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柳姨娘笑弯了眼睛,因为心情好也没有同两人争吵,回头徐心梅不知道又去了哪儿,徐心兰坐在一边,手中的刺绣绣到一半,整个人有些恍惚。
  柳姨娘蓦地有些愧疚,徐心兰毕竟是姐姐,现在妹妹先行订了亲,又是难得的好亲事,做姐姐的委屈了也是难怪。
  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但也许就是人说的,傻人有傻福,徐心梅整日傻乎乎的却能落个好亲事,也不是没有道理。
  叹了口气出了屋子,只留下徐心兰一人。徐心兰愣愣注视着刚刚绣了一半的并蒂莲,眼前蓦地又显出那人温柔的笑。
  那日杨夫人走时,杨公子分明回头看了她一眼,还对她笑了。
  徐心兰用帕子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继续拿起针线将这朵并蒂莲绣了下去。
  第26章
  徐家三位公子全部去了贡院, 因为有齐老太君来徐府, 王氏没能亲自去送徐子玉,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徐老太太也是亦然。
  每日念佛只求孙子能考中, 但又知道徐子玉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儿实在太有限, 就连徐贤也是及冠后才中举人,徐子玉又哪儿比得上那时候的徐贤。最后心里还是不踏实,等苏文卿来请安的时候又忍不住打听, “孩子, 你真从未梦到过玉儿?”
  自从苏文卿告诉徐老太太徐子越以后有大出息后,徐老太太又隔三差五的问她有没有梦到过徐子玉的情况,每隔几日便要问上一次, 苏文卿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用这个借口说服徐老太太。
  已经想不起来这是问了第几次,苏文卿无奈的叫了声外祖母, 然后欲言又止。
  徐子玉自然是没有中的。
  机缘巧合能中秀才已经是徐子玉走运,以后他一辈子除去承文侯府的世子以外也就只有秀才的身份。从十七岁开始一直到徐家没落最后覆灭,徐子玉从来也没有中过,现在的徐子玉不过十四岁,更不可能。
  只是外祖母满怀希望的一直看着她,苏文卿又有些不忍。待八月越低桂花飘香的时候,桂榜挂起找不到徐子玉的名字,那时候徐老太太还是会失望,以后的多年,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越来越失望。
  苏文卿终是叹了口气道, “外祖母,有些事情是天定的。”
  徐老太太握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颤,声音已经有些不稳,“…这是什么意思?”
  “外祖母,你也知道的…二表哥并不喜读书。”
  徐老太太顿时老泪纵横,苏文卿没有直说,但这个意思她一听就明白。或许文卿早就知道徐子玉如何,只是怕她伤心一直没有直说罢了。
  她又何尝不知徐子玉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玩乐。一点不像徐贤,倒是像极了他的祖父徐波,那个差点将承文侯府输得倾家荡产的丈夫。
  那是又能如何,徐家就这么一个嫡孙,徐子玉再不堪再让她失望,徐府以后还是要靠他支撑。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徐家才永远不会重视徐子越吧,苏文卿想了想,才开口道,“外祖母,越表哥也是徐家人。”
  徐老太太没有抬头,依旧沉默。
  徐子玉到底是她的亲孙子,心里总是存着一丝希望,即使苏文卿这么与她说了,徐老太太还是在想,到底只是做过的梦罢了,也许是假的呢?
  而且子玉到底还小,考不中以后继续考又能怎样。
  苏文卿想从徐老太太口中听到一些其他的言语,但良久苏老太太始终没有说。
  苏文卿只觉得一阵无力感袭来,徐老太太始终还是不相信,或者不愿意徐子越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多说无益,只能等真正放榜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现实。
  子越表哥上一辈子似乎是连中“三元”,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十七岁,现在才十四,不过她已经把题目送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当初一样拔得头筹。
  又向徐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徐老太太正闭着眼睛拨弄着手中的一颗一颗佛珠,苏文卿无奈的从炕上爬下来,“外祖母早些休息,文卿先回去了。”
  “去吧。”
  苏文卿出了清风堂,最近秋雨连连,这会儿居然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徐子越不在徐家,清风堂再往西边走一走就能到徐子越的越林苑,苏文卿在清风堂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上有些凉这才转身回了青黛院。
  青黛院里又堆了几框水果,秋桃,橘子,石榴,上边还有滚落的水珠,很新鲜。
  现在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苏五爷现在也在京城,得了大哥的令说要照顾侄女,自然少不了苏文卿的一份儿。来传话的丫鬟说苏五爷现在在京城有了宅子,问苏文卿什么时候有空去府上看看。
  苏长明的官是怎么来的,别人都道是考来的,但里边的水分有多少只有苏家人知道。苏家人各个打算盘算钱都是好手,但说起学问来,实在不敢恭维。
  就连苏文卿也诧异,五叔居然还能一步步爬上去。上一世因为爹爹续弦的原因一直没有回苏家,但苏家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断过,苏长明,似乎是进了户部的。
  在徐府待了这么久一直没出过门,苏成明专门打发人来问,苏文卿也乐的去玩玩,“你回去同五叔说,待秋闱放榜后便去。”
  至少得确定徐子越是不是中榜,才能安心。
  苏文卿吃了一个秋桃一个石榴,她身子差胃口并不好,已经觉得有些饱,下着雨外头瞧着阴郁,苏文卿有些昏昏欲睡,早早便睡了。第二天倒是醒得早,用完早上没一会儿徐心梅穿的漂漂亮亮的来了青黛院。
  苏文卿一抬眼皮,顿时有些想笑。
  平日里徐心梅都是奔奔跳跳,今儿竟然也同徐心莲徐心兰一样,双手合一端端正正放在腰间,昂首挺胸迈着小碎步抬脚进了正屋。
  只不过到底跳脱惯了,做出来非但没有一点端庄矜持的模样,倒是滑稽的很。
  苏文卿毫不给面子的笑了。
  徐心梅气的抽出手中的帕子想甩苏文卿一帕子,只是她今儿出门时柳姨娘给她戴了一副步摇,一旦走的快一点就不安稳。被苏文卿一笑,徐心梅一恼,刚刚一仰头顿时又觉得脑袋开始晃,只能捏着帕子恨恨道,“你怎么这么讨厌!”
  “讨厌你还来找我”,苏文卿笑嘻嘻的拉着她坐下,“好了不闹你了,你今天来的正好,我五叔昨天才让人送了石榴过来,你不是最爱这些甜的发腻的果子。”
  徐心梅眼睛一亮,“你五叔真好。”她就是爱吃甜甜的东西,就像红豆糕这些甜得发腻的点心,家里除了她爱吃的人极少。
  各样吃了一个,确实香甜可口,但一想起柳姨娘交代的话,小脸一皱,苦恼的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苏文卿诧异,“今天怎么吃这么点,专门给你留的不用客气。”
  徐心梅蹙着漂亮的眉眼就是不吃,“不行不行,姨娘说我吃的太多了,以后要尽量少吃。”
  苏文卿无奈,柳姨娘大抵是魔怔了,“你现在才多大年纪,吃的少了身量可长不高,就和你姨娘一样。”
  柳姨娘长的小巧玲珑,但是到底没有二太太那样身姿修长来的养眼,这么一想倒也觉得苏文卿说的对,“说的也是,再说瘦成你这个样子肯定不好看。”
  苏文卿一时无语,将石榴塞进她手里,“吃你的吧。”
  待吃了一桌子的果皮,徐心梅也不装的难受了,倒是同她说起最近做了什么,“姨娘最近天天盯着我绣花,早上辰时起来,一直绣到晌午,下午还要接着绣。手指头都磨破了,还说我绣的喜鹊像没食吃的鸭子!对了,我昨天偷偷去看徐心兰,结果发现她居然在绣并蒂莲。”
  苏文卿被徐心梅逗得直笑,此刻刷的抬起头,徐心梅挤过来和苏文卿贼贼的道,“我还特意看了两边呢,真的是并蒂莲,好像是要做荷包,做了一半儿压在枕头下边呢。”
  一个没有出阁的女孩子,一个人偷偷摸摸绣并蒂莲,这要是让太太老太太知道绝不会轻饶。
  徐心梅还在说个不停,“我现在也还只敢绣鸭子呢,徐心兰连亲也没有定,就绣这些没皮没脸的,让姨娘知道有她好受的。”
  “姨娘还不知道?”
  “她藏得隐蔽,如果不是我看她奇怪专门去找哪儿能找得到?你说她是不是看我订了亲,也想定亲了?”
  苏文卿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转过头提醒道,“许是心兰妹妹有了意中人呢。”
  徐心梅一愣,之前没有想到只当是徐心兰嫉妒她也想定亲了,现在一想苏文卿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啊。
  自从上次齐老太君和杨夫人走后徐心兰就有些恍恍惚惚,现在还绣这些东西,只是那日除了家中三个哥哥就只有杨公子和齐世子。
  徐心梅压根没有往杨公子那里想,当即就想起齐世子那日来戏园子的风采,一时惊得差些跳起来。
  天!徐心兰难道喜欢那个齐世子?
  这回就连她都有些心疼徐心兰了,那齐世子是什么身份?
  苏文卿本以为徐心梅明白了,结果徐心梅想了这么久居然得了这么个结论。心道徐心梅在这事上真是太迟钝了,也难怪上一世整整两年一直被藏在鼓里。
  只不过上一世,那时徐心梅已经对杨舒情义渐深,现在才见过一次,也不过有些意思,如果现在能让她看清徐心兰和杨舒,是不是会当比上一世好的多?
  徐心梅现在还小,还有些孩子心性,就算生气失望,怎么也不会落个青灯古佛的下场吧。
  “我哪儿知道是不是,不过她既然做了荷包,自然是要送人的,我们看她把荷包送了谁不就知道了?”
  徐心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第27章
  八月初九, 第一场秋闱终于开始, 徐家人也随之陷入一种紧张又忐忑的等待中。
  初八那日徐二太太带着徐心莲徐心梅一众姐妹去了崇光寺, 苏文卿因为身子弱的原因没有同去, 苏文卿也知道王氏不想让自己跟着, 倒也识趣。
  就算拜上九九八十一天又如何, 考不上就是考不上,苏文卿又吃了半个石榴,面前堆了一堆石榴籽寻思, 拜佛与考科举有什么关系, 还不如去拜拜文曲星。
  或者去王家拜一拜也比崇光寺好得多。
  傍晚的时候一众人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去徐老太太那里用完晚膳,徐心梅兴奋的同她讲今天的长安街是何等热闹。
  “比元宵的时候还热闹的, 好些酒楼今儿去还能少银子,不过太太说这些日子不能吃荤腥。”徐心梅颇有些遗憾, 外边的东西不见得比家中好,但是总归一个新鲜,都是家中的闺秀,一年除了元宵这些节日难得出一趟门。
  “崇光寺更热闹,见了好多夫人小姐,心莲可真厉害,那么多人她都认识都能叫得出名字,不过我偷偷瞧了一遍,”说到这里徐心莲往后边瞧了一眼,除了她和苏文卿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人, 这才放心道,“都没有你漂亮,下次带你出去让她们瞧瞧!”
  苏文卿只是笑笑,她听着有些羡慕,上一世在徐府,出府的机会十个手指都可以数出来。每每有帖子,也大多是徐心莲带了徐心兰或者徐心梅出去,王氏觉得自己一个商家之女会损了徐家王家的脸面。
  若是让人知道她是要说给徐子玉,那还了得。
  不过过些日子就能出趟门,去五叔的宅子里看看,徐心梅听着心痒痒嚷着也想去,苏文卿哭笑不得,“你与我五叔非亲非故,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大老爷们家做什么?”
  徐心梅不在意,“家中又不是没有主母,你五婶呢?”
  这倒真的没有,苏长明已经二十有四,但至今也没有成亲,苏文卿曾经一度怀疑五叔是不是有些隐疾或者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癖好。
  徐心梅诧异,却立刻有了些和苏文卿不谋而合的想法。二十四还不成亲,徐心梅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五叔这么可怜,那你好好同他说说话。”
  苏文卿点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说着话一路到了青黛院,进了屋后徐心梅诧异的打量着供起来的两炷香,“还说你不喜欢二哥,你又骗我呢。”
  “怎么会”,苏文卿差些忘了,虽然对徐子越极有信心,但是到底有些担心,“这是为子越表哥求的。”
  “大哥?”徐心梅想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解,一个家中不受待见的庶子,管他做什么,虽然大哥的长相生的好,但哪儿比得上二哥身份显赫。
  而且她是从小在徐府长大的,徐子越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她到底知道,她有点怕徐子越。
  好不了劝了苏文卿几句,苏文卿忍不住反过来劝他,“我觉得子越表哥就很好,你不要诋毁他,而且越表哥是你大哥,你平时要对他尊敬些。”
  徐心梅满口答应,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得而知。
  秋闱一共考三场,初九第一场,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考生必须提前一天进场。每每到了进场的日子,徐老太太徐二太太都会提前拜上一拜,家中一种姑娘自然照做。府上的丫头婆子这些日子口中除了科举还是科举,明明半个字也不识一个,讲起来却各个口若悬河。
  “二少爷的舅舅可是当今的王阁老,那可是中过状元的,二少爷年纪轻轻就过了童试,现在不过一个乡试哪儿有不中的道理?”
  “是啊,前些日子老爷还请了位大人给二少爷教书,听说是个极有学问的大儒……”
  “我听那房的大少爷在学堂里功课可是做的最好,他又比二少爷大了些年岁,我瞧着也是能中的。”
  此类话语就连青黛院也难免,就连绿袖也不由猜上几分,几个丫头竟然拿了铜板压谁能中,谁考的最好。
  苏文卿的性子随和,院子里的丫鬟与她关系亲和,平日里也敢和苏文卿说闹几句,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开了赌局。几人都是在争到底徐子玉还是徐子俊能中,苏文卿瞧久了有些恼,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我压越表哥。”
  丫头们一愣,然后迅速跑回屋子又拿出些钱,竟觉得自己赢定了加了赌注,苏文卿笑眯眯的将几人打量一番。
  等桂榜后有你们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