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没事,我不出去,只是去书房。”朱谨深说着,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
  林安坚强地瘪着嘴道:“没,我没事!”
  不能再给殿下添堵了,殿下心情一定已经够差了。
  朱谨深道:“哦,那随便你。你挨了欺负自己不说,可别说我不帮你出头。”
  林安:“……”
  不对啊!这个语调会不会太轻松了点?
  他忙跟着朱谨深后面走,却见他是进了另一边的书房,到书架上拨弄了一圈,找出一本《尔雅》和一本《说文》来,摊开到书案上,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林安愣在门口。
  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朱谨深在难过了,他非但不难过,脸上简直在发光好吗?!看着那两本书跟里面有什么绝世宝藏一样,每翻一页都十分地郑重其事。
  “殿、殿下,你饿不饿?我叫厨房去做点东西来?”他试探着问。
  朱谨深这回痛快地答应了:“好。弄点小点心来就行,我这忙着,别弄那些麻烦的。”
  忙什么呀——这两本书只是说文解字类的,学童级别的,那封面上的字他都认得。
  林安糊涂着,但朱谨深愿意吃东西了,他还是忙道:“好,好,我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一句,这两本是古代的字典。。
  ☆、第149章
  沐元瑜很费解。
  过了个挺清净的年后她发现, 她容易走神的毛病不但没好,还添了桩新的,容易累。
  这实在奇也怪哉, 照常理说,她回了家,在她母妃无微不至的母爱光环普照下, 就算本来有点微恙,也该被关爱没了才对,结果非但不然, 还反过来了。
  要是寻常时候,还体现得没那么明显,但她从回来起就没有闲着, 每日耗费大量的脑力在协助滇宁王进一步揪出余孽在南疆的可疑据点,代滇宁王见他的下属,还要分神柳夫人那边, 从现有的资料分析出她可能的出逃路线, 安排调整人选秘密追捕,这种高密度的耗神之下,她的精力流逝得特别快,直接影响到了她的效率。
  效率不高, 只好用时间砸, 她在专门辟出的书房里呆得就越来越晚,晚到滇宁王妃终于看不下去的地步。
  “瑜儿,你再不听话, 娘要生气了。”夜晚里,滇宁王妃听说她书房的灯仍亮着,板着脸过来找她。
  沐元瑜眨巴着眼,又揉了揉,她实在也是困了,有点迟缓地道:“这么晚了,母妃还没有休息?我这份看完就睡了。”
  滇宁王妃看她困得那样,更是又心疼又生气,铁面无私地道:“不行,你现在就去睡。不然,我就把这些东西全扔回给你父王去。”
  沐元瑜脾气还是好的,就讨好地笑道:“好啦,母妃不要生气,我听母妃的。”
  她慢吞吞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响,她往外走。
  出了书房门,张嬷嬷拿着灯笼在一旁照着路,滇宁王妃还念叨她:“理你父王那么多呢,他喜欢儿子,就叫他的宝贝儿子做去,累你做什么,回来大半个月了,就没哪天闲着,年都过得不消停——对了。”
  滇宁王妃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道:“瑜儿,你小日子快来了吧?女儿家这时候是最累不得的,你这两年都在京里,也不知道鸣琴她们有没有好好服侍你,这上面是要格外留心的,若不仔细保养,可要吃苦头了。”
  半轮明月挂在天际,在青石板道上倾泻下冷白的淡淡银辉。
  沐元瑜石像般僵在了原地。
  滇宁王妃以为她被念叨得不耐烦了,摸一摸她的头:“好了,不说了,娘也是为你好,唉,总是我的过错,才害得你这般。”
  又道:“我那里备了红枣银耳汤,你先去喝一碗,再回去睡。”
  沐元瑜仍是不动。
  滇宁王妃讶道:“还真跟我赌上气了?”
  张嬷嬷从旁打圆场笑道:“世子一向最能体谅人的,哪里会呢。”
  终究她也不懂沐元瑜为何停住,就抬着胳膊,把灯笼举高了些去看沐元瑜的脸色。
  灯笼透过红纸映出晕红的光,照在沐元瑜清秀疲倦僵凝的脸庞上。
  ……
  沐元瑜的脸僵了,脑子里其实没停,她在激烈地算着日子。
  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大约总在每月的十二日左右,前后不会超过一天,腊月的十二日她在赶路,正月的十二日她回了王府,这两个月份的小日子统统没来,一个月还能是太累了有误差,可两个月——
  她手指抽动着,想去捂肚子,不知为何抬不起来,只能失措地低头看了看,却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纯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不会吧——
  她脑子里都是懵的,弹幕般闪现过无数字句,最终扭曲组合成了重复的三个大字:不会吧?!
  她当时是有想去要事后药没错,可不表示她真的以为会有,不过是防个万一而已,既然是“万一”,那就是说发生的几率非常之微小——可居然真的发生了!
  “瑜儿,你怎么了?”滇宁王妃意识到了不对。
  沐元瑜张了张嘴:“——母妃,我可能,有点事,要告诉你。”
  滇宁王妃见她有反应就松了口气,笑道:“说罢。这么吞吞吐吐的,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真的有——
  沐元瑜抬手捂着脸道:“这里不好说,我跟母妃去荣正堂吧。”
  “也好。”
  滇宁王妃应了,跟她走回了荣正堂,这么并肩走着,她发现女儿的身高已快赶上她了,心内还欣慰了一下。又觉遗憾,终究沐元瑜抽条最快的这段时日,她没有在身边。
  进到温暖明亮的屋里,在沐元瑜的要求下,滇宁王妃把所有下人都遣出去了,只留下了张嬷嬷。
  张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老人,沐元瑜对她没有羞怯之情,让她知道无妨,再者,她自己还不能十分确定,也需要张嬷嬷这样见多的人给她些意见。
  闲杂人等都走光了,沐元瑜缩到椅子上,捂着眼睛道:“母妃,我的……过了,没来。”
  滇宁王妃愣着,她终究是做母亲的,沐元瑜省略了关键字眼,她仍是瞬间会意过来,一下站起来,失声道:“什么?!”
  张嬷嬷的脸也白了,声音颤巍巍地:“世子,这是怎么说——?”
  “谁——”她的声音一下拔高,又怕吓着她般努力抑制下来,颤声道,“谁欺负了您?”
  滇宁王妃的脸色雪一样白,又顷刻间转换成红得要滴下血来,她呼呼喘着粗气,气息里都是要噬人般的狂怒。
  沐元瑜听这动静不对,忙放下手,道:“母妃,嬷嬷,别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有谁欺负我,我出门带着那么些人呢,谁也欺负不了我。”
  滇宁王妃一下气急了,说不出话来,张嬷嬷帮着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世子小日子出了错,要请大夫调理吗?”
  “应该不是……”沐元瑜本来甚是扭捏,说话都不敢看人,不是捂脸就是捂眼,但眼看滇宁王妃生了误会,气成这样,她也顾不得了,坦白招道:“是我欺负了别人,就——这样了,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张嬷嬷很不解地道:“世子怎么欺负别人?”
  一个姑娘家,还能对男人霸王硬上弓不成?她们家世子就算当男儿养大的,也不能霸道到这个地步吧?!
  沐元瑜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她总不能招出那一晚的细节来吧?她再比寻常姑娘胆大无畏也没到这个份上。
  滇宁王妃倒是终于缓过点神来,盯着沐元瑜,劈头就问道:“是二殿下?”
  沐元瑜愕然又敬畏地点头——怎么猜出来的啊?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
  “母妃,你怎么知道的?”她小小声问。
  滇宁王妃余怒未消,青着脸道:“你那年回家来,提到他就不对劲!”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怕沐元瑜本来没这个心思,她一点破提点了她倒是不好,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没大人管着,总是容易吃了人哄骗。
  结果——到底是!
  沐元瑜回想了一下,她是跟滇宁王妃提过朱谨深来着,不过当时她的心态可纯洁了,就道:“那时候没有呀,我就是随口说了两句。”
  张嬷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心底还是觉得女儿家的贞洁极重要的,她家小世子这么糊里糊涂就跟人好了,她难过得不得了,但要她苛责沐元瑜,她也不忍心。
  沐元瑜跟一般的姑娘家就是不一样,她打小那么样长起来,要同时以深闺千金的标准来要求她,本来就是矛盾的。
  滇宁王妃压着气问她:“那是什么时候有的?”
  “就,不知不觉吧。”沐元瑜埋头抠着手指头,她又不好意思了,“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他一直对我都好,慢慢就……”
  “对你好有什么用,你父王当年对我还好呢!”滇宁王妃气道,“他是不是长得也很好?”
  沐元瑜小心翼翼地点头。
  “都是我的错!”滇宁王妃一见,就痛心疾首地来了这么一句。
  沐元瑜有点迷惑地看她,滇宁王妃接着道,“当年你父王就是这副倒霉样子,我就是看他生得好,才受了他的迷惑,吃了这大半辈子的亏。”
  还有一句她没说,但沐元瑜看出来了——怎么这看脸的毛病偏偏传了给她。
  这就是爱女如命的滇宁王妃的逻辑了:有错要么是朱谨深的,要么是她自己的,至于沐元瑜,不管她干出了什么来,都不怪她。
  沐元瑜又好笑又感动,从椅子里站起来去挨着她:“母妃,不是这么说。喜欢谁这种事哪里控制得了呢,生得好的也不全是坏人呀,人品跟长相没有关系的。再说,我也不能特地去找个丑的才喜欢吧——那我可能喜欢不下去。”
  是的,滇宁王妃有一点还是说对了的,她确实颜控。
  她这么柔声细语的,总算把滇宁王妃安抚了一些下来,只是她仍很不悦:“你什么都不懂,总是他仗着大你几岁,就勾引了你。”
  “真没有。他知道我是姑娘,骗了他,可生气了,都不要理我了,是我一直跟在后面哄,才把他哄回来的——”沐元瑜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他放我走的时候,也是我主动的,他不要,拗不过我,才那样的。”
  沐元瑜原是难为情,但眼见滇宁王妃对朱谨深生出了很大误解,只好把一些关键节点上的事招了。
  滇宁王妃听得脸色十分奇特,听完呆了好一会,方道:“这个二殿下身体好像不好?”
  “是从前,他现在好了。”
  滇宁王妃没怎么在意,继续道:“我听说,他们中原有一种风俗,身体不好的小娃娃,会假充做姑娘养大,以逃脱阎王爷的勾魂,他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张嬷嬷在旁边认同地点头,不然难以理解他们怎么会是这样,她们世子是错了性别养的,这个二殿下要是也错了,就对了。
  沐元瑜:“……”
  不好,她把自己说得主动过头了,导致朱谨深的人设出了差错。
  她眨了下眼,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往回描补一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滇宁王妃见了,联想到她现在可能的身体状况,立刻又心疼了:“好了好了,你先睡去,明日再说罢。”
  事情已经这样了,女儿总归不是受了谁的勉强,没留下什么心理创伤,那就也罢了——不过是在外面荒唐了一下,有了而已,大不了悄悄生下来,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沐元瑜也是真累,就打着哈欠,顺从地被拉着去西厢安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