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看来黄家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不怎么融洽!
  郑驰乐轻咳一声,以表示还有自己这个外人存在。
  他要是一声不响地看完全套,等黄震军回过味来心里肯定会对他产生不满,所以他还是自动提醒一下比较好。
  黄震军意识到郑驰乐的存在时腮帮子上的横肉抖了抖,他的声音很快就没了怒火,只不过那张脸依然不怒自威:“郑书记来了?”他转向黄毅,“阿毅你怎么不先招呼客人坐下?”
  黄毅说:“郑书记快过来,让你见笑了。”
  被外人看到了这种丑事,被打得翻倒在地的黄韬抬起头瞪着郑驰乐。
  郑驰乐倒是想起了黄韬是谁,可不就是堵得李见坤没法去坐班的黄家小公子吗?
  他没有避开黄韬的目光,平和地跟他对视片刻后就依言落座。
  黄震军见他才二十出头,年纪小得很,语气也放缓了:“我听我内人说起过你,一直想当面谢谢你。”
  郑驰乐说:“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没做什么。”
  黄震军说:“你动动嘴皮子可就解决了我们的老大难问题啊!”见郑驰乐态度从容,他又忍不住打趣,“很多医生看到我都会手抖,你倒是镇定得很。”
  郑驰乐说:“我是来治病的,病好不好治又不会因为您的身份而有所不同。如果因为身份差异心就摆不平,病肯定也难平。”
  黄震军闻言微微一顿,瞅着他说:“我就遇到过一个心不平的,医术却也挺好,你也认识他。”
  郑驰乐稍一思索,说道:“您说的是李见坤李医生?”
  黄震军说:“是,就是他。那时候我还追过他妹妹呢,他从那时起就老是把我打出門。现在这么久了,我这个被打的都没说话,他却还是看我不顺眼,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
  这话不好接,郑驰乐只能笑笑不说话。
  黄震军也没打算多提,他对郑驰乐说:“郑书记现在就能给我诊诊病吗?”
  郑驰乐沉吟起来。
  事实上在交谈之余他已经对黄震军的身体状况做出了初步判断,黄震军脾气差劲,几乎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是体内燥火盛的征兆。而盛怒又伤肝,进一步加重这种情况,造成了恶性循环。黄毅说黄震军的创口在心口附近,应该不是伤到了肝脏——就算是伤到了肝脏,这也是一个再生功能最好的器官,那黄震军性情的失控应该跟旧创无关。
  郑驰乐抬起头说:“好,那就开始吧,我想先了解一下创口的来由。”
  第178章 明刀
  黄震军微微停顿,粗犷的脸庞居然出现了几分怀念。他的目光扫了扫认真等待回答的郑驰乐,最后停在了半空中,语气平静地陈述,“这是在越战时留下的创口,当时你猜是谁给我急救的,就是你口里的李见坤李医生。那个家伙刀子嘴豆腐心,特别地心软,在战场上还拼命救人,你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哪来的胆子往炮火阵里冲,”
  郑驰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重,心里有点儿讶异。
  他说道,“这个我倒是没听李医生提起过。”
  黄震军说:“他哪会提起这些事,他要是跟你提起我那肯定是骂我居多,他啊,瞧我不顺眼已经太多年了!”他瞧着郑驰乐,“你跟他也算亲戚了,来给我评评理,我哪里对不起他了?当初我们也是有裤子一起穿、有被子一起盖的好交情啊,不就是想娶他妹妹吗?用得着把我当仇人吗?”
  郑驰乐说:“也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
  黄震军说:“也许真的是,赶明儿你给我好好问问。”
  郑驰乐应承下来,继续问起黄震军受伤的原因。在越战时留下旧伤的人并不少,像陆冬青的父亲就是在那时候受了伤——要不是遇上他师兄吴弃疾,两条腿恐怕还是行走不便!
  不管黄震军是不是有问题,这旧伤依然是黄震军曾经为了华国拼命留下来的,郑驰乐顿时也放下了成见,认认真真地为黄震军诊病。
  郑驰乐曾经跟着季春来天南海北地走,这种旧创见过不少,诊断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治的过程。黄震军有个毛病,那就是对中药非常排斥,喝一口就会把胃里的东西统统吐出来。可他这个老毛病没法用西医的办法来治,西医不能根除他的病根!
  郑驰乐说:“如果黄首长同意的话,我想给黄首长你做针灸治疗,同时还有个不用喝药的办法可以双管齐下来试试。”
  黄震军说:“哦?什么方法?说来听听!”
  郑驰乐说:“我说实话你不要见怪,这是有人在治小儿病的时候琢磨出来的。黄首长你也知道,小孩子对药物的排斥几乎是天生的,一碗药灌进他们嘴里时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一都不到了,药效大打折扣。所以这种情况可以用浸泡法?”
  黄毅插口:“就是药浴吗?”
  郑驰乐摇摇头说:“不,不是药浴,药浴就太浪费了。”他娓娓地讲了出来,“是用药液浸泡双手或双脚,不过即使是局部浸泡,用的剂量依然要加大好几倍,而且不同的药通过这种办法来吸收的效果又不一样,所以整个配方都得重新调整一下。黄首长要是愿意试试的话,我可以试着写个浸泡用的方子。”
  黄震军大方地说:“你是医生,听你的。郑书记你现在就写吧,我马上让阿毅去把药拿回来。”
  郑驰乐说:“那好,我这就写给您。”他接过黄毅递过来的纸刷刷刷地写出一串药名和剂量,叮嘱黄毅,“多抓几剂,省得多跑。”
  等黄毅拿着药方出门口,黄震军又让郑驰乐立刻给自己施针。
  郑驰乐也不推辞,打开药箱开始做准备工作。
  没得到离开允可、又没人理会的黄韬眼巴巴地蹲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郑驰乐给黄震军治病。见郑驰乐拿出一根根又细又长地针在做消毒处理,他撇撇嘴说:“爸,这种封建糟粕你也信,肯定是不行的!”
  黄震军怒骂:“给我呆在一边反省去!”
  黄韬住口了。
  黄震军对郑驰乐说:“让你看笑话了,这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专注做准备的郑驰乐,“郑书记,还是你有出息啊!这小子比你还大一岁呢,什么事都没干成过!我觉得他这辈子可能就是这样了,永远都不会有出息!”
  黄韬在一边听得非常憋屈,可黄震军刚骂过他,他又不敢吭声。
  人家父子俩的事,郑驰乐当然不好掺和进去。他说道:“令郎二十三年,一辈子才过去四分之一都不到,往后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是有句话叫大器晚成吗?”
  黄韬两眼放光:“知己啊!”
  黄震军看了他一眼。
  黄韬顿时噤声。
  郑驰乐一乐,这倒是有点儿一家人的感觉。
  黄震军目光一转,对郑驰乐说:“我有个主意,不知你答不答应。”
  郑驰乐说:“黄首长请说。”
  黄震军说:“你们那边不是有边防军吗?我记得你们那边的人武部部长叫吴开山,在那边干的时间也挺长了,是时候往上升一升。”
  郑驰乐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说:“吴部长确实守着隽水很多年了。”
  黄震军说:“像他这么出色的干部,应该早早提升!吴部长的老婆好像是省会那边的人,我琢磨着吧,不如让他调到省会去,让他多点儿机会跟纪家往来往来。”
  这确实是大好事,不过郑驰乐却更不踏实了,他继续追问:“那吴部长调走以后上头会派人来接任他的位置?”
  黄震军说:“当然。”
  郑驰乐想到刚才话题的走向,进一步猜测:“接任的人不会是……”他看了眼在一边旁听的黄韬,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黄震军说:“没错,就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郑书记你看怎么样?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算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黄震军的目光可没这么平和,要是郑驰乐说出一个“不同意”,黄震军大概会立刻翻脸!
  郑驰乐说:“如果黄首长真的愿意让令郎到隽水吃苦的话,隽水当然非常欢迎!”
  黄震军还没说个准话,黄韬就叫嚷起来:“我不要去隽水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爸,你不是答应要把我搞去省城的吗?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黄震军听到他的话后只差没把肺给气炸!
  郑驰乐还在,这家伙就嚷嚷着说“搞进省城”,就算郑驰乐不会拿着这点小事当他的把柄,但也泄露了他毫无心机的本质!
  黄震军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我说让你去你就给我去,别想讨价还价。”
  黄韬不乐意极了,谁爱去那种穷地方?他在省会那边过得不知道多自在,身边随时都跟着一批狐朋狗友,个个都捧得他浑身舒坦!
  而且在省会那边还有贺正秋的女儿可以调戏,隽水那边恐怕连个女的都少!
  黄韬梗着脖子说:“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黄震军手掌举了起来,狠狠地赏了黄韬一记耳刮子:“就你也敢顶撞我?”
  黄韬老实了,只不过他趁着黄韬不注意,逮着机会就恶狠狠地剜向郑驰乐。在今天之前他老爸还答应得好好的,郑驰乐一来就改变了主意,那说明他这记耳光是因为郑驰乐的到来而挨的!
  他不敢对黄震军有怨气,只能把怒火都转嫁到郑驰乐身上。
  这家伙是隽水县的县委书记是吧?好,好得很,既然要他去隽水,他就去!他非得弄得这家伙连觉都睡不好不可!
  黄震军何等眼力?他哪会看不出黄韬已经迁怒于郑驰乐?
  不过他不在意。
  郑驰乐跟贺正秋走得近,而且观念跟想法都跟贺正秋那批人相近,往那边靠拢也迟早的事。
  黄韬这个儿子他是不指望的了,这回黄韬对贺正秋的女儿下了手,算是把贺正秋那边得罪狠了,让他去隽水那边吃吃苦也好。
  要是这个郑驰乐真的那么有能耐,能够潜移默化地影响黄韬,让黄韬彻底改头换面,那可是大好事!
  要是郑驰乐没那份能耐,他这个儿子的捣乱功夫可是一流的,到时候闹得隽水县鸡飞狗跳,郑驰乐恐怕也讨不了好去。等那会儿他忙得焦头烂额,恐怕就没心情往贺正秋那边靠了吧?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黄震军明刀实枪地使出来,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他可是问过郑驰乐的意见了啊!
  郑驰乐瞧着黄震军带着几分冷笑的神情,很明白自己接下来肯定没好日子可过了。
  不过他没有自乱阵脚,认真给黄震军收完针后就起身道别。
  黄震军让黄韬送郑驰乐离开。
  黄韬将郑驰乐送上车,恶狠狠地说:“你给我等着瞧!”
  莫名其妙就被人恨上了,郑驰乐觉得非常无辜。
  他沉着脸回到隽水,施针带来的疲惫让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郑驰乐就找上了杨铨。
  化名为“常悔”的杨铨的新爱好是钓鱼,一早就坐在江边垂钓。
  郑驰乐也借了个钓竿,一屁股坐在杨铨身边跟他一起垂钓。
  两两无言。
  过了许久,杨铨终究还是憋不住了:“郑书记来做什么?”
  郑驰乐不吭声。
  杨铨说:“听说郑书记昨天去给我们奉泰军区的黄首长看病了?”
  郑驰乐说:“杨先生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杨铨下意识地应道:“哪里!”
  郑驰乐说:“杨先生,你露陷了。”
  杨铨的脸色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