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坐了许久,沈缘福正不知想着什么出神,突然房门被轻扣了一下,也没用多少力,可夜深人静里倒显得颇响,沈缘福吓得一怔。
  “这才一更天,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说话的是刘婆子。
  刘婆子是值房里的守夜婆子,偷偷打了个盹儿,一抬眼便看到姑娘的屋子里头不知什么时候点起着灯,揉了眼睛强打起精神又盯了会儿,见依然亮着灯,这才过来看看。
  “没什么事,做了个梦醒了便睡不着了,刘婆婆不用管我,我坐会儿就睡了。”
  虽是这么说,刘婆子到底不放心。“姑娘可要茶水?我去给姑娘烧些热水泡壶茶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刘婆子正说着话,便见耳房里的雀儿披了衣服出来。“姑娘怎么了?”
  沈缘福不喜夜里让丫鬟睡在屋内伺候,从前几年起值夜的丫鬟便睡在一侧的耳房里,若是沈缘福有什么吩咐,也只需大声些便能听到。
  刘婆子跟雀儿说了两句,雁儿便让刘婆子先回值房里去。
  “姑娘,雀儿进去陪您会儿可好?”
  沈缘福压低了声儿让她进来,这时候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待着安心。
  “呀,姑娘怎么没穿鞋就下来了?”
  沈缘福这才发觉脚底心冷得厉害。看着雀儿在屋里跑过来跑过去,沈缘福将右脚脚底搭在左脚脚板上,脚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
  雀儿看踏脚上没有鞋,也没多想,开了柜子又拿出一双鞋子来,蹲下给沈缘福套上。
  “姑娘,我去打盆水来给您泡泡脚。”
  穿鞋时雀儿碰触到沈缘福的脚上一片冰凉,套上了鞋也不待沈缘福说什么,丢下了这句便跑了出去。
  刚套上鞋,脚上还没回过温来也没什么感觉。原让雀儿进来是想着让雀儿陪着自己一会儿,可转眼却又是一个人了。不过到底说了几句话,人也活泛了。
  等雀儿打了热水来,沈缘福把双脚泡进热水里,水还有些烫,泡着正舒服。雀儿活络,嘴巴叽叽喳喳个不停,似乎也看出了沈缘福情绪低落,变着法儿说笑逗她开心。
  沈缘福听得认真,等加过几次热水泡完脚后沈缘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打发了雀儿回屋歇息后便回了床榻上。
  跪坐在床沿帮沈彤掖了被子,沈缘福刚准备睡下,突然压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沈缘福手探到身下,摸到一块冰凉的玉佩,脑海里突然想到方才自己拽到的几根细绳。
  灯没有熄,沈缘福在床榻上借着微弱烛光探究起手里的玉佩。玉形圆润,光线昏暗,看不清这玉是什么颜色的,可玉质通透无暇,通体温润且有光泽,用的定是上等好料。
  造型普通,雕工却不凡,花瓶里插着几穗稻穗,一旁立着只鹌鹑,寓意着岁岁平安。底下坠着的流苏很长,也因着这个自己才能抓着流苏拽下这玉佩来。
  这便算是自己手头唯一的证据了,不过虽看着价值不菲,可样式实在平凡无奇,要查起来也难,记得三哥好像就有一个和这样差不多式的。
  沈缘福想着等天亮了要早些起来,看看屋里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舒坦日子过了那么多年,这两日倒是一日比一日刺激。也不知那人是想要如何,看着不像为财而来,说不得刚才就是死里逃生。
  既然也看不出什么来了,沈缘福便想着先将那玉佩收起来,等明日里再研究。流苏抖动,轻滑过鼻尖,是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沈缘福莫名想起了那个陆公子,昨日在那陆公子的怀里时似乎嗅到就是这股味道!
  沈缘福忙抬起头,仔仔细细地轻嗅着,这会儿却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味道。
  难道方才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可自己无缘无故想起那陆公子做什么!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沈缘福想莫非因为两个都是占了自己便宜的登徒子,便下意识想把两人想一起去了?
  想想两人似乎还真有些共通之处,今日里那人若真想对自己做什么有的是机会,可却轻易放过了自己。
  无论如何,明日得让爹爹多派些人手来,否则以后可就睡不踏实了。
  沈缘福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没注意到此刻闺房里那道黑影又去而复返,正默默隔着帷帐看着里头佳人朦胧的身影翻来覆去。
  ☆、第28章 徒添烦恼
  天蒙蒙亮, 沈临风惦记着妹妹特意起了个大早。
  从井里挑了几桶水灌满了水缸,烧了些热水后又出去买了许多吃食回来,自己也没顾上吃,算着开城门的时间匆匆忙忙就要往城里赶。
  进了城先去见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好在穆家姑娘已经安然无恙地找到了, 沈临风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底气十足地回家见妹妹去了。
  至于什么穆家姑娘这两夜都宿在一个男人家中这种事,沈临风没有兴趣, 听过就算了,权当不知道,也不会跟妹妹讲,平白给她一生顺遂。
  穆家姑娘现如今还在城南, 沈临风安排了船只人手去接,用的是沈缘福的名义,估摸着午间便能把人送回去。
  一脸喜色地回到家,先是去正院给爹娘请了安,好一顿训后才得以脱身。等到了妹妹的院子里,却被告知妹妹还没有起。
  沈临风摸了摸鼻子,自己一个人忙活来忙活去,不知道是为了谁忙活的。
  最后还是没忍心把妹妹叫起来, 沈临风让翡翠摆了早膳来, 边吃着边等妹妹起床, 心想着等自己吃完妹妹也该起床了。
  谁知今日沈缘福偏偏睡得酣甜, 沈临风用过早膳又喝了几杯茶, 心里担心着孟萦等得便不耐烦起来,要了纸笔留了封信这才离开。
  送了沈临风出了院子,翡翠捏紧了手里的信轻扣了沈缘福的房门。
  “姑娘,三爷走了,留了封信给姑娘。”
  “进来吧。”
  沈缘福声音说得轻,隔着房门翡翠听得不真切,犹豫了会儿才推门入内,心里忐忑不安。
  今日姑娘醒来时神色便不对劲,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吓得浑身的汗,连寝衣都湿透了。知道三爷在外头等了许久,竟还让人瞒着他,吩咐了若是三爷问起只告诉他自己还睡着。
  三爷与姑娘自小感情就要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屋内满室氤氲雾气缭绕,翡翠绕过屏风,隔着轻纱薄帐便见姑娘正在一硕大的浴桶内沐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隐约能见到露出浴桶外的那一截肤若凝脂,面若桃李。
  “搁在桌子上头吧。”
  沈缘福一开口,翡翠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书信,又隔着纱帐看了一眼,顿了顿才开口,“姑娘已经泡了许久了,不如先起来吧。”
  沈缘福醒来时一身汗,要了水后便把人都赶了出去,已经泡了许久。翡翠只进来一会儿便觉得有些胸闷,生怕姑娘待久了一个人晕在里头。
  “嗯,一会儿就起来。”
  翡翠见纱帐后头姑娘依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样子,也知道姑娘今日心情不好不敢多劝,只得先出去了。
  听了关门声,沈缘福缓缓睁开了闭了许久的眼,却不知是看着哪里在出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面上的花瓣。
  沈缘福心里头依然很乱,昨儿夜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起初是自己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左一个片段右一个片段的,有些甚至是久到自己都忘记了的事情。
  然后梦到自己在看一本小说。
  这本来没什么寻常的,上辈子自己是孤儿,从高考完后便开始在网上写小说,大学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都是靠的连载小说赚的钱。
  沈缘福记得有一个和自己同类型的作者,与自己同日签约的,并且两人每次开新坑和完结的时间都是同一日,连着好几本取得的成绩都差不多,沈缘福便对她多了些关注。
  那次两人又是同时开的新文,沈缘福却发现这一本那人的成绩居然甩开了自己一大截,出于好奇便点开了她的书,想研究看看自己这回差在了哪里。
  那本书是本女主重生复仇文,正好是那时候的刚热起来的题材,沈缘福通宵看到了最新连载的那一章节,发现这一本那作者抛弃了一贯的缜密,完全是一本无逻辑苏爽文,便没有继续追下去。
  沈缘福看过小说无数,这一本在看过的那些小说里没有任何闪光点,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一本小说里。
  不过这次穿越本就是多得来的一条命,日子过得比上辈子不知道滋润多少,小说就小说吧,难道还有得挑不成?
  小说剧情实在记不得多少,甚至当时都没有完结根本没看到结局,若非这回梦到,恐怕沈缘福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小说里头。
  昨儿夜里的梦光怪陆离又冗长,醒来却不记得多少,有些只记得一个画面,却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发生的时间。
  今日翡翠说三哥在堂厅等自己,沈缘福脑海里瞬间闪过沈临风满脸是血的死在自己怀里的画面,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哪里还敢出去见他。
  泡澡的功夫里沈缘福尽力回忆着所有关于原著里的描写,以及昨晚梦里的画面,努力将一段段零散的画面拼装起来。
  胡乱擦了两下身体上的水珠,披着件衣裳便拿起了三哥的书信打开。
  未及擦拭的水迹沾湿了衣裳,紧紧包裹着曼妙的身躯。满头青丝只拿巾子随意绞了两下,也没有细细擦干,此刻发梢滴滴哒哒的水渍正沿着衣裳漫下,湿透了的衣裳显得更为轻薄,半遮半掩地映衬出含苞待放的身姿来。
  信中寥寥数语,一是为昨日忘记传消息来之事赔罪,二是告知穆兰已经找到,马上便能安然无恙地送回穆府,三是说了查到的些那陆公子的一些事。
  沈缘福记得穆兰在原书里与女主关系颇好,女主因着知道穆兰再过不久便会郁郁寡欢而亡,便想法子帮穆兰与心上人在一起成了亲,最后好像两人因着丈夫升迁的缘故去了京里,具体也记不清,只记得一生顺遂。
  原书里穆兰原来与沈缘福不过因着世交的关系而相识,私下却没有什么交情,穆兰不喜沈缘福的蛮不讲理,沈缘福嫌弃穆兰的弱不禁风,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若现在是女主重生前的那一世,事情会好办得多,不过从灯会那次顾凝烟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来看,显然现在这一世已经是她重生后的了。
  顾凝烟与穆兰是在重生后才有的交情,现在自己与穆兰关系甚好,那顾凝烟会不会迁怒于穆兰?若是因为自己改变了穆兰一世顺遂的命运该如何是好?
  自己一家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脑海里又浮现出三哥将死前,嚅动着嘴想说什么,却只是一口口往外吐血的样子,沈缘福心口好似被密密的针扎着,不住干呕起来。
  绝对不行!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真正的沈缘福早已经死了,这一世沈家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顾凝烟的事,那些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想来那夜与自己相遇的陆公子便是男主陆景之了,可绝对不是哥哥查到的那么简单。
  怕是那陆景之现在暂且蛰伏在永修县里,不愿意受到干扰,才留下这京城来的生意之人的假身份。
  待时机一到,陆景之回到京城,辅佐傀儡新帝登基,届时陆景之位极人臣,朝堂上翻云覆雨,一呼百诺,专断国政,以致众臣一时“只知有陆相,而不知有皇上”。
  虽不知最终结局如何,不过身带男主光环,哪怕没有称帝结局定然也差不了。
  看来那夜的相遇果真是偶然,陆景之才没有那闲工夫来搭理自己。
  原书里陆景之从来没有看上过沈缘福,两世的定亲都只是拿沈缘福当筏子罢了,若不是一开始沈缘福自己贴上去追得紧,陆景之怕是都不会和沈缘福有交集。
  第一世里陆景之因着京城里的人查得紧,便随了三番两次纠缠自己的沈缘福的意一同出去游玩了几次,后来还同沈缘福订了亲,好让京城的人放松警惕,以为自己真的沉迷女色,无暇顾及京中之事。
  陆景之原想着等事情结束,定会好好补偿沈缘福,谁知沈缘福太作,最后陆景之救了落魄的沈家人一命,留下一笔钱后一个人没有一丝眷恋,独自离开了永修县。
  第二世陆景之一早便于顾凝烟相爱了,陆景之舍不得心上人受伤害,便没有准备用这招。
  顾凝烟知道后设计让陆景之按上一辈子的计划来,中间借着陆景之的手好好收拾了一番沈缘福。最后陆景之没有出手帮沈家,带着顾凝烟离开了永修县。
  总结两世,都是沈缘福先抛出的橄榄枝,这次若是自己离陆景之远远的,想来便没有定亲之事,以及后面的纠缠了。
  东桥桥塌,顾凝烟自责不已,现在应该在尽力弥补救人,而陆景之想来应该与女主在一处,被女主的善良美好所感化吧。
  不知为何,沈缘福觉得心里闷闷的。
  ☆、第29章 登门拜访
  沈缘福看着手里龙飞凤舞的字迹,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沈元宝,沈金宝,沈临风。曾经想过莫不是爹爹生三哥时已经赚够了银子,所以这才给三哥起了这么个文艺风的名字?
  还庆幸自己生得晚,没叫银宝、铜宝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