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谢桥闻着屋子里刺鼻的血腥味,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消。“怎么回事?”
  她走之前还好端端的。
  秦蓦面色铁青地站在床边,紧绷的脸庞隐忍着怒火,冷硬道:“这就是你说的有所好转?”
  谢桥看着床上面色青白的秦玉,不由得眉头一蹙,切脉后看向柳嬷嬷:“郡主可是服用我开的药?”
  柳嬷嬷眼珠子四处乱瞟,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硬着头发点头:“都是按时吃你给的药。”
  谢桥收回视线,将人摒退,替秦玉施针。
  不过片刻,秦玉幽幽醒转,面色仍旧异常苍白。
  谢桥沉着脸,冷声道:“性命是郡主你自己的,若信不过我,大可直言,免得浪费我时间。实在不想活,您请继续糟践你的身体!”
  这一番话刻薄且不留情面。
  秦玉动了动唇瓣,眼眸黯淡,看向谢桥的身后:“哥哥……”
  谢桥回头,只见他阴晴不定的站在珠帘处,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森冷之气,令人心中凛然生寒。
  “玉儿,你好好休息。”秦蓦低声说道,替秦玉掖好被角。转身,大掌紧拽着谢桥皓白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
  谢桥觉得手腕要被他给捏断:“撒手!”
  秦蓦充耳不闻。
  谢桥怒了。
  一甩手,挣脱开来。
  看着手腕上一道深色红痕,笑容冷然如冰,讥讽的说道:“我只救活人,救不了死人!”
  秦蓦漆黑如墨的眸中带着近乎冷戾的锐意,额角青筋跳动。
  谢桥破罐子破摔道:“真是烦够你们了!老娘不想伺候,要杀要刮随便!”
  心里陡然泛酸,在这拿权势说话的古代。人格、尊严,通通都是什么鬼?
  没权没势,就是命攥在别人手里的蝼蚁!
  谢桥挺直腰杆,倔强的瞪视着他。
  她也是有骨气的人!
  “她为什么吐血?”
  呃?
  谢桥怔愣的看着他。
  秦蓦抿紧薄唇,不耐的说道:“她不配合?”
  谢桥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做好准备伸出脖子给他掐死算了,他反而……
  秦蓦淡扫她一眼,对上她愕然的目光,仿佛洞悉她的心思。视线落在她晶莹剔透,玉色入骨的纤细脖颈。
  谢桥脖子一缩。
  秦蓦讥诮道:“怎么,怕死了?”
  谢桥摸了摸刺痛的手腕,讪笑道:“哪能呢!”还是将自己心底的存疑说出来:“这些天的治疗,郡主的身体有所好转。只是脉象极为的奇怪,我怀疑她没有服用我给的药。就算服用了,即便不对症也不会出现吐血昏迷的情况。”
  秦蓦颔首。
  吩咐蓝星送走谢桥,秦蓦去往玲珑阁,蓝月伺候秦玉在服药。
  秦玉虚弱的笑道:“哥哥,让你忧心了。”
  “没有好好吃药?”
  秦玉睁大双眼,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转而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哥哥这是不信我?谢姑娘是你找来的,我怎会不信她?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有多渴望拥有健康的身体。自从泡药浴之后,心口一直隐隐作痛,怕哥哥担忧,这才一直瞒着没有说。”
  第三十一章 孽障
  翌日。
  燮郡王府抬两口大箱子送到重华楼,蓝星将一瓶跌打药油给谢桥。
  谢桥毫不客气的收下。
  权当他送礼是为昨日的失礼,赔礼道歉。
  容三奉辅国公的命令,请谢桥去福寿堂。
  谢桥来的时候,福寿堂坐满了人。朱氏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只见过名义上的父亲大老爷容阙和大夫人,还有一旁的柳氏。柳氏身旁的二老爷容誉与最下面坐着的三老爷容霖、三夫人邓氏,谢桥第一次见。
  另一边的少年、少女中,她只见过容嫣,其余都不认识。
  朱氏没有发话,谁也没有自作主张的替谢桥介绍。
  谢桥不以为意。
  邓氏今早从娘家回来,辅国公将谢桥唤来,便是商议认祖归宗的事宜。
  辅国公端着茶杯饮一口茶水道:“今日请你们过来,有一事要说。当年走失的嫡长孙容华,已经找回来。下个月初十是黄道吉日,让她认祖归宗。”对冷沉着脸的柳氏道:“你负责宴请各府夫人,将容华带在身边周旋。”
  算是让谢桥在各位夫人面前露脸儿。
  柳氏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此事暂且放一边,府里刚刚出事就大办喜事儿,我这心里头膈应得慌。再说,生哥儿生死未卜,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哪里有空张罗宴客?莫要到时候有疏漏,叫人看笑话!”
  柳氏过门三四年不曾有孕,将庶女抱养在膝下,这才生下容生。
  容生是柳氏的命根,往日里全因容生而处处忍让。如今容生出事,她便也毫无顾忌。
  “认祖归宗是大事,怎能耽误?”邓氏细声细语道:“生哥儿病重,二嫂难以分身。正好我闲来无事,也能替二嫂分担一二。”
  心里却是很不服气,她才走多久?府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管家也没差,只是这样大的事,该知会她一声罢?
  柳氏冷眼斜睨邓氏。
  邓氏细长的眉眼一挑,笑意涟涟道:“说不准这喜事儿一办,生哥儿病就好了?”
  朱氏一记刀子眼射向邓氏,正欲多说的邓氏立即噤声。
  “等生哥儿好了再说。毕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宣扬出去徒惹笑话。”朱氏一语双关,抚了抚袖口精美的缠枝绣纹,慵懒的抬眼看向卫氏:“你说如何?”
  才经容晋的事儿,卫氏正夹着尾巴做人。即便心里不愿谢桥认祖归宗也不敢多言,眼下朱氏的话正中下怀,哪里会有异议?
  “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朱氏看向辅国公。
  辅国公如何不知她们心中所想?
  一意孤行,固然可行。
  只是,家宅怕会不宁。
  一时心中难以决断。
  谢桥仿佛局外之人,冷眼旁观。
  “你们说完了?”
  众人齐齐看向她。
  “方才你们都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也该听听我对认祖归宗的想法。”谢桥环顾一眼众人,无奈的摊手道:“我眼下也没有这个打算!”
  “你说什么?”朱氏意外的看着谢桥。
  卫氏亦是难以置信。
  “我不愿意。”谢桥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若无其他要事,我先走一步。”
  开玩笑!
  她娘都没有葬进容家祖坟,祠堂也没有牌位,她认哪门子的祖宗?
  容阙握着茶杯的手指发白,面色铁青,将茶杯掼在小几上。怒道:“孽障!”
  谢桥笑意盈盈:“莫不是您想我认祖归宗?”
  “你——”
  谢桥讽刺的睨他一眼,转身,触及容嫣复杂的神色,勾了勾唇,拂袖离开。
  众人看着爽利离开地谢桥,缓不劲来,这超乎他们的意料。
  她不是该费尽浑身解数认祖归宗,成为名正言顺的名门闺秀?
  他们拒绝、推诿,她不是该委屈、难过?
  还是……以退为进?
  想到此,朱氏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
  重华楼
  春雨偷偷打开两口箱子,俱是满满的药材。
  并不是她认为的金银玉器。
  抬脚踹了几下,并没有发现谢桥主仆站在门口。
  “绑了!”
  谢桥忍耐春雨到极限,若规规矩矩,她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免替换掉春雨,重新安插进不知是谁眼线的人。
  如今她协助管家,自然有权选婢女。
  春雨一惊:“你敢!我是大夫人送来的人!”
  谢桥冷笑道:“大夫人昨日里抬一口箱子送来,里面有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头面首饰。我的财物都是你在看管,这些东西在何处?不是你这刁奴昧了去?”
  春雨瞪圆双眼,面色涨得通红。
  大夫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不过是想要误导二夫人,这才做做样子罢了。那口箱子从院门口抬进来,立即从后门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