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纪菀定于出嫁的地点是驳的海岛,她在这里看到了长大的五犬,他已经成为了岛主驳的近卫,常常代驳管理海域所有的事物,可以算是这片海域中除了驳之外最厉害的人物了。
  仅仅才一百多年的时光,仅仅是一只平凡无奇的小妖,于修仙这一途走对了路,也走得稳,总有青云直上的那一日……可见心性其实比天赋更为重要。
  新婚男女本来是不应该相见的,可是宋子然根本耐不住,那一天夜里星星格外的亮,大药王蛇抱着他的准新娘在海里翻腾,猴急如未经人世的傻蛇,直到双腿开始隐隐有变为蛇尾的预兆,被双眼明亮如星辰的准新娘一巴掌排在脑袋上醒过神来。
  宋子然绝对不负自吹的能使女子欢乐这样的话,镇定下来之后直搅得这片海域波涛汹涌不断,三日方歇下来。
  妖族并没有贞cao的说法,也无婚前不能如何的习俗,水到渠成走至这一步,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直到纪菀说话。
  **后慵懒的女子仿佛不是被睡那个,而是吃饱喝足的piaoke,微微笑道:“宋子然,最后一步走完,你是否要飞升了?”
  宋子然僵住了。
  纪菀一双白皙的手臂从海水中伸出来,轻轻环上蛇王的脖子,收紧,让他不能转过身来,也不能转过头来。
  宋子然的一颗心,像是要炸开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有一天败露,也无畏问询---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也显然还未准备好。
  “我就是你种在心里的魔。”
  是的,这个美貌的巫女就是他心里魔,他当日亲手种下的魔。得到这个巫女的爱,魔心便涨,道行便深,宋子然用整整一百年时光,来换一颗心。
  他成功了,然后呢!魔心已经涨到了极致,如果再不根除,等待他的就是一步入魔。
  身后的女子言语有些飘渺---“然后呢?宋子然,你打算拿你的心魔怎么办?”
  “阿菀,我带你飞升,”宋子然卡了一下,他都是走捷径飞升之人,哪里还能带着自己的心魔飞升,那是让两人一起送死,他缓了话:“如果不成,我就等着你,在上头等你飞升。”
  他的话没有经过大脑,纪菀叹了一口:“宋子然,我说过的,我不修仙。”
  这一次,宋子然终于晓得她说过无数次的话,是真的了。
  他迟疑了。
  他不能说自己没有险恶的心思,从未想过以一条微薄的人命成就自己。
  也不能说未来不管如何,他总不会放下她。
  他不能说,因为他做不到。
  也许不用等未来某一日了,他若下一刻再压不住心魔,面临再死一次的囧境,会如何做?
  会不会亲手杀了她?
  “阿菀……”
  宋子然颤声唤,他不晓得身后的女子是不是在哭,只是想想就让他心疼不能自抑了。
  他听到了轻轻的闷哼,然后有鲜血染红了海水,烫得他战栗,耳边是熟悉的声音,淡淡的,好似终于放开了什么,所以也没有浓重的情感了。
  “宋子然,你走歪了路,我帮你重新铺上一条。”
  “往后可没这样的好运气了。这一次,你再不要走歪。”
  尾音在第三日升起的太阳下淡去了,一身辛苦凝聚的神通给王蛇薄弱的根基加固。
  巫族身死便化作灵气回馈与天地,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下来的。
  远远的----海面上的男子突然疯狂的嘶吼起来,张开双手去抓,疯狂的寻找着什么。
  可是什么也没有了。
  ***
  《工作日志》---我没有问过他是何时种下的心魔,也没有问他用没用真心,亦没有问他后不后悔。我曾如同一个陷入爱情的普通女子,也想要放下一切留下来……可是最终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也不用叫他晓得。
  他迟疑那一刻,已经消弥了我所付出的所有真心,我便放下了。
  我心怀感激,感激他使我得到了百年欢乐时光,无论真假,以后想起来都能轻轻笑出声来。
  那么美,足以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完了~在一起了的呀,有车对不对~看我真诚的眼。
  星际33、宫斗28、吸血鬼15~下个故事星际美食向。
  ☆、第45章 宠物蛇x巫女(番外)
  宋子然生来便没见过父母, 他是在一片未命名的海域中出生的, 幸好他天赋异禀,自有同族送上门来给他食用,也很自然的便能走上修仙一途。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样为人处世,都是他自己离开海域之后摸爬滚打学会的。
  蛇性yin, 他素来在异性那里更为吃香, 慢慢的在妖族便有雅号传出来。他后来去了人族的地盘之后, 发现人族修士妖族的观念极为不一样,他也能很快的转变过来。
  永远游刃有余。
  情场浪子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那肯定是个笑话。
  宋子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他疯狂的用尾巴制造出大浪, 搅得海域天翻地覆,可是很久很久, 都没有人敢来制止他。宋子然也就厌倦了, 他巩固自己的境界, 湿漉漉的爬上最近的海岛。
  有一个自称五犬的小妖问他:“您后悔吗?”
  朝阳刚刚升起,有一点点刺眼。
  宋子然:“我不后悔。”
  犬妖‘啊’了一声,茫然的张大嘴,申请像是难过、又像是解脱:“也好, 我便放心了。”
  宋子然忽的反应过来,他如今已步入大圆满境界,心里的执念一消,就可以飞升。这时候的他对事物的敏感程度大增, 即使是在申请恍惚的时候也发现了五犬的异样。
  问他的并不是小小的犬妖。纪菀已死,但她并非是绝情之人,给他留下了一丝绮念, 这一念因他而生,也因他而灭。
  绮念是不懂得什么叫做 ‘逞强’的,他强自说自己处处都好,绮念便消。
  而他只能徒劳的看着这一丝绮念消散,心底慢慢的开始涌起不甘。怎么可以这样绝情呢?就这样毫不留念的消散于天地之间!
  真是可恨!
  五犬:“您保重,她希望您今后能好好过。”
  他是来还恩情的,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宋子然眼前变得缓慢下来,他想不通纪菀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情死去,是否在惩罚他?他也想不通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
  宋子然去找了孟昭。
  孟昭那日正在漫天风雪间挥剑悟道,忽然被闯进山的恐怖威压唬了一跳,收剑看向来人。
  威压的主人并没有隐匿身形,孟昭看到了近日被口口相传的大圆满妖王---宋子然。
  也许是这一刻仿佛和某一刻有重合,孟昭竟然恍惚从这位老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的诸多因果。
  她看到了自己欢喜的为眼前之人绑上了姻缘线,也见到自己挥剑杀人的一幕,甚至连那时候的心疼都感同身受。
  画面消失之后,她再不能用平常的眼光看待宋子然。
  宋子然左手上依旧圈着一段红线,虽然根本没有记忆,但从其上的气感可以得知,那是自己亲手系上去的,经过了当事人的统一,且除她之外连仙人都无法解开。
  如果姻缘线能看错,那断开的姻缘线上余留下的剑气总归是错不了的。
  可是明明两人之间就没有任何的纠葛,孟昭自问记忆也没有缺失……
  她心中不安,却没有主动提及这个发现,恭恭敬敬的问:“前辈前来,所谓何事?”
  修士就是如此,也许二十年前的同辈师兄弟亲亲热热,但二十年后其中一位境界大乘,所有人都得乖乖叫一声前辈。
  王蛇冷冷的看着她,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黑气。
  宋子然:“我问你,你不是修斩情道吗?为何止步不前与你那师兄整日恩爱,是已然忘却踏上仙途之渴望了么?”
  孟昭吓了一跳,她修的道何其隐秘,如今被一语道破,怎么能不惊讶,这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前辈……”
  在大乘期强者目光的压迫下,孟昭还是没有拔剑而起,她可以跨一二境界发起挑战,但大乘期已经是半仙了,绝不是她可以如何的,反而对方要杀她不过是心念一动而已。
  最可恶是这位大乘强者身无牵挂,不像各位老祖身后还有一大门派,不能嚣张得太过,以免给后人招祸。宋子然孑然一身,所以无畏。
  孟昭:“晚辈的斩情道,只斩以情相骗,再负我辱我之情缘。师兄待我以真心,我便回他以真心,守望相助,于这漫漫仙途中作伴。至于成仙之事,孟昭莫不敢忘,只是早迟而已。”
  她原因晚一些。
  宋子然看她提起爱人,面若桃李,心里只有无尽的暴虐,一股恶意蔓延而出,他像是一个魔鬼,引诱者女子:“你能保证他永远不负你伤你吗?只有修为才是真的,不如你今日便一剑斩杀了他,你心中爱意尤甚,一剑下去,便可一步飞升。”
  孟昭被着声音所迷惑,眼里充满了朦胧的雾气,心神一片混沌,这时候随身法宝示警,一股凉气弥漫,使她恢复了清明。
  明明知道宋子然诱骗,但也不敢直来直往的怼回去,因她已经明显发现了这位老祖状态不对。
  孟昭于是坦荡道:“当时拜入仙门之时,师长告诫我--修仙之路,没有捷径可走。这两句话,孟昭绝不敢忘,请前辈勿要害我,如我今日之为成仙便杀了真心对我之师兄,那成仙之后的路要如何走?”
  因她掷地有声的话,宋子然茫然退后了两步-----是的,成仙并不意味着大道终结,可若是他连成仙都做不到呢?
  当日死在孟昭剑下之后,他使用种族天赋获得一次新生,回到了遇到孟昭之前。可他的人回来了,心神却再也回不来。
  种族天赋只能使用一次,他陷于中途陨落之恐怖之中,失去了自信,惶惶然惧怕不能成仙。
  同时亲眼目睹孟昭飞升,又让他心中起了不忿的念头。既然孟昭可以走一条捷径,他为何不可以?!
  所以起了念,所以在血池之中,在巫女的笑颜中,清醒的给自己种下了一颗魔种。
  ----他现在才晓得,孟昭从不当斩情道是捷径,她以斩情道成仙,不过是因缘际会而已。缘分皆消,当日飞升,她也不过是孑然一身。
  因缘际会,宋子然从前觉得不忿,自诩从没有欠过孟昭,平白受了一剑。
  可是想想那时孟昭因自己而拒绝了同门大师兄,害得大师兄被偷袭而身死,又被自己带弄得仙门怀疑她与魔修败类有纠葛。几乎身败名裂之下,发现他根本不能体谅她,甚至不能感同身受,或许并不那样爱她---她这一剑无愧于心。
  宋子然还是觉得自己不欠她的,如果有亏欠,死一次还不够?
  命格本来就相冲,不再纠葛也是幸事。
  “你走罢!”
  孟昭愣了一下,没有多问一句,执剑离去。
  待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宋子然才捂着胸口慢慢的蹲了下去----凉丝丝的气从胸口弥漫而出,走遍了他周身。一点一点的驱散了他心里翻滚的戾气,使得他心思清明,不在执迷沉沦。
  宋子然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那日从背后环抱他的女子真正的心意,并不是想让他抱憾终身,所以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