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但看着唐木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唐木颇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要为了见你们主人一面,折损自己的自尊吗?还是说砍了我,然后将你们的主人变成怪物?”
  药研藤四郎慢慢将刀还鞘,缓缓朝着唐木双膝跪下,伏地磕头道:“审神者大人,请求您让我再见一次大将,再见一次主人。”
  “唉。”鹤丸国永叹了一生气,将怀中女子放在一旁,用手抚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然后和药研藤四郎一样,朝着唐木跪下伏地道,“之前得罪了,请审神者大人原谅。求审神者大人再让我见一次主人。”
  唐木看了一眼两个伏在她面前的付丧神一眼,抬起右手,右手食指间出现一个光点:“那我就让你们见见她吧。”
  ……
  ……
  “鹤丸,药研……”
  一声叹息在两位付丧神耳边响起,鹤丸国永和药研藤四郎猛地抬起头,一瞬间,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
  在唐木身边,一个身穿巫女服,赤脚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苦笑着看着他们。
  “大将……主人……”药研藤四郎哽咽道,“抱歉……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主人啊,你这样还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用手背抹了一把泪水,露出和以前一样开朗的笑容,“我这样子吓到你了吗?”
  “吓到了。”那女子点头,她转头对唐木道,“虽然很感谢您,但是折辱我的家臣,还是过分了吧。”
  唐木轻笑道:“是谁的家臣先对我不敬来着?而且,求人就拿出求人的态度,怎么跪一下就叫折辱了?”
  女子皱眉,然后鞠身一拜,道:“是我管教不利,请您原谅他们。”
  唐木道:“倒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你那位付丧神可是要将你做成怪物哦,这样你还要护着他吗?”
  女子道:“既是我家臣之错,我一日为主,便会一并承担罪责。”
  唐木笑道:“包括那些噬主的堕化刀?那些让你在无尽屈辱中丧命的背叛者?”
  女子道:“是我之错。受这些折磨,是我的报应。”
  “主人!”
  “大将!”
  女子摇头:“若不是我研究魔化付丧神的课题,并轻信爱人,将研究成果交付于她,怎会有如此磨难。的确是我的错。”
  唐木道:“的确是你的错啊,你的研究,应该是和你那一位爱人一起进行的吧。”
  女子再次皱眉:“你如何得知?”
  唐木道:“这付丧神堕化之后,本丸朝着我的本丸靠拢之时,我便察觉到了。你本丸中的堕化气息,和我的刀曾经身上的堕化气息相似。”
  “主人……”三日月宗近道,“你……”
  唐木道:“我早就发现本丸附近空间有异样了,只是事不关己,懒得查看而已。当时之政府下命令寻找你的时候,我才猜测,可能和你有关吧。没想到你猜对了。我本丸的刀被前任审神者做实验,全体堕化。既然两者堕化气息相同,应该和你的研究有关系吧。”
  “你家那只鹤能顺利入魔,你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可以你性子,不可能用其他付丧神做实验。理论研究能直达正确方向……”唐木摇摇头,“不可能。有人替你修正数据,给你节省了许多时间吧。让我猜猜看,正是你的爱人和你一起研究的吧?你大概只会认为你的爱人很聪明,一下子就能揪出你数据的错误?”
  “先得到结果,再往回推算,当然容易啊。”唐木叹气,“可怜我本丸的刀哦,就这么沦为试验品了。”
  女子脸色苍白,身形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更让人恐惧的事,他们已经得到了实验结果。”唐木道,“就算不能侵入时之政府的刀剑付丧神管理系统,他们和溯行军勾结起来的话,恐怕接下来的战场会异常艰难了吧。你说这些恐怖分子,怎么就这么唯恐天下不乱呢。”
  女子喃喃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重复着这句话,身形闪烁不定,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主人!”鹤丸国永想上前,却又怕自己的魔气伤害到女子,“不要这样,不是你的错,你只是被骗了!”
  “不,就是我的错。”女子摇头道,“我害了你们,害了他们,害了很多很多人,都是我的错……”
  “大将,请不要这样,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药研藤四郎道,“请不要这样……你的灵魂会受不了的!”
  唐木冷眼看着。居然真被她猜中了。
  这次神隐背后的原因,居然真的和她的本丸有关联。
  “主人……”加州清光担忧的看着唐木。
  唐木道:“心软了?你不恨她?”
  加州清光沉默了一会儿,道:“的确……不是她的错。”
  听魔化的鹤丸国永的话,这个审神者研究魔化最初的目的,是想让遭受不公待遇而陷入堕化的付丧神恢复理智。即使入魔,恢复理智的付丧神的人生,还是可以继续下去。
  可是她的一番好意被人扭曲了,她的研究成果也被坏人窃取了。
  这个人,还是她的爱人。
  唐木道:“如果我没有来得及净化你的同伴,你还会原谅她吗?”
  加州清光耸肩:“不会。正因为被拯救了,现在过得不错,我才会说出原谅的话。”
  唐木看了加州清光一眼,道:“你倒是诚实。”
  单纯不做作,不愧是我的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笑道:“主人,送她成佛吧。可别真的被鹤先生祸害了。”
  唐木家的鹤丸道:“叫黑鹤先生,不要跟我混淆了。虽然我喜欢给人惊吓,但可没有把死去的主人做成怪物的爱好。”
  鹤丸国永白了唐木家的白鹤一眼。
  他发现,他和自己相性不和。
  唐木道:“既然我家付丧神这么说了……三日月,莺丸,安定,青江,鹤丸,你们也准备原谅她吗?”
  “我和清光一样。”
  “哈哈哈哈,老爷爷的心胸可是很宽广的。”
  “既然三日月殿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也选择原谅吧。”
  “我对美人想来很宽容的。”
  “都被主人救了,那就算是人生的一点惊吓好了。”
  唐木道:“那好吧。你看,他们都原谅你了。你也振作点,我还准备让你复活呢,你要是灵魂消散了,还怎么复活?”
  “哈?!”所有人都被唐木吓呆了。
  说好的成佛呢?!说好的转世呢?!说好的不能复活成怪物呢!
  唐木挑眉。这不是还没死透嘛。
  第55章
  唐木并非故意说话大喘气。
  她在显化女子灵魂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当鹤丸国永将女子身体放在地上, 女子身体周遭魔气稀薄不少时, 唐木趁机用灵力查探了一下女子身体。发现女子虽然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但生机并未断绝。
  唐木思考一番后,明白了女子现在状况。
  在阴阳师的图鉴中,桃花妖有一个技能叫复活。
  唐木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即使那复活只能用于式神,也违背了常理。
  唐木学习阴阳术之后,所知复活只有泰山府君祭。而泰山府君祭还是一命换一命。
  至于修炼泰山府君祭也不会长生不老,只是转世时不会失去记忆。唐木去过的羽衣狐的世界, 安倍家的人之所以长生不老,不是泰山府君祭的作用,而是副作用。这副作用就是激发了安倍子孙血脉中的妖怪血统。妖怪寿命比人类长, 且修炼也会使寿命更加长久。泰山府君祭是正统修炼道术, 让他们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很正常。
  只是修炼到一定阶段,会有各种劫数。安倍家继续修炼下去,也会有各种劫数“收割”他们的性命。
  长生之路,没有一条是平坦的。死而复生什么的, 更是不被允许。或许在地狱秩序还不完善的时候, 有些法术高强的人能钻空子。现在地狱管理已经十分完善,要从地狱手中抢人, 就等着地狱鬼神找上门吧。
  和桃花妖熟悉之后,唐木才知道,这复活技能并不是真正的复活。妖怪和人类不同,他们并非靠身体存活。和阴阳师签订契约的妖怪,都有一缕神魂寄宿在契约之中。桃花妖的复活, 其实也是一种治疗。式神受到重伤之后,会回到契约之中,桃花妖治疗其神魂,让其力量增强到重新可以凝聚形体的程度。
  这么说起来,桃花妖的治疗能力也是非常出众了。
  限制也是有的。式神若是受到契约无法保护的重伤,神魂俱灭,桃花妖便无可奈何。而且复活之后,妖怪的身体伤势治愈,神魂伤势则需要慢慢修养。若不好好修养,肯定会对以后修行有害。
  女子能将刀剑付丧神培养到可以脱离战场的程度,自身的道行也肯定十分强大。可以说,若是审神者没有变化的前提下,在刀剑付丧神刷够功勋的时候,审神者也触碰到了脱离人身第一个桎梏的地步。
  就像是安倍晴明在晚年的时候,可以灵魂出窍到处乱跑逗孙子玩。
  女子虽达不到安倍晴明的地步,但道行也让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一种灵魂离体,身体进入假死的状态。
  若让桃花妖提升其身体活力,她再将其灵魂上死气魔气净化,并加强其灵魂强度,让女子活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女子灵魂离体之后,身体活力在飞速流逝,即使自动进入假死状态保护自身,顶多不到半小时,这个身体的活力就会完全失去。女子灵魂也会从生灵转化成死灵。到时候,就真的只能去地狱报道了。
  救人和恢复妖怪力量不同,桃花妖会耗费大量灵力,甚至可能下一次任务都不能参加了;她用自身灵力为其净化灵魂,帮其灵魂回归,也会耗费大量精力,说不定会虚弱好一阵子。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救命之恩。
  唐木说出自己可以让女子复活之后,以女子学识,立刻就能推断出自身状况。唐木嘴边挂着戏谑的浅笑看着女子和她的两位付丧神。
  唐木什么也没说,什么要求都没提。
  唐木想看看,这位女子会如何选择?
  她遭遇了那么多痛苦,遭遇了挚爱的背叛,一腔热血被践踏,美好的愿望变成了害人的工具,她还想活下去吗?什么都记得的活下去,遍体鳞伤的活下去?
  那女子显然也在犹豫,她的两位付丧神在主人出现之后就没有多言多语。
  他们都知道,最终还是要女子自己选择生或死,他们无法左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女子身体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失,两位付丧神身上的气息逐渐不稳,特别是已经入魔的鹤丸国永。他闭上眼睛,极力压抑自己的魔气。
  “时之政府要来了哦。”唐木道,“我已经感觉到这个时空缝隙的空间波动。复活你是打地狱的擦边球,可以推到我不懂地狱规矩上。若时之政府的人出现,可是连擦边球都不能打了哦。”
  所以,快点做决定吧。
  女子浑身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如此害怕了。
  即使看着自己视作亲人的付丧神们一个一个的堕化,感受神志不清的他们在自己身上施加屈辱和伤痕,但她的心并没有因此被击垮。
  即使后来想明白,自己被背叛了,女子也没有丧失理智,只是自责。
  或许那时候,她想过自己不过一死,死亡之后一切都忘记了,就不需要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