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说啊,”他的嗓音透过压抑过后的愤怒,“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嫁给任何人的,你说的这话你都忘了吗?”
  他的手指捏的她的下巴真是痛啊,李令婉眼泪都要忍不住的落下来了,可她到底还是极力的忍住了,不过说话的声音发着颤,而且不可避免的带了一丝哭音。
  “我没有。哥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这门亲事,是祖母他们给我订的,其实我,我也不想的啊。”
  李惟元目光紧盯着她看,似是在判断她说的这句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片刻之后他忽然伸了双臂,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
  “那就好。”他的声音低沉,意味不明,“你不想嫁给他就最好。你放心,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
  就算李家和广平侯府已经说定了这门亲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梁丰羽死了,到时这门亲事自然就算不得数。
  又下巴在她的头顶上磨蹭了一下,低声却坚定的说着:“婉婉,我不会让你嫁给任何人。”
  除了他,她谁都不能嫁。谁胆敢肖想娶她,那他就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李令婉被迫趴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全身都在因着害怕而发颤。
  她不理解为何在这件事上李惟元会生这样大的气。而且刚刚他说的那句,不会让她嫁给任何人的那句话,她分明就能感受到后面的血雨腥风。
  她只觉心中一沉。
  李惟元对她的这种掌控欲和占有欲真的是,已经都不是强了吧?她可不可以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
  “哥哥,”她在他的怀中仰头看他,极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为什么你这么不想让我嫁给梁丰羽?”
  李惟元低下头来看她。
  他的眸光专注、幽暗,里面涌动的是她看不明白的汹涌暗潮。有那么一会,李令婉都有一种错觉,仿似下一刻李惟元就会这样俯首下来亲吻她一样。
  她被自己的这种想象给吓的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望着李惟元的目光开始躲闪,也带了些许不安。
  但好在李惟元及时的将自己的目光别开,随后他又开始转移话题:“婉婉,对不起。刚刚哥哥有没有弄痛你?”
  他指的是刚刚他伸手捏住了她下巴的事,但刚刚那会他简直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在世安堂的时候,听到老太太笑着说起给李令婉和梁丰羽订下了亲事的时候,李惟元便已觉得心中满是凶狠暴戾之气了,但在老太太面前他还是极力的忍着。等随后他和李令婉出了世安堂的大门,一路上他目光只看着李令婉,但她却始终是低着头,一点要看他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在他开口叫了她好几声之后,她依然还是恍若未闻一般,压根就没有答应。
  于是在心中的那层凶狠暴戾之气之外,李惟元又加上了几分恐慌。
  他害怕李令婉心中其实是喜欢粱丰羽的,所以在老太太刚刚说起给她定的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心中实则是喜悦的,而她这一路上的垂头不语走神只是因着害羞的缘故。
  李惟元虽然心思缜密睿智,但人在对于自己最在意的事或人上,在极度恐慌和愤怒的时候是很难继续保持平日的缜密和睿智的,所以李惟元刚刚才会失控。
  他要听李令婉亲口说她不想嫁给梁丰羽。但即便她刚刚说的是她想嫁给梁丰羽,那他也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好在李令婉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梁丰羽,不过,她好像对他的态度开始生疑了。
  若是在以往,李惟元肯定是要就自己刚刚的那个反应和态度解释一番,但是现下他却不想解释了。
  她生疑便生疑吧,左右自己对她的情意到后面她总归是要悉数知道的。而且,今儿上午他接手了皇极会,了解了一番这个组织的成员和运作之后,他已经很有信心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挡住他的了。
  他伸手,轻轻的摩挲着李令婉的下巴,细嫩白皙的肌肤上有他刚刚错手捏出来的两道红痕,看着很有些触目惊心。
  “婉婉,”他垂下眼,语气放柔了不少,“哥哥错了。对不起。”
  再如何的愤怒他都不应该伤了她的。
  纵然是得他这样的道歉,但李令婉心惊胆战的感觉依然没有全消。
  刚刚的李惟元实在是太吓人了。感觉他浑身都是煞气,一言不合就要嗜血一样。
  “没事,没事,”她轻扯了扯唇角,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在无所谓的笑,“没事的啊,我又不痛的。”
  李惟元目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放开她,走去打开门,吩咐小扇去打一盆温水来。
  方才李惟元忽然发怒,将李令婉拉进了屋子里面去,又立时就反手关上了门,小扇只吓的心都快要不会跳了。她想要跟进去看看,可又打从心底里惧怕李惟元,所以便只是在外面焦急的等着。这会见李惟元终于开了门,她探头探脑的往他后面瞧,见李令婉正好端端的站在他身后呢,她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而李惟元见她只是站着不动,看着她的目光便冷了下来。
  小扇见了,便不敢再看了。慌忙的低下头,应了一声是,转身就打水去了。
  等她打了水来,李惟元拿了条干净的布巾来,在铜盆里面打湿了,又绞的半干,伸了手上去试了试,确保不烫了,这才坐到李令婉的身边去,扳过她的脸来,一句话也不说的就将布巾敷在了她的下巴上。
  布巾温热,但绝不烫。
  李惟元不说话,李令婉也不敢说话,于是两个人就隔着这稀薄的袅袅雾气,彼此无语。
  又如此这般的用温热的布巾敷了她的下巴好几次,李惟元才叫了小扇进来,让她将铜盆里的水端出去泼掉。
  小扇应了一声,弯腰来端放在桌面上的铜盆,然后眼角余光无意之间就瞥到了李令婉下巴上的两道浅淡的红痕。
  虽然用热布巾敷过了,但那两道红痕也不是立时就能消褪的。小扇心中大吃一惊,只以为这是李惟元伸手打了李令婉的缘故。
  心中一股气恼和不平之意顿生。所以就算她平日里再惧怕李惟元,可这会也是忍不住的就直起身来,质问着李惟元:“大少爷,我们姑娘做错了什么,您就这般的下手打她?”
  李惟元闻言,抬眼看她。
  他的目光森寒,看着就觉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小扇止不住的就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但面上还是竭力的保持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而李惟元看了她一眼,随后就别开目光,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自顾自用手中温热的布巾继续的擦着李令婉的双手。
  只是擦着擦着,李令婉就听得他又低声的说了一句:“婉婉,对不起。哥哥不该伤了你。”
  这都已经是他第三次同她说对不起了。
  李令婉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心中有点不爽,但她还是选择原谅。
  她没法子不原谅。李惟元这个人,无论哪一方面她都自认自己玩不过他的。而且她才刚刚将皇极会这样粗长的一根金手指交到他的手中,他想要做什么,她能怎么反抗?也唯有顺着他。
  他现下是她唯一的指靠了。而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李惟元必不会真的伤她。他刚刚那样,肯定是事出有因。
  开口让小扇出去之后,她就笑着对李惟元说道:“哥哥你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捏伤我的。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压根就不痛的。”
  但李惟元看着她下巴上的两道红痕,只觉得自责不已。
  他伸手,轻轻的揽她入怀中,低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婉婉,我真是,恨不能将我的心都掏出来给你。这样你才会晓得,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哥哥不能没有你。答应我,不要喜欢任何其他男人。”
  若她喜欢上谁,那他就杀了谁。
  李令婉只觉心中一震。
  这一刻她隐隐约约的觉得,李惟元现下对她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已经超越了正常兄长对妹妹该有的,他这该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但这不可能!李令婉心中迅速的否决掉了自己的这个可怕想法。且不说自己给李惟元设定的就是个绝情绝爱的人设,只说他压根就不晓得自己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事,他一个堂兄,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堂妹生出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
  李令婉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肯定是李惟元从小受人白眼欺凌,猛然间自己对他好了,他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再如何都不肯撒手,所以听到她和梁丰羽定亲了,不日就要嫁人了,往后自然不会如现下这般的和他能日日相见,他就心生恐惧和愤怒,不想让她嫁给任何人了。
  肯定是这样的不错,李令婉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同时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她想了想,就在李惟元的怀中抬起头,开口小心翼翼的说着:“哥哥,我们是亲兄妹嘛,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妹之间自然是要互相关爱了,彼此之间肯定也都对对方很重要的,你说是不是啊?”
  她这一句话里两次提到了亲兄妹三个字,李惟元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他心中苦笑。虽然他明明现下就想告知她一切,可看着她这样不安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就让她猝不及防的知道这些事。只怕那样她一时肯定会接受不了的吧?
  所以他唯有回答:“是啊。我们之间要互相关爱,彼此对彼此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却趁她不备,低头轻轻的在她的秀发上落下一吻。
  对哥哥而言,你就是最重要的,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你。我愿卑微的匍匐在你面前,只愿祈祷终有一天你能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冰哥这就是一言不合就要黑化的节奏啊。
  ☆、第73章 芳泽无加
  李令嬿闭门思过三日之后, 带了自己亲手抄写的五十份《女诫》前去世安堂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见了她,随手翻了翻她抄写的那一沓纸,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她几句,随后就让双红寻了一支金累丝桃花簪子出来给了她,又握着她的手, 温和慈爱的说了一番祖母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心中不要埋怨祖母之类的话, 总之就是恩威并施了。李令嬿自然也眼含水光的说孙女明白祖母的苦心之类。又对老太太说的其他一些话也甚为乖巧的应了,随后再在她那里坐了一会,就起身作辞, 退了出来。
  而等一出世安堂的院门,李令嬿就无声的冷笑了一下,将手里装着那支金累丝桃花簪子的小匣子递给了青桐, 吩咐着:“我们去漪兰院。”
  青桐应了一声,双手接过了匣子。
  等主仆二人到漪兰院的时候, 就见孙兰漪正抱了李惟华坐在临窗木榻上, 母子两个人一问一答的, 场面极其的温馨。鸣月和奶娘站在一旁伺候着。
  见李令嬿过来了, 孙兰漪就将怀里的李惟华交给了奶娘,吩咐她抱着少爷到院子里去玩耍一会。又让李令嬿坐,问她:“这几日你可还好?”
  孙兰漪原就是个不怎么爱出门的性子,更何况老太太一早就吩咐下来了,李令嬿她们三人闭门思过的期间,任何人不得去探视的, 所以虽然孙兰漪心中也担忧,但到底也没有去蒹葭苑看望过她。
  李令嬿点了点头:“还好。”
  小丫鬟拿了茶上来,李令嬿接过,垂头慢慢的喝着里面的茶水。
  孙兰漪见她穿了浅蓝色领口袖口绣兰草纹样的对襟上襦,白纱细褶裙,素淡雅致。又见她薄面微腮,体态轻盈,下巴见着较前些日子仿似又尖俏了些。
  心中一软,她忍不住的就倾身过来,抬手拨了拨她头上如意云头步摇上面垂下来的珍珠流苏,叹道:“嬿儿,好好儿的不争不抢岂不是好?你信娘一句话,纵然你是庶女,可依着你爹爹现如今的官职,还有他对你的宠爱程度,往后在你的婚事上面他必然不会委屈了你。”
  李令嬿心中一震。
  她将手中的盖碗放回了手边的花梨木螺钿炕桌上,抬起头看着孙兰漪,一脸平静的说着:“嬿儿不明白娘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孙兰漪就轻叹了一口气:“嬿儿,娘记得你是会水的。”
  只这一句话就够了,旁的就再不必说了。若说多了,反倒会伤了母女情分。
  李令嬿闻言,瞳孔微缩,双唇轻抿,然后她也没有再辩驳什么了。辩驳了也没用,她知道孙兰漪也是极聪明的一个人。若是她愿意,十个周氏也被她从太太的位子上拉下来了。
  但李令嬿心中不甘的就正是这一点。
  就好比明明是满怀都抱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样,原是可以过的很好的,但孙兰漪却是极不稀罕的将那些珍贵的夜明珠全都当做石头一样的给扔了,而自己依然甘愿过那样清贫的生活。
  她是清贫了,那身为她的女儿,自己也就只能一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了。
  李令嬿心中情绪翻滚,面上却不显,只是问她:“娘可知晓,外祖父已经被皇上授予左副都御史一职了吗?”
  孙御史被流放之前的官位是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但现下的这个左副都御史却是正三品,官位是较以前上了一个台阶。
  “这事你爹爹已同我说过了,”孙兰漪的声音平静的很,“我知道。”
  “那娘你可知道,广平侯府已经上门向祖母和爹爹求过亲,要聘了四妹做他们侯府的儿媳妇?”
  孙兰漪瞥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声音依然平静:“这事我也听丫鬟提起过。”
  “那娘你还能这样的无动于衷?”李令嬿的声音忽然就大了起来,也尖锐了不少,“娘,我才是爹爹的长女,四妹的排行是在我之下的,可现下广平侯府过来求亲,求娶的却是她。娘,我身为爹爹的长女,我的脸面何在呢?而且刚刚你说,依着爹爹现如今的官职,还有他对我的宠爱程度,往后在我的婚事上面他必然不会委屈了我,可再不委屈,我的婚事能有四妹的好?”
  孙兰漪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