熹会如愿以偿。
  让阿熹成亲是皇帝最后的心愿,秦阳对皇帝是真的伤心,如何会连他最后的心愿都不愿意完成?
  更不要说秦阳多多少少还是对阿熹有些兄妹之情的!
  他这般做……
  许昭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脸色难看之极的萧惟,心跳猛然剧烈起来,难道……
  萧惟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他爱进了骨子里的人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不过不是他不想动或者不敢动,而是因为有人在他要冲出去的那一刻拉住了他,便在沈文俊说出那句宁娶青楼女也不娶长生公主的时候他便抑制不住愤怒要冲出去,甚至没有去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满脑子要把这折辱长生的人给宰了,只是就在这一刻,身后伸来了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愤怒地转身,却见那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青龙。
  他惊愕了一下,随即愤怒地挥开了他,即便他是他的师父,可在对待长生一事上他们并不是一直都站在同一边。
  现在他阻止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为了护着长生。
  若是凌光,怕早就冲出去宰了那沈文俊了!
  可就在他甩开了他便要冲出去的时候,身子一麻,整个人都动不来了,甚至连说话也说不出来,他愤怒之极,可是除了继续眼睁睁地看着长生被羞辱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整个身子能都的似乎只有眼珠子,他只能看着她,便这般看着她。
  她已然低下了头,双手放在了双腿上,便是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双手,他却还是知道她此时此刻定然是握紧了拳头,开始她浑身僵硬不动,后来,便是轻轻地颤抖,便是很轻微,可他还是看到了。
  他的长生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何曾受过!?
  萧惟顿觉痛不欲生。
  长生!
  长生!
  长生——
  ……
  长生知道他在,一直都知道,在凤銮还没到这里的时候她便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她坐在銮中,隔着大红的盖头,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里看着她。
  她的目光没有去找寻他,不敢也不能,她怕自己若是看到了他,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煎熬会忍不住退缩,会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跟着他离开,更怕看到了恨意。
  所以她只能压抑着自己,更恨不得将那冒出来的女人千刀万剐了!
  但是现在……
  长生一直低着头,却不再是因为不敢去面对萧惟更不是因为受了羞辱而抬不起头来,而是因为……
  因为——
  悲痛欲绝。
  ……
  秦阳继续在那里胡乱指着,辞谢声不断,一直没成功的衡王殿下开始将目标转向了老百姓这一边了。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就算被指中了动心了但也没这个胆子,当然了,他们也没有那般多的才识可以慷慨激昂地说明自己为何不答应,而是直接跪下来了求饶,求王爷饶命,就算长生公主现在不说话了,像是被欺负的都不敢说话了,但是她长生公主,若是应了便是跟衡王一起欺负她,就算她不把他们怎么样皇帝陛下会放过他们?皇帝陛下虽然病了可还是皇帝陛下,或许不能把衡王殿下怎么办,但是要收拾他们这些个小老百姓是轻而易举的,甚至可能因为他们在这里便被认为是跟衡王狼狈为奸而收拾他们,更别要说敢应衡王殿下了!
  慢慢的,原本兴奋后来同情长生公主的老百姓们开始转为了惶恐了,该不会热闹看了还得把小命给丢了吧?
  大家想逃了,可每一个敢动的,生怕成为那个先掉脑袋的。
  “怎么?连你也不想娶长生公主吗?”衡王殿下不厌其烦,甚至和颜悦色极为的温和,一副在哄骗小孩子的模样,非得要哄来一个倒霉蛋娶了长生公主一般,“长生公主长得不好看?嫁妆不够丰厚吗?”
  “王爷饶命……”谁敢应?都已经跪了一堆了。
  衡王殿下分明是在折辱长生公主,不年纪大的不找,不长得十分抱歉的人不指,便是有时候失误指了一个还算的上不错的,却板着一副冷脸问人家敢不敢娶,明显要弥补失误一般。
  谁敢应?
  谁敢娶?
  而长生公主呢?
  一直低着头,也没有了先前要把那女子给杖毙了的气势了,跟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低着头不敢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便是她低着头,大家也还是可以看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苍白苍白的,好不可怜。
  “也就是说本王的四皇妹没有人敢娶了?”衡王殿下笑眯眯地看向銮中的长生公主,“四皇妹,看来你的人缘真的糟糕透了,这要是今天嫁不出去的话,以后该怎么办呢?”
  “八皇弟!”燕王殿下终于看不下去了,沉着脸喝道,他不是一直纵容着秦阳胡闹,事实上在秦阳荒唐地指人开始他便已经想要阻止,只是许昭没有动,长生也没有动!
  许昭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为了四皇妹可以谋逆的人,他怎么会允许有人这般公然地羞辱四皇妹?
  还有四皇妹……
  会是那因为父皇病重便不敢忍气吞声甘受这般屈辱的人吗?
  都不是!
  那秦阳此举便是另有目的。
  而父皇让他一并来送嫁,或许也另有目的。
  只是是什么?
  秦靖还没有想明白,但是秦阳这般胡闹下去只会让场面更加的难看,他亦忍不住继续沉默。
  所以,他开口了。
  秦阳似乎就在等他开口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他,“七皇兄也着急了吧?那不如你来指一个?本王的眼光看来真的不是很好,找了这般多也没找对!”
  秦靖眸子一睁。
  秦阳没与他对视,目光转向了前边已经跪了好些人的一群老百姓,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他这般一看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是在却让秦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父皇……
  他的眼睛干涩了起来,看着人群之中僵硬地站着的男人,如何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样?难不成七皇兄也认为我们的四皇妹,父皇捧在手心里宠了十七年的长生公主,大周眼下唯一的嫡出公主居然没人要?”秦阳继续道,仍是笑眯眯的,任谁看了听了都认为他这是在羞辱长生公主。
  只是秦靖不是谁。
  他已然明白了一切,所以,他抬起了手,面无表情地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人,声音冷漠地开口问道:“你可愿意娶长生公主?”
  对于燕王居然也掺和进来了,众人有些意外不过想着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长生公主可是在宫宴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折辱过燕王的,现在燕王与衡王狼狈为奸,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长生公主这下子是倒霉了。
  沈文俊心里畅快不已,甚至觉得便是毁了自己的一切前程也是值得了,今日他不好过,她秦长生也不是也别想好过!
  她甚至比他还要难堪!
  他得罪的不过是一个即将要死的皇帝跟一个已经失去了靠山要蹦跶也蹦跶不起来还仇人满天下的失宠公主,他还有希望,只要皇帝不杀他,将来不管是谁登基,基于他今日算是帮他一并报了仇的份上都不会为难他,只要他筹谋得当甚至可以重新开始!
  沈文俊心定了,冷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倒要看看今日她秦长生如何被羞辱的无地自容!
  几乎没有人觉得燕王所指的那个人会答应。
  而在这类人之外的便是明白眼前这场戏的真正目的!
  那被指着的人……
  他僵硬地迈开了脚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然后,跟所有人一般跪了下来,不同的是他的动作极为的僵硬,看起来像是被吓的浑身很难动弹一般,他跪了下来,可是所说的却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那求饶的话。
  而是……
  “末将愿意。”一字一顿,像是说的极为的艰难。
  他愿意。
  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