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郑驰乐哭笑不得地转头跟关靖泽说:“看来真的不能干坏事。”
  关靖泽却用手捏着下巴,甚是感慨:“看来它比较喜欢我,砸我是砸肩膀,砸你却砸脑袋。”
  郑驰乐:“……”
  他真冤啊!!
  被只野松鼠这么一闹,他们脑袋里那点儿冲动倒是消散了。
  郑驰乐开始问起关靖泽那边的情况。
  关靖泽也不隐瞒,将王长云对自己的关照和榆林乡的落后都跟郑驰乐说了出来。
  郑驰乐也将自己忙活的事说了出来,然后说:“我们两边离得近,你们那边的土质可能也跟我们这边差不多,要不你把你们的医生叫过来,我跟老常也和他说说这病的情况,让他也去调查一下有没有相似病例。”
  关靖泽知道这事可大可小,立刻点头:“好,我明天就让人过来。”
  郑驰乐说:“要用相关材料的话你也可以叫两个人过来抄一份回去,斟酌着用。”
  关靖泽说:“成。”他又问起郑驰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驰乐也不隐瞒:“先把遗留的问题解决掉,就开始搞发展了,这是你的长项,你有什么想法?”
  关靖泽说:“对于榆林和青花来说,根子都在土地上,我们在初期也只能拿土地做文章。山林是不能动的,动了以后的后果我们都很清楚,那就只能在现有条件下改变作物结构了,这个你不是跟成老师跑过相关的项目吗?”
  郑驰乐知道关靖泽指的是岚山的开发。
  那边的经验确实可以搬过来用用。
  他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分工,口上却抹了油似的瞎侃:“亏我还琢磨着这是你擅长的,可以偷个懒,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我头上。既然养家的活儿都是我干的,往后我就喊你媳妇儿好了。”
  关靖泽一脸正色:“其实我这几天已经开始整理方案,我的意思是你有过经验,到时候你来把把关,讨论出最终方案之后那我们就一起施行。”
  郑驰乐见他又摆出那老派又正经的假模假样,也懒得跟他计较了:“成,不过听说我们王书记跟你们王书记势同水火,我们这么干没关系吗?”
  关靖泽说:“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他们水火不容我们也要水火不容吧?”
  郑驰乐笑眯眯地点头:“也对,我们可是两甥舅,真要水火不容那才是装模作样。”
  郑驰乐笑起来实在太招人了,关靖泽忍不住凑近亲了口他的脸颊。
  咚!
  一颗松果准确地砸在郑驰乐脑袋上。
  郑驰乐:“……”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郑驰乐愤愤不平地回了青花乡。
  也不知怎么搞的,明明他心情非常平静,这一晚却做了个非常漫长的梦。
  他梦见了很多很多的人,严肃又庄严的考场、人声鼎沸的会场、郑家村的老木匠、熙熙攘攘的客船、气急败坏的爷爷、他漠然对待的同窗、他着意热络交好的朋友们……就像是一场永不止息的奔跑一样,他抛下了那一个个场景往前走,不知怎地就走到了一场葬礼上。
  他看到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重聚在他的葬礼上,无论是曾经被他抛下过的友人还是刚刚被他抛下了的胜似亲人的师父与师兄,都在面带哀色地站在灵堂前。
  他走到灵堂一侧,突然看到佳佳正在跟陸冬青说话。
  张妈抱走佳佳后,陸冬青打开了佳佳交给他的画册。
  看着画册上重现的一幕幕画面,郑驰乐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佳佳那时候对他的称呼会从“小郑医生”变成了“小哥哥”,而且执着地不肯改口。
  她是想叫他“哥哥”吧,她是个懂事又体贴的孩子。
  郑驰乐站在原地许久,蓦然听到有人在墙的另一边失声痛哭。
  郑驰乐觉得这声音陌生之中又隐隐有几分熟悉。
  他想要往前走去,眼前却豁然大亮。
  天亮了。
  与此同时,首都。
  叶仲荣从睡梦中坐了起来,他摸摸自己的脸,赫然发现手上沾着泪水。
  韩蕴裳很浅眠,听到动静后也转醒:“怎么了?”
  叶仲荣心里有着鲜明的痛楚,也怎么也想不起梦里发生过什么。
  能让他流泪的事已经很久碰到过了。
  韩蕴裳说:“曦明昨天回来后就说要去找他家乐乐,你这几天不是找出了以前做的资料吗?要不要让曦明带过去?”
  叶仲荣的心情逐渐恢复如常,打趣道:“他那小胳膊小腿,拿得动吗?”
  韩蕴裳笑了:“你可别小看曦明,现在连五哥都很喜欢他。”
  叶仲荣说:“行。”他沉吟片刻,又补充,“我再给那个孩子写封信,那个孩子分到的地方不是很好,有些事情我得给他提个醒。”
  韩蕴裳试探着问:“你很喜欢那个孩子?”
  叶仲荣沉默片刻,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他的时候跟看到别家的孩子时感觉不一样。”
  韩蕴裳微怔:“……怎么个不一样法?”
  叶仲荣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一样。”
  其实为了照顾韩蕴裳的感受,叶仲荣藏着一句话没说出口。
  ——不一样在于他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总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叶仲荣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对韩蕴裳说:“我过两天正好要去怀庆那边走一趟,你叫曦明先等着,到时候让他跟我一起过去。”
  第124章 初见
  丁于飞很快就从丁老书记口里知道了郑驰乐准备做什么。
  郑驰乐拿到的第一手材料也已经整理出来。
  丁于飞看完郑驰乐的走访记录之后有些沉默。
  他对当初的事了解得也不深,毕竟所有人都语焉不详,他们这代人也是一知半解。
  丁于飞迟疑地说:“土样检测结果出来了,跟小郑乡长你说的一样,缺硒。这件事肯定要摆在第一位,要是在这时候闹腾出别的事……”
  郑驰乐说:“我们不闹腾,就在青花乡里说一说。这两天我们来开几个会,一个是乡委会,一个是代表会,还有一个是代表回去再组织底下的小型会议。一方面是布置防疫工作,另一方面就是完成这件事。对了,我们乡里的油印机还能用吧?”
  丁于飞说:“能。”
  郑驰乐拿出份资料递给丁于飞,交待:“那就让人把这些材料油印十五份,到时候我们乡委人手一份。”
  丁于飞见郑驰乐主意已定,也就没说什么,给他跑腿去了。
  掩藏多年的事实摆到了眼前,谁都无法再忽视。
  郑驰乐没打算花费多少口舌,一开会就给其他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把乡委现在的住处还给王家。
  这个决定无疑引起了巨大的反弹,在乡委会议上就出现了不少异议声,毕竟那是他们现在的住处。
  郑驰乐任由他们吵嚷了十几分钟,才示意丁于飞要求所有人安静下来。
  郑驰乐说:“我知道这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没有提起土地。土地方面我们不能开先例,开了先例会让其他地方很难办。但是王家这个房子不一样,这房子的地契上明明白白还写着王家人的名字,只是王家人没有来讨,乡委就把它当成无主之物住了进去。这个应该还,为了青花乡的发展,也必须还!青花乡发展起来了,我们还怕没有住的地方吗?”
  有人本来就不服郑驰乐,这时候提出异议:“说得轻巧,你说发展就发展?而且在那之前我们住哪?我们家里人住哪?”
  郑驰乐说:“村委的规划土地现在还有,新住处我们现在就着手建,不会拖太久。有家眷的先让家眷回娘家或者回老家暂住,这段时间我们就先到小学那里打打地铺,这种天气也不冷,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而且我看很多同志都是青花乡人,家里不会连打个地铺的地方都没有吧?”说到最后,他的目光瞧向了发言的人。
  那人本来就是西村的人,闻言一滞,又提出第二个问题:“建房的钱又从哪里来?”
  郑驰乐说:“乡委还有钱。”
  这下其他人也有意见了:“乡委的经费本来就少,要是再用这么一笔,下半年的财政就太紧了!”
  丁于飞也皱起眉:“小郑乡长……”
  郑驰乐说:“这就是我们要谈的下一个问题了。”他站了起来,“我以前在淮昌那边跟过一个项目,做的是山地药材种植的试点。我这段时间把我们周围的山头走了个遍,发现我们这边的森林是宝贝,正好给药材种植创造了很好的条件,所以我决定向上提交这个项目申请。”
  有人显然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惊讶地说:“岚山我听说过,现在可是国家级的药材种植基地!”
  有人则怀疑地看向郑驰乐:“郑乡长你才十几岁,真的参与过这个项目吗?”
  郑驰乐说:“我也就跑跑腿。”他看了眼丁于飞,“乡委不是我的一言堂,可不可行还是得你们看过提案以后再来讨论,你们呆在青花乡的时间比我久,对青花乡更熟悉,可以在提案上再做进一步修改。丁乡长,你把材料发下去吧。”
  丁于飞这才明白郑驰乐给的材料是准备怎么用的。
  他立刻把油印出来的材料分发到没给人手上。
  郑驰乐在众人翻看项目材料期间说道:“县里批不批这个项目还不一定,我的意见是我们在上交申请之前,应该先做完我刚才说的事。”
  这显然是个艰难的选择。
  青花乡的项目被打回来不是一次两次的事,申请项目款更是难上加难。究其根本,一是青花乡条件确实不够好,二就是王季伦那边的问题了——同等条件下,王季伦肯定会略过青花乡!
  郑驰乐要求他们放弃现在住的好地方去挤破落的青花乡小学,肯定谁都不愿意。可郑驰乐摆出的鱼饵实在太香了,岚山那地方的成功谁都看得出来,虽然青花乡起步条件肯定不如岚山,但只要能让青花乡“脱贫”,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成绩!
  更重要的是郑驰乐来时不显山不露水,正式上任之后办事却非常利落——就拿最开始的防疫方案来说,他一出面县里就批了,整个项目的各项工作也都层层落实到每一个人头上,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而且干了就能见到效果。
  方向明确,成效又显著,几乎所有人心里都不自觉地对郑驰乐心生信服。
  郑驰乐的第一把火烧得很好,第二第三把火眼看又能烧旺,乡委里的争议声慢慢就少了。
  有丁于飞在一边摇旗呐喊,最后意见完全统一了。
  想到后面还有个好项目要做,每个人都变得很有干劲。
  他们先是动员乡人写联名道歉信。
  这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但却是必须的。
  郑驰乐在了解情况时已经反复地做当年那些参与人员的思想工作,乡委落实这项任务的时候请了他们出来说明情况,做得还算顺利。
  只是当工作一步步做下去之后,很多人当晚都无法入眠,心里总觉得被什么堵着似的。从纸面材料看到是一回事,直接听到那一幕幕又是另一回事,一开始觉得郑驰乐是在瞎折腾的人这一夜都没有合眼。
  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们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夏季的夜晚非常宁静,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蛙叫和虫鸣。
  他们坐在中庭的井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说的都是白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