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不过是父皇跟前的一条狗,如何就敢跟主子对着干了?
  裘妃张了张嘴,到得最后,却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雷炳文虽是性子残忍冷酷,却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会这般大胆妄为,说不得察觉了邓千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而这也是裘妃最担心的——
  这段时日皇儿所以能令皇上赞赏连连,可不就是全仰仗了那邓千?
  如果邓千是其他地方犯了事也就罢了,若然事情和皇儿有关,可就出大事了。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更不能出面。
  前面还则罢了,后面这种可能的话,为长远计,决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
  无奈何,只能让女儿冲锋陷阵了——女儿的荣耀只能系在儿子身上,只有儿子好了,她才能好。若然事情真是不可挽回,安乐受了惩罚,说不得还可替皇儿消灾。那样的话,待得将来再好好补偿她便罢。
  那边安乐公主已是大踏步走出去。
  来至外面,一眼瞧见神情狰狞的雷炳云正抬脚踩在邓千头上。
  瞧见怒气冲冲的安乐公主从苑子里出来,雷炳云不过微一拱手,倒是邓千仿佛瞧见了救星,口中艰难的呜呜着,瞧着安乐的眼神充满哀求——
  平日里对这位主子下的功夫也不少,且安乐公主既是赶过来了,说不得贵妃娘娘也定然知晓了此事,若她能够一力为自己周旋,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雷炳文,这里是拢翠阁,可不是你的锦衣卫。还有邓千,也是父皇跟前得用的人,谁给你的权力带了人到这里撒野?”安乐公主一扬下巴傲然道。
  不妨雷炳文森然一笑:
  “公主金枝玉叶,那些腌臜事就不拿来污公主的眼了。还请公主速速离开,免得被吓着!”
  说着,视线如钩子般瞧向紧跟在安乐公主后面的荣海,声音冷肃:
  “还愣着干什么?把那老阉奴也拉过来观刑!”
  荣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掐着脖子摁倒地上,连带的在场的其他宫人,也无一幸免。以致转眼间,除了雷炳文并煞气汹涌的锦衣卫外,也就因为被彻底无视而气的发疯的安乐公主还站在那里。
  “雷炳文,你,你,你竟敢这般对本公主!”从小到大,安乐那被人这么轻贱过?要是今儿的事传出去,说不得自己就要成为笑柄了——
  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的公主,还叫公主吗?
  竟是抬手就要去抢挡在面前的侍卫的腰刀,一副想要当场劈了雷炳文的模样,无奈无论拳打脚踢,那些挡在前面的侍卫都一动不动,至于说想要抢件趁手的武器,更是想都别想。
  那边锦衣卫已然开始行刑,耳听得“啪”的一声钝响,邓千的屁股瞬时开花,又是几板子下去,更是血肉纷飞。
  邓千嘴巴一下张的老大,身体也快要没气的鱼似的不停弓起。至于下跪观刑的宫女内侍们那里见过这等可怕景象?一个个吓得浑身哆嗦着蜷缩成一团。
  安乐公主只惊得脸色惨白,站都站不住,往后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仓皇着往身后看去,母妃那里却是一片静寂,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
  安乐公主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掩面转身朝着皇上的宫殿而去。
  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邓千趴在蜿蜒成小河的血水里,终于渐渐不再挣扎,明显已是咽了气的。
  甚而锦衣卫拖着死尸离开许久,拢翠阁外面还是一片死寂。尤其是荣海,只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似的——
  到这个时候如何不知道,锦衣卫和邓千会出现在此处哪里是意外?如此凶残手段,分明是杀鸡骇猴。
  特特把人拉到拢翠阁外行刑,骇的猴是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分明是贵妃娘娘摊上大事了。
  待得想清楚所有,荣海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的往行宫内而去。
  进了拢翠阁,才发现裘妃正在空落落的庭院里站着,如同经了霜的叶子,颓废而又苍老,哪还有半分之前气定神闲、显赫尊贵的模样?
  一时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饮泣:
  “主子,主子……”
  裘妃却是半晌无言。方才已着人打探过,一向深得皇上宠爱的安乐竟是头一遭得了个没脸。不独被皇上严加训斥,更令人直接送回帝都,说是禁足一年,修身养性。
  这般严惩,本朝公主还从不曾有过。
  再加上特意拉到拢翠阁前打死的邓千,自己并皇儿失了圣心的事,已是不言自明。
  所谓墙倒众人推,自己并皇儿的苦日子怕是要开始了:
  “拢翠阁今日起宫门紧闭,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荣海,你跟我去见皇上……”
  眼下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先去皇上那里就教女不严一事请罪,但愿皇上惩罚了自己和安乐,能对皇儿网开一面……
  皇宫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外界却是丝毫无所觉。
  只第二天围猎时,却传出了裘妃娘娘告病的消息。
  事情传出来,把个裘家并沈家都给急的什么似的。
  尤其是裘氏,眼下公爷还生死不知,好不容易昨日求到安乐公主跟前,得了个准信,怎么着今儿个正主倒是病了?尤其是连安乐公主也不见了影子,偏是无论如何打探,都查不到一点儿消息。
  裘氏急的嘴上起了一层燎泡。
  一直到旬日后,皇上下旨群臣起驾回宫,裘妃并安乐公主都没再露面。
  倒是之前被囚禁的四皇子姬临重新出现在人前,卫护在皇上身侧。且皇上不知为何,待他似是亲近了不少,竟是不时慰勉,相形之下,之前鞍前马后的三皇子却靠后了些。
  裘氏一路上惶惶不安,待得到了帝都,更是听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早在旬日前,安乐公主就被秘密送回了帝都。听说到现在还在养病。
  贵妃娘娘并安乐公主怎么可能同时患病?再结合时间,可不正是之前自己央求安乐公主帮着丈夫出头的那会儿?
  忙不迭去娘家讨主意,哪想到竟是被娘家兄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给撵了出来。甚而直言,沈青云的生死算得了什么,娘娘并裘家的泼天富贵才是头等大事。
  到了这会儿,裘氏才明白,要里应外合弄死沈承,无疑是根本不可能的。想救出丈夫,为今之计,还只能着落在沈承身上。抹着泪冲同样张皇无措的沈佑道:
  “佑哥儿,怕是要对不住你和希盈了。”
  须得最快时间把沈承和杨希和的亲事定下来,如此,才有了威胁沈承的最大把柄。
  到了这会儿,裘氏甚至庆幸,亏得沈承还有在乎的人,不然,还真是拿他没法子了。
  必得要把两家的亲事办的轰轰烈烈,怎么盛大怎么来,务必要让全帝都的人都知道。这般才足以向沈承昭示自己的决心。
  只从前不过想要哄着沈承听话让出爵位罢了,聘礼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准备。
  要想举世皆知,这聘礼就不能寒酸了。无奈何,只能挪用之前给杨希盈准备的,甚而为了让这件事板上钉钉,说不得还得再添些。
  毕竟,摊上一个随时会被杀头的夫婿,哪家人会愿意?
  更何况那杨希和不独生的貌美,更有一个爱女如命的爹。怎么也要想法子压得他们无法拒绝才好。
  第153章 153
  “去,把盈丫头和茹丫头全都叫来,那边是亲家,这可不就算是亲上加亲了?咱们家怎么也要有所表示才好。”自打知悉太后颁发了懿旨,给英国公府大公子沈承和杨希和赐婚后,杨希茹一下就病倒了,连带的二老太太既羞恼又震怒之下,也数日闭门不出——
  即便大房才是名副其实的嫡支,心高气傲的二老太太却从不曾放在眼里。甚而这都几十年了,可不一直是二房稳占上风?没见连大房执掌了这么多年的鸣湖书院都被二房抢过来了吗?
  即便现在,大房瞧着已是有些起来的势头,可杨泽芳见了自己还是得低头——大房老太太,分明是个无用的傻子,说是摆设都抬举她了。以杨泽芳儒学大家的身份,谅他也不敢做出忤逆长辈的事来。
  却不想这些时日接连在大房那里吃瘪。那顾氏倒是好拿捏,偏是杨泽芳那小子打小奸猾,再有希和那个臭丫头,就没见过这么难缠、一点儿亏不吃的。
  尤其是二孙女希茹的婚事。
  要说两个孙女里,希盈自然更能撑起杨家的脸面,可私心里老太太最疼的还是杨希茹这个一直跟在身前伺候的孙女儿。
  倒不想就因为一向看不到眼里的大房那个臭丫头,聪慧知礼又贴心的希茹在婚事上一再跌跟头——
  当初为了消除安州的不好影响,这老了老了,还得带着孙女儿背井离乡。
  倒好,好不容易相中的婚事,又被希和那个臭丫头给抢了。
  好在老天有眼,板上钉钉的杨希和未来夫婿沈承竟是进了天牢,且根本已是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要说因为亲家公的缘故,沈家遭难,怎么也不能庆贺不是?可沈承有这样的下场,却让老太太萎靡了多少天的精神一下振作起来。连带的得到消息的杨希茹也终于愿意走出紧闭多时的闺房了。
  听到老太太的传唤,杨希盈和杨希茹很快打扮停当后过来了。煎熬了这么些时日,杨希茹明显消瘦憔悴了不少,好在年纪小,精心打扮下,依旧能显出几分娇美来。
  瞧见两人并肩而来,老太太忙招手:“茹丫头,盈丫头,快过来,祖母这儿还有两个钗子,配你们俩今儿个的衣服刚刚好。”
  下面丫鬟忙捧高手中的匣子。一个里面躺着枝红宝石的攒珠凤钗,一个里面则是一枝喜鹊登枝红玉簪。
  老太太先拿起凤钗给杨希茹插上,又拿起玉簪给杨希盈佩上,左右观察了下满意的对着旁边伺候的丫鬟道:
  “我就说嘛,这两件首饰和她们姐妹俩极相称。”
  旁边的丫鬟仆妇自是没口子的称赞。就只是旁边的黄氏脸色却有些不太美妙——
  旁人瞧不出,黄氏自然看得出来,这两样都是老太太的陪嫁之物,且那凤钗无疑较之玉簪贵重多了。
  无论是从长幼有序说起,还是女儿的身份,凤钗都理应归了女儿所有才对。
  倒好,竟是给了希茹那丫头。
  老太太的偏心还真是毫不掩饰。
  即便有补偿的成分在内,黄氏却依旧不乐。毕竟,杨希茹会栽这么大跟头,可不全是自作自受?亏自己当时一门儿心思为她着想,她倒好,竟是认准了沈家。以为自己不知道吗,分明心里存着和希盈别苗头的心思。
  偏是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老太太脸就拉的老长,说什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自然就不会尽心思。
  老爷又是个孝子,从来都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头来,只有自己一人落了满身的不是、里外不是人。
  这还罢了,眼瞧着婚事不成,老太太口风又变了,竟是对老爷也颇为嫌弃,言下之意若非老爷不会经营,皇家如何会这般行事?
  令得老爷这些日子以来频频喝闷酒,便是待自己也冷淡的紧。
  眼下听说大房那边出事,瞧把老太太给开心的。
  便是这一点,黄氏也颇为看不上。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哪有同一宗族,却这般心心念念着想要对方不好的?
  并不是黄氏同情大房,委实是因为和打小一直受的教育相悖。
  依着黄氏的意思,今天的事,自家根本没有必要搅和进去。毕竟,大房那里眼下已是水深火热,二房说不得做做表面功夫便好,委实没有必要急着上门落井下石。
  不然,怕是老爷历来自傲的清正家风都会被人诟病。
  衣服襟却被杨希盈给扯了下。黄氏抬头,正瞧见二老太太不满的眼神,忙端首肃容做出恭敬聆听的模样。
  二老太太收回眼神,不满的哼了声,才清了清嗓子道: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皇家的意思?咱们杨家自来没有犯罪之男,也没有二婚之女,别说沈家大公子只是做了监,便是没了命,她杨希和也注定是沈家媳。真是敢出尔反尔,就别怪安州杨家不认她这一门。”
  昨儿个英国公夫人亲自过府,除了送了一份厚礼外,更是央着二老太太帮着出面做婚事的见证人。更保证,待得国公爷从牢里出来,马上请旨意,让沈佑袭了英国公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