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德宗大长公主眼下却是不是府中,下人只好寻了裴蓁去,裴蓁听是长乐郡王前来拜会,亦是一怔,想了想,便让人把他带去了正堂。
  严之涣贵为郡王之尊自是没人会慢待于他,他坐在宽倚中,手上捧着一盏茶,却是不饮,反而不时的朝外面望去,裴蓁到时,他正立身在门旁,两人猛的打了一个照面,皆是一怔。
  裴蓁只觉得严之涣变化颇大,他虽不是京中面如傅粉那样的美男子,可也算的上眉目俊朗,颇具英武之气,可眼下,这人满面风霜,下颚虽可以看出已是剃过须的,可比照在京中时光洁的下颚来说,还是布满了青色的胡渣。
  严之涣望着裴蓁,舍不得眨眼,只觉得半年未见,佳人已是长成,裹在青白色诃子里的酥胸较之前更为浑圆饱满,柔软的腰肢更是细的一只手都能握的过来,那粉俏的小脸上额间描绘着精致的艳色花钿,乌鬓处插一朵粉白色,含苞怒放的牡丹花,衬得艳容越发娇嫩雪白,严之涣只觉心如擂鼓,怔怔的望着裴蓁移不开视线。
  “外祖母如今不在府里,郡王先做,我让人寻了外祖母回来。”裴蓁红唇轻弯,嗓音又娇又脆。
  严之涣只道裴蓁那一笑带了春色,像一株宛然绽放的牡丹花,唯有千娇百媚可以形容。
  裴蓁见严之涣没有应声,不由挑眸看去,见他怔怔的盯着自己,秀眉微蹙,有些不自然的伸出染了丹蔻的左手,顺势在自己别了大朵牡丹花的鬓间抚了抚。
  严之涣的视线随着裴蓁纤细白皙的手指移动,窥见了她偏偏广袖下一截藕臂,眼神不由一凝,又有些狼狈的避开眼去,清咳一声,说道:“从蜀地归来正好途经洛邑,便来看看德宗大长公主她老人家。”
  裴蓁听了这话,便似笑非笑看了严之涣一眼,从蜀地归京怎会途经洛邑,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样的话只怕连严之涣自己都不觉可信。
  “五月初八是县主生辰,不知县主可会回京过生辰?”严之涣抬头看了裴蓁一眼,见她酥胸半掩,纳入眼中的雪肤又白的晃眼,心口不禁一热,脸色更是渐渐涨红,他虽知自己有些失态,却仍旧不舍的移开目光。
  裴蓁把滑落在臂弯出的霞色披帛提了提,说道:“自是要回京过生辰的。”
  严之涣想到这个生辰过后她便及笄,德宗大长公主便是要留她也不过是这一二年的事情,不由有些急了。
  “我这次回京皇祖父必会加赏于我。”严之涣目不转睛的望着裴蓁,一字一句道:“我想请皇祖父为我赐婚。”他自知蜀地之行皇祖父之所以让他前往,是为了把他抬出来抗衡三王,所以他有信心这次回京让皇祖父为他赐婚毕会应允,毕竟他身后的势力不能和三王相比,更需要一个有力的岳家来提高他的实力,而裴蓁正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赐婚后究竟何日会成亲却是一个未知数,一切还要看德宗大长公主是否会妥协,况且,他拿不准裴蓁的心思,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以皇权相逼。
  裴蓁心头一跳,美眸微闪,面对严之涣眼底灼热的几乎要把人融化的目光忍不住别开眼去,沉默了片刻,红唇中才溢出一声轻笑:“郡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说一门亲事了。”
  严之涣忍不住皱了下头,觉得裴蓁实在是狡猾又让人着恼,他就不信他这般说她会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县主就不想知道我要求娶的是何人?”
  裴蓁红唇阖动,没等她说话,严之涣已是起身大步走到裴蓁身边,他身材高大,微微弯着身子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这种弱势让裴蓁觉得有些陌生,不由蹙了下眉头。
  “我府中并无姬妾,且生母早亡,父亲已逝,可以说是孤身一人在这世间。”严之涣见裴蓁别开脸去,手指微微一动,忍住了想抚摸她脸颊的冲动,柔声说着。
  裴蓁因这话神色有异,抬眼看向了严之涣。
  严之涣见裴蓁看向自己,心头忍不住一喜,声音放的越加轻柔:“若能得县主为妻,我必将德宗大长公主一脉视作我的亲人。”这话他早已盘旋在心中多时,只是早先并无资格说出,如今,却已不同,自少他经由蜀地一行后,有了说出这句话的资本。
  裴蓁看向严之涣的目光因这句话发生了变化,她抬手挡在严之涣和自己身前,红唇微勾:“郡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严之涣要不犹豫的点着头:“县主认为我这样孑然一身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他知德宗大长公主所图,三王之中身后各有关系密切的同盟,他们需顾及自己得母族、妻族,即便作出承诺,谁又能真正的履行,唯有他,可以履行承诺。
  严之涣这样的理直气壮,又自信满满,让裴蓁眼底露出讥诮之色:“郡王可知你要作出的是什么样的承诺?”
  他当然知道,严之涣笑了起来,甚至在裴蓁面前毫不掩饰的自己的野心:“若有一日这天下尽在我掌中,县主诞下的麟儿便是储君的不二之选。”
  作者有话要说:  太华:呸,要不要脸了,还没说嫁给你呢!你想的倒长远
  长乐郡王:早晚都要嫁给我的,认命吧!
  第57章
  严之涣自觉自己颇有优势, 他虽生母出身卑贱,可也正因为如此免去了母族的烦忧, 自是会把德宗大长公主一脉视为亲族, 他没有姬妾, 并且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谁知道那些女娘是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他好不容易有了今日, 自是不能毁在女色上面, 况且,若论颜色, 他望了裴蓁一眼, 觉得谁又能及得上她艳冶风流妩媚动人。
  严之涣也知此事突然, 这一时半刻间裴蓁也不会给出答案, 便择了裴蓁的身边的宽倚坐下,眼底带笑的端详着心上人,等到裴蓁神色渐有不耐之色, 才笑语问道:“我送你的珠帘可还喜欢?”
  裴蓁平生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且不说她从未见过自己上门说亲的,便是此刻,她已端茶送客,这人竟还能厚着脸皮安坐在此, 也怪不得以他那不堪的出身还能搏出一条路来,想来都是因为他颜厚无惭之故。
  “不喜吗?”严之涣皱了下眉头,颇有懊恼之意, 他倒是不觉得裴蓁难以讨好,像她这样的出身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又岂会因小小的琉璃珠串而展颜。
  “你喜欢什么?我让人给你寻来可好?”严之涣身子侧坐,讨好的笑问道,又自语一番:“若时间赶得及,正好可给你做了生辰礼物。”
  裴蓁看向严之涣的神色带了几分异样,觉得性情怪异,还能自问自答,她想要什么,她想要他滚,就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裴蓁冷冷一哼,声撇过头去,觉得他这般多嘴多舌,实在让人烦忧。
  “郡王先坐着,我去瞧瞧外祖母可曾回来了。”裴蓁不耐烦应对他,便寻了一个借口。
  这德宗大长公主内不知多少侍者,又哪里用得到她亲自去询问,严之涣知这是她寻的借口,眸光不由一暗,有些委屈的说道:“你若是不想听我说话,我不说便是了,又何必要避了我去。”
  裴蓁挑眉看向他,觉得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郡王玩笑了,我怎么会是避开你呢!”
  严之涣却是打蛇上棍,顿时一笑:“那你陪我说说话。”
  他倒是会自找话题,口中念着裴蓁的名字,似在品味,突然问道:“蓁字是大长公主为你起的?可是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他虽少年时不学无术,对于八股文章没有多少兴趣,可这首诗他还是知晓的。
  裴蓁见他说对也不觉得意外,只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
  严之涣见有所回应,心下便欢喜的很,又觉得唤她为裴蓁不显亲昵,若叫她封号,又觉得不够特殊,他本想唤她为蓁娘,顿时想起皇祖父曾是这般唤他,一时间倒是有些惆怅,觉得自己想唤一个亲密点称呼怎得就这般难,正在惆怅之际,他抬头见裴蓁微冷着娇容,红唇轻撅,一副宜嗔宜喜的骄娇之态,顿时来了灵感。
  “娇娇。”严之涣薄唇微勾,眼底带笑,这二字由他口中说出却带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味道。
  裴蓁先是一怔,等反应过来他唤的是自己后,顿时大怒,满目火光,潋滟生辉,比起刚刚冷然之态,更显容光摄人。
  严之涣怔怔的望着裴蓁,觉得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都让自己爱进了骨子里,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合乎自己心意的人呢!
  裴蓁见他这样,恼的不行,不由跺了跺脚,直呼他的名讳:“严之涣。”
  “娇娇是不喜欢我这般唤你吗?”严之涣似有烦忧,眉头紧紧拧着,有有些不甘,觉得这爱称起的甚合他的心意,她那样又娇又柔,合该被人捧在手掌心里娇宠着。
  “当然不喜欢。”裴蓁红唇不自觉的撅起。
  严之涣喜她这副又娇又嗔的模样,只恨不得能在她那微翘的红唇上啃上一口。
  裴蓁见严之涣含笑望着他,偏生又能从眼底让人瞧出委屈,到好似是她无理取闹一般,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严之涣见她真恼上了自己,便冲她讨饶一笑,柔声道:“那你喜欢我怎么唤你,我都听你的。”口中这般说着,心里却觉得惋惜,只道娇娇二字与她最为匹配不过。
  裴蓁简直觉得和他无法沟通,深呼了几口气,强压在心头的恼意,红菱唇一扯:“郡王唤我县主就好。”
  “这样过于生份了些,不好。”严之涣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倒是格外灿烂,似撒娇一般的口吻道:“换一个可好?”
  裴蓁一眼横过去,又娇又媚,直叫严之涣酥了骨头,她却懒得在搭理他,只抿唇不语。
  德宗大长公主回来时,便见裴蓁冷着一张小脸坐在那里,严之涣却是眼含笑意,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瞧,口中说出的话倒是颇为讨人喜欢。
  长眉一挑,德宗大长公主清咳一声:“大郎怎么来了?”
  严之涣见德宗大长公主便换了神态,正色道:“从蜀地回京正好路过洛邑,便来拜见一下您。”
  这话德宗大长公主不信,却也不曾拆穿他,只凝眸在他脸上瞧了瞧,随后一笑:“可曾用过午膳?”
  若换做一般人,怕是会说用过,偏严之涣此人脸皮极厚,顺着德宗大长公主的话便道:“还不曾,因听说您府里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便特意留了肚子来您府里。”
  听了这无耻的话,裴蓁不由双目圆睁。
  德宗大长公主倒是笑了起来,吩咐下人下去准备午膳,又笑问道:“大郎说了什么惹得我太华小嘴都撅起来了。”这话里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严之涣看了裴蓁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唤县主为娇娇,她不喜欢。”
  德宗大长公主一怔,之后不由大笑,似有揶揄之意的瞧了裴蓁一眼。
  “我觉得娇娇与县主极配。”严之涣一脸认真之色的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嘴角勾了勾,到似有几分赞同的意思。
  “大郎来此仅是为了看我这个老婆子?”德宗大长公主到无心与他绕弯子。
  严之涣不想德宗大长公主竟这般直言,愣了一下后,便道:“此行一来是想瞧瞧您,二来是想瞧瞧县主,三来是为我自己提亲,还请您成全。”
  饶是德宗大长公主见多识广,听了这话也不免一怔,之后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神情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她轻摇了下头,说道:“你这看我是假,求娶才为真。”
  严之涣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避开德宗大长公主几乎可以刺穿人心的锋利目光,正色道:“不瞒您说,我心悦县主多年,若能得她为妻自会视若珍宝,此生必不负她。”
  德宗大长公主却不曾被他这番话所打动,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太华自下生就被我养在身边,锦衣玉食享之不尽,你又能给她什么。”德宗大长公主问这话时,看向裴蓁的目光是又怜又爱的。
  “您想给她的,我都会双手捧到她的面前。”严之涣沉声说道,字字铿锵有力,句句掷地有声。
  德宗大长公主眼眸一眯,嘴角缓缓上扬:“你可知我想给她的是什么?”
  严之涣嘴唇阖动,似有一些迟疑,这迟疑不过是霎那间的事,他便道:“若有朝一日我得这锦绣山河,与我并身而立的只会是县主。”
  德宗大长公主因这话朗声一笑,随后却言辞锋利的道:“你可能护我太华一世平安?你可能保我这一脉永享荣华富贵?”
  严之涣丝毫没有犹豫:“我能,您若有疑我愿以身为誓,所言若有半分虚假甘愿受割肉离骨之刑。”
  德宗大长公主笑意微敛,身体微俯,目光如古井不波却威压重重:“太华年少美貌,此时此刻你待她自有真心不假,可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三十年后,她年华不在,容颜已改,你可又能待如珠如宝?”不等严之涣回道,德宗大长公主已一抬手:“你不必回我,谁又能为若干后做下保证呢!”就像卫修明一样,当年他是何曾的怨恨于她,十年后又是如何的追悔莫及。
  严之涣却道:“我自幼跟生母生长在民间,所见两个舅父都只有一妻,等回到太子府后,却见多了妻妾争宠的阴毒之事,不瞒您说,我对那等以色侍人的女娘是心存戒意的,是以从未想过纳妾之事,我曾听过一句话,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愿效仿,此生只为一人倾心。”
  德宗大长公主因这句话神色有所动容,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底露出感慨之色,嘴里喃喃自语:“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唇边露出一个笑意,随着那笑意抵达眼底,德宗大长公主口中溢出了愉悦的笑声:“大郎,你这娇娇二字取的极秒。”
  作者有话要说:  严之涣:娇娇,特属本王的爱称
  太华:呸
  第58章
  严之涣绕路而行来到洛邑, 自是不可能掩人耳目,他人还未回京城便被人参了一本, 显昭帝却是把那折子扣下, 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看着底下的群臣, 半响后,露出一个冷笑。
  “是朕让大郎绕路而行去接德宗大长公主回京的,怎么?你们意见?”严之涣到达洛邑之前是派人送了信给显昭帝知晓, 只不过先斩后奏, 显昭帝收到信的时候,严之涣已在德宗大长公主府住了两日。
  显昭帝话一出口, 便让人惊疑不已, 倒不是为了他话中所指, 而是他那句大郎, 在朝堂之上如此亲昵的唤长乐郡王,显昭帝此举不可谓没有深意。
  宁川王眸色一沉,等下了朝后与他的岳父吏部尚书苏大人同行, 低声道:“大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这话说的很是咬牙切齿, 甚至忿忿不平,他不明白皇太子已逝,为何圣人还要抬了别来打压自己的儿子,难道他们就这么入不得他的眼吗?
  苏大人摇头晃脑, 口中似在哼着小曲,不经意间却道:“王爷心态还是要放平才好,没有长乐郡王也会有别人, 至少以他的出身不足为惧。”
  宁川王轻哼一声,没有在多言。
  显昭帝却是在下朝之后直奔兴庆宫,与卫皇后说起了德宗大长公主回京之事,更提及了裴蓁下个月十五岁的生辰。
  卫皇后显得有些意外,不想显昭帝竟还会记得裴蓁的生辰,不由笑道:“您不说我也是有意让阿姈为她大办一场,及笄礼上臣妾更想亲自为她插簪。”说道这,卫皇后眼底露出了憾色:“只可惜臣妾也出不得宫,这倒成了奢望了。”
  显昭帝闻言却是一笑,道:“这有何难,那日蓁娘生辰便在你这兴庆宫办就是了。”
  卫皇后一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笑意顿在了脸上,之后似掩饰一般清咳一声,之后才道:“太华又不是金枝玉叶,怎能在大明宫过生辰,没得让人说她轻狂。”
  “蓁娘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况且,她又是德宗大长公主的外孙女,便在大明宫过一个生辰亦算不得什么,在朕眼中,蓁娘之贵重与朕的几个公主并无二意。”显昭帝有心补偿裴蓁,年节德宗大长公主回京时正好蜀地传来喜讯,他便有意为严之涣赐婚,显昭帝知把裴蓁许给严之涣是明珠暗投,他虽也惋惜,可也不得不委屈她,是以才会提出让裴蓁的及笄礼在兴庆宫举办,赐予她这份无上荣耀。
  卫皇后却不敢应下,颇有些迟疑之意:“这样的荣宠于太华来说也太过了,臣妾知您素来疼爱她,可她到底非臣妾之女,如此荣耀着实打眼,更会惹百官非议。”说道,卫皇后笑了起来,颇有娇嗔之态:“到时候怕是要参臣妾一本。”
  显昭帝手搭在卫皇后腰间,闻言把她往怀中一带,笑道:“皇后也会怕不成?这是朕的意思,谁若敢有异议,只管让他来寻朕就是了。”
  卫皇后靠在显昭帝胸口,微仰娇容,口中轻笑道:“那臣妾就代太华给您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