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张当吓傻了:“从没听说过啊……”
  “继续打!”
  张当几度昏死过去又几度被冷水泼醒,他痛苦难耐,最终屈打成招:“我招供,曹爽是篡逆谋反,我全知道……”
  “谋反定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啊……”张当实在无言以对。
  “是不是定在三月?”
  “是,是定在三月,曹爽密谋三月称帝!”张当痛苦得唯求一死。
  “同谋者有谁?”拷问仍然没有结束。
  你说有谁就有谁吧……张当再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了。
  案情审理完毕,朝廷火速将曹爽及其亲信全部收监下狱。
  钦差给桓范戴上枷锁,牵着他急匆匆地往廷尉走。
  “不要推搡!我乃义士!”桓范大义凛然,内心却在哀叹:义士难做啊!
  最终,廷尉正式公布此案定论——曹爽、曹羲、曹训兄弟,以及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张当等人密谋三月谋反,证据确凿,按律夷灭三族。
  《魏氏春秋》中描写司马懿让何晏审理曹爽,何晏尽其所能给曹爽党羽罗织罪名,以期得到宽赦,但最后自己还是被下狱定罪。这段故事是对何晏最大的诬蔑。《通鉴考异》中对此提出质疑:司马懿怎么可能让何晏审理曹爽?首先,何晏官拜吏部尚书,并不负责司法审案。而曹爽就范后,也明确记载是由廷尉负责审理案件。再者,何晏难道不知道自己和曹爽关系最近?奢望苟活完全不合情理。
  所谓夷三族,根据东汉名儒郑玄的解释指父族、子族、孙族,也就是说,以上这些人再无后代留存于世了。不过,有一个例外,便是何晏年仅五六岁的幼子。
  早在高平陵政变发生前,金乡公主曾带着儿子亲自面见司马懿。
  “我夫君为非作歹,我想把这孩子托付给太傅大人。”金乡公主哭哭啼啼地恳求。她与何晏感情不睦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有先见之明的到底是这位金乡公主还是何晏呢?司马懿揣测着,他不再深究,只是笑笑,接受了金乡公主的托付。
  “看在沛王太妃和金乡公主的分儿上,就留下这孩子一命吧。”司马懿最终放过了何晏的后代。
  连日来,太尉蒋济一直为曹爽苦苦求情:“曹真是大魏元勋,不能让他绝后啊!”然而,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2月9日,也就是曹爽向司马懿束手就擒的第三天,在魏都洛阳东市,号哭声、叫骂声响彻云霄。
  “司马懿骗了我!”曹爽恨得咬牙切齿。
  在曹爽旁边,何晏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他的目光沿着自己身体周围的地面画了一个圈。此是我何氏之庐……然后,他静静等待生命的结束。
  这天洛阳东市地上血流成河。魏国的权臣、改革者、曹氏社稷的支柱——曹爽,和他的党羽——义士桓范、玄学领袖何晏等八族总计数千口人,无论老幼妇孺皆被屠戮殆尽。
  桓范的宗族——谯郡桓氏因为跟曹氏、夏侯氏同乡本属一等士族之列,但由于桓范牵扯进曹爽谋反案,这个庞大家族从桓范到他的子侄辈基本被杀光,只有极少数人逃脱性命。至此,谯郡桓氏完全走向没落。不过在很久以后,我们仍会见到一位桓氏后人的惊天壮举。
  以上,就是魏国高平陵政变的始末。在魏晋时代,这场政变也被称作“典午之变”。明朝著名学者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解释道:典,意即司;午,十二地支中为午马,故此,典午隐指司马。
  在这里,我们可以将曹爽、何晏等人做个总结了。
  无论任何史书都把曹爽描绘成贪婪奢靡的腐朽势力。曹爽一党作为失败者,尤其是何晏,在史书中尽显小人丑态,他和邓飏、李胜等人都被冠以“结党营私”的恶名。客观来说,只要涉足政界就必然要结党,孑然一身根本无法立足,所谓“结党营私”,也就成了那些失败者的罪名。
  回过头来说,曹爽的手段确实值得商榷,比如他对待郭太后、外戚甄德郭建、重臣蒋济、幕僚孙礼等人,因为他强硬的风格,将这些本可以拉为盟友的人直接踢到对立阵营。说到底,从曹爽最后束手待毙可以看出,他只是一个心存远大政治抱负,充满干劲,却缺乏权谋的平庸者而已。
  可能有人要问,曹爽是魏国权臣,甚至是曹氏社稷的支柱,这都不假,何以将他拔升到改革者的高度?曹爽究竟改革了什么?确切地讲,他改革的是官吏任免制度,也就是九品中正制。很多年前,曹丕和士族达成交易,以九品中正制作为筹码换取到皇帝的宝座。从那时开始,魏国的豪门世家逐渐演变成一个个官吏加工厂,得益于此,士族的实力愈发壮大,而司马家族则演变成士族中的巨擘。到了正始年间,曹爽要切断滋养士族的源泉,他在夏侯玄的倡导下推行激进的政治改革,并由吏部尚书何晏负责执行,将官吏任命权收归尚书台。可是,历史上的变法者大多结局很惨,比如著名的“商鞅变法”,商鞅最后被处以车裂酷刑,再如“王安石变法”,王安石被当时人骂成“乱臣贼子”,后遭罢免郁郁而终。这不奇怪,所谓变法,即是改变人们业已接受的习惯和规则,会让大批既得利益者蒙受损失,这肯定要遭人恨。
  鲁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国人向来喜欢中庸,如果你想要开窗户就得宣称要拆屋顶,这时候中庸者才会冒出来同意开窗户。”那么曹爽干了什么呢?他真的把屋顶给拆了。因此,他遭到士族群起而攻之,最终导致败亡。
  再说何晏,他任吏部尚书多年,执掌官吏任命大权,就事论事,他在这个位置上政绩如何?史书中有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
  黄门侍郎傅嘏(jiǎ)贬损何晏说:“何晏看上去沉稳但内心躁动,热衷于逐利,不求务本,我看他一定会祸乱朝纲。”
  傅氏一族是曹爽政敌。不用想,傅嘏对何晏恶语相向完全是由于双方政治理念出现分歧所致。
  《魏略》中写道,何晏选拔的官吏都是和他有私交的故人,也就是说,何晏任人唯亲。这成为当时的主流声音。可是,让我们继续在浩瀚如海的史籍中搜寻何晏的行迹,《晋书》中记载,西晋著名的直臣傅咸在一封奏疏中似乎是不经意间提到何晏,他是这样说的:“正始年间,何晏选拔的官吏,无论朝廷内外都各得其才,被当时人交口称颂。”傅咸的爸爸傅玄、叔叔傅嘏都是何晏的政敌,傅氏一族跟曹爽的矛盾极深,倘若何晏没做出什么突出成绩,是绝不可能被政敌后代赞扬的。再者,这句话是出自傅咸给皇帝的奏疏中,可信度方面也毋庸置疑。所以,何晏这个吏部尚书应该做得很称职,曹爽推进的政治改革也成效颇丰。
  正始年间在魏国历史上相当特殊,然而,史书中对这十年中的主要执政者——曹爽、何晏等人的描述可谓惜字如金,基本只有奢侈腐败、结党营私、嗑药吸粉等劣迹残留下来。
  《三国志》的作者陈寿一方面迫于政治压力,另一方面,即便他想对曹爽、何晏等人有正面描写也无从下手,因为高平陵政变至《三国志》成书的这几十年里,有关曹爽、何晏等人的事迹早被付之一炬,追随其人化为灰烬了。不过,在《三国志·曹芳纪》中却颇显突兀地收录了一段何晏写给魏帝曹芳的上疏。这封上疏几乎成了肯定何晏人品的重要旁证,其大意如下:“善于治国者一定会先治身,治身的前提是学习世间正道,身正则天下人会跟从……因此,作为君王,同游者必选正人君子,阅览的书必为正理,远离淫邪之声和奸佞小人,如此心无邪念方可弘扬正道……”这样一段话,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品行卑劣的小人之口。
  清代史学家何焯认为:“陈寿没办法给何晏平反,故特别收录这封上疏隐藏在曹芳传记中,让后人得以从其言中探知其行,以免何晏的形象在政敌口中被污蔑无法翻身。”
  正始年:落幕
  正始年间,傅嘏、蒋济、卢毓、钟毓、孙礼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曹爽的打压,他们被迫倒向司马懿一边。不过在这场政变中,则只有高柔、王观是政变的主要筹划者和执行者。这批人的心态也都不尽相同。
  其中,卢毓、钟毓、傅嘏从此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司马氏麾下。日后,钟毓仍担任廷尉,继续执掌魏国司法大权,卢毓在检举张当后取代何晏成了吏部尚书,手握官吏任免权。但与何晏不同的是,卢毓,这位吏部尚书同时还兼任着自己祖籍所在地幽州的中正官职务,因此,他自然会继续力挺九品中正制了。傅嘏接替李胜成为新任河南尹,他摒弃李胜创立的新政,恢复正始以前的旧法。由此,曹爽、何晏等人历经数年经营的变革就在一夕之间付诸东流了。
  卢毓、钟毓、傅嘏等人内心隐隐有种担忧:“百年之后,世人会如何评论我呢?”事实证明,这种担忧未免多余。因为历史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在史书中,这三人均以正臣和名臣的形象被载入史册,只有在只言片语中,才能模糊窥探其背后的隐情。
  这里要讲几句。很多人认为所谓的正史虚假成分太多,更不乏偏激者认为全不可信。我们力求探究历史背后的隐情,但不能矫枉过正,凡事都需要谨慎甄别。通常情况下,政敌称赞政敌可信度较高,哥们儿称赞哥们儿基本可以当没看见。反之亦然。再有,若某人家族权势延续数代之久,那么他干的好事就得打个折扣,而要找出他干的坏事则需要花些心思。若某人官场失意战场失利,且子孙后代没权没势(更有甚者被灭族,譬如曹爽之流),那么,对于扣在他脑袋上的无数屎盆子就可以呵呵一笑了。要知道,政客一贯喜欢痛打落水狗,打死了都不忘踩上两脚。
  再回过头来说孙礼。他先前被司马懿举荐为并州刺史,曹爽死后被召回朝廷,接替卢毓成为司隶校尉。如今孙礼什么都明白了,他和曹爽之间的私怨被司马懿利用,可他也不敢公然反对司马懿,唯有把愤恨转嫁到卢毓身上,以此弥补内心深处的懊悔。
  “是卢毓把曹爽置于死地的!”孙礼反复这样告诉自己。他和卢毓本是同乡,但相互仇视。未及一年,他便在忧愤中死去了。
  当初,司马懿借助蒋济的资望赢得了政变,事后,他极力安抚蒋济的情绪,又连连上疏请朝廷嘉奖蒋济:“曹爽谋反伏诛,太尉蒋济立下大功,特晋爵都乡侯以示嘉奖。”
  蒋济坚决推辞:“曹爽伏诛全赖太傅独断。若论谋划我没有事先参与,若说战功我也不曾统率诸军,无功不受禄。”这番话确实印证他没有深入参与高平陵政变,同时,他也希望能通过拒绝爵位让自己的良心稍微好受些。
  子丹(曹真字子丹),我失信了,九泉之下再无颜跟你相见。蒋济陷入对故友深深的愧疚中,两个月后郁郁而终。
  魏国东战区统帅——扬州都督王淩早在正始年间便已官拜司空,高平陵政变后,司马懿为笼络王淩,又让他接替已故的蒋济晋升太尉,并授予他假节钺的权力。王淩的待遇跟先前司马懿差不多,以三公的身份镇守边境。那些功勋卓著的藩镇重臣,尤其是东、南、西三大主战区的最高统帅,除个别突然死亡的以外,到了老年被授予三公高位解除兵权已成惯例,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西战区的雍凉都督夏侯玄就没王淩这么幸运了。他身为曹爽亲戚,更因为夏侯这个曾经给他带来无比荣耀的姓氏,让他成为司马懿重点打击的目标。
  几天后,朝廷敕使来到雍州,宣召夏侯玄回洛阳任京官,并让雍州刺史郭淮升任雍凉都督。郭淮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荣升西战区最高统帅。
  郭淮上任后,自然引起当地部分亲曹爽将领的恐慌。雍州将领夏侯霸是夏侯玄的叔父,他与郭淮关系很不融洽,得知郭淮上台后愈发不安,便企图拉侄子一起逃亡到蜀国。
  “回京无异自投罗网!不如跟我逃奔蜀国吧!”早年间,夏侯霸的父亲——魏国名将夏侯渊在与蜀国争夺汉中时阵亡,蜀国对夏侯氏有着深仇大恨,可眼下,夏侯霸察觉到危机临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夏侯玄回绝道:“我绝不在敌国苟且偷生!”言讫,他从容坦荡地回到了魏都洛阳。要死要活,悉听尊便吧!
  说实话,夏侯玄让司马懿相当为难。
  到底杀不杀他?这人名望颇高,若草率处死不仅会激起夏侯氏的反弹,更会让世人不满。思来想去,司马懿最后只是收缴了夏侯玄的兵权,让他在朝中担任太常闲职(九卿之一),却没有害他性命。
  夏侯玄离开雍州后,夏侯霸彷徨顾望着洛阳的方向,内心惆怅万分。司马氏早晚会成篡国者,现在的魏国今非昔比,我也没必要再有所留恋。想到这里,他抛弃了在魏国的一切——家人、官爵、回忆以及曾经逝去的荣耀,只身南逃到巴蜀,这全因他不想死在政敌手中。
  半个月后,在益州北部阴平郡,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乞丐蜷缩在路旁。他左顾右盼,期望能获得路人的帮助。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哪条路通往成都?”夏侯霸迷失了方向,他饥困难耐,却无人回应。
  就算爬也要爬到成都去,绝不能死在这穷乡僻壤。夏侯霸步履蹒跚,总算找到一处府衙:“我乃魏国宗室重臣,要觐见大汉皇帝!”
  官府不敢怠慢,很快验明夏侯霸的身份送往成都。
  魏国宗室重臣夏侯霸居然只身逃难到了巴蜀。刘禅和满朝文武大感惊诧之余也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桩值得大书特书的政治事件,正好可借此对魏国展开口诛笔伐的舆论攻击。
  “你就是夏侯霸?”
  夏侯霸落魄地点了点头。
  刘禅起身相迎,亲切地搀扶起这位亡命之人,并言道:“令尊(夏侯渊)当年并非被我父亲手刃,乃是不幸在乱军中遇害。”他试图排解夏侯霸心中的芥蒂。接着,又指着皇子对夏侯霸说:“你看,他是你外甥啊!”
  这是怎样一层关系?原来,五十年前,蜀国名将张飞无意间劫持了一名女子,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女子竟是夏侯霸的堂妹,张飞喜得名门之女,遂把这女子娶来做了老婆。后来,张飞和夏侯氏所生的女儿又嫁给刘禅做了皇后。
  夏侯霸年已六十有余,他的父亲夏侯渊死在和蜀国的战争中,故国又沦为司马氏的囊中之物,内心凄凉不言而喻。这姓刘的皇子是夏侯氏外甥?夏侯霸暗自苦笑,曹氏和夏侯氏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早晚有一天,蜀汉的刘氏也会消逝,天下将尽收于司马氏之手。他对此深信不疑。
  夏侯霸叛逃到蜀国后,他的儿子遭流放,亲戚为了避祸也都和他断绝了关系,可有一个例外。夏侯霸的女婿羊祜(hu)没有因此休掉妻子,反而一如既往地恩爱。这位羊祜的姐姐羊徽瑜正是司马师的正室。故,有人赞叹羊祜重情守义之余,也有人揣测:或许羊祜自恃与司马家族的关系才敢这么干吧。
  除了以上这些重臣之外,那些在高平陵政变中站错了阵营的官吏基本没受到株连。司马懿法外开恩,将鲁芝、辛敞等曹爽故吏全部赦免。
  不出辛宪英所料,辛敞等人未受到惩治。难道因为司马懿心存仁慈?当然不是。倘若他将曹爽一派的臣子尽数诛灭,恐怕魏国要处死一多半的官吏,司马懿势力再强大,也不敢犯这样的众怒。
  辛敞不由得感慨:“我的见识的确远不如姐姐,险些就背负了不义之名。”得益于辛宪英的智慧,不仅辛氏受益匪浅,就连辛宪英的夫家——羊氏子嗣也在日后无比显赫,刚刚说的羊祜就是辛宪英的侄子。关于辛宪英的子侄辈,到了晋朝时还会有很多故事。
  高平陵政变后,蜀国大将军费祎为此特别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辩论大赛。
  正方论点:“曹爽兄弟都是凡庸之辈,骄奢淫逸、私树朋党、图谋社稷,司马懿将之剿灭,无愧于朝廷栋梁。”
  反方论点:“即便曹爽为政有不当的地方,也从未听说司马懿有过善意规劝,反而趁其不备将曹爽全族屠戮殆尽,这难道是恪守忠臣之道吗?倘若曹爽真要谋反,司马懿兵戎相向,就是毫不顾忌魏帝曹芳的安危。以此推论,曹爽绝非大奸大恶,可司马懿竟将他满门诛灭,致使魏国元勋曹真绝后,连身为曹操养子的大名士何晏也被杀害,的确有失世间公道。”
  这场辩论终未有结果,公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正始十年,公元249年2月18日,朝廷派太常王肃(高平陵政变后,王肃重返政坛)为使者,拜司马懿为丞相,赐食邑二万户。司马懿接受了食邑,但不接受丞相官位。随后,朝廷又要授予司马懿九锡之礼。九锡之礼是皇帝赐给功臣的最高荣誉,不过自从西汉权臣王莽、东汉权臣曹操接受九锡之礼后,这基本上已经成了篡逆权臣的代名词。司马懿坚决推辞。他暗想:还不到时机,而且,这个时机恐怕自己有生之年都赶不上了。
  当年,魏国臣子劝曹操称帝,曹操借用《论语》中的一句话加以回绝:“施于有政,是亦为政。”意指施加政治的影响力就是执政,并非一定要有执政的名分。此刻,司马懿的心态也变得和曹操一般无二。既然有了执政的实权,要不要这个名分又有什么所谓?司马懿确信,虽然曹爽已死,但魏国还潜藏着支持曹氏的庞大势力。短期内他不想再去刺激那些人的敏感神经。
  曹爽一党被夷灭三族转眼过去了三个月,5月,魏帝曹芳颁布改元诏令,持续了整整十年的正始年号宣告结束。在正始年间,魏国的政治环境发生了一系列巨变,正始年后,魏国再没谁能压过司马家族了。
  第二章 盗亦有道
  淮南一叛:知遇之恩
  正如司马懿估计的那样,反抗的火焰并未随着曹爽的死而熄灭。
  公元249年,曹爽死后没多久,一天深夜,一个平民装束的人骑着匹快马,正从平阿城(今安徽省蚌埠市西二十五公里)向着淮南寿春城(今淮南市西寿县附近)疾奔。
  这人名叫令狐愚,官任兖州刺史,从他这身装扮来看,他显然不希望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将军被老贼司马懿灭族,曹氏社稷危如累卵。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要赶紧见到舅舅商议对策。说起来,曹爽对他有提携之恩,他能当上兖州刺史全靠曹爽举荐。而他的舅舅,便是扬州都督、太尉王淩。
  令狐愚快马加鞭来到寿春,天刚蒙蒙亮。他进了城直奔王淩府邸。来到府门外,令狐愚压了压头顶宽大的斗笠,把脸遮住一大半,这才上前敲门。
  王淩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什么人这么早?”他一边嘟囔一边吩咐仆役去开门。
  俄顷,仆役领着令狐愚来到王淩面前:“大人,他死活要见您,说有要事禀报。”显然,仆役并没认出令狐愚的身份。
  王淩见来者一身粗布衣裳,宽大的斗笠半遮着脸,也没认出是谁。
  “你是?”
  令狐愚把斗笠稍稍扬起了一些。
  王淩惊诧地认出这人正是自己的外甥,本想问:你怎么穿成这样?可刚要开口却被令狐愚打断了。
  “拜见王大人。”
  令狐愚低垂着头,没管王淩叫“舅舅”。
  瞬间,王淩反应过来,他脸上重新恢复镇定,挥手将仆役打发走,然后把令狐愚领入后房。
  舅甥二人走进府邸的一间暗室中,转身将房门紧锁。
  “你到底有什么事?”
  令狐愚一五一十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原来,他此番是劝王淩起兵讨伐司马懿的。
  相比起雍州都督郭淮和荆州都督王昶(chǎng)这两位对司马懿忠心耿耿的藩镇统帅,王淩立场并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