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间,要让她好好活着
  病房里,卫老夫人刚睡醒,看到陆言修和顾念念,呆滞的眼睛里放出光彩。
  顾念念在削苹果,听到老人家提起叶锦瑟的名字,她差点把手给削了,愕然抬眸,对上陆言修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惊觉自己被奶奶出卖了。
  她将错就错:“哥哥,什么时候把锦瑟姐姐带过来?奶奶想看看她呢!”
  这丫头片子坑起人来完全没下限。
  对上老人家满是希翼的眼睛,陆言修面色不变,语气温和:“我跟她是朋友,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他害羞了。”顾念念把苹果递给卫老夫人,朝着无奈的陆言修笑得没心没肺。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老人家很是严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赶明年,你俩都给我带重孙回家!”
  一下子,顾念念唇边的弧度再也动不了,棕瞳里隐有悲痛。
  不知道顾念念流产的卫老夫人特地看向她:“别整天笑你哥,你也要找对象了,女孩子家家的,年纪大了,选择就少了,知道吗?”
  背负着丧父丧子之痛的顾念念发挥了平生最好的演技,佯装无事,眯起眼睛,咧唇大笑:“知道啦,赶明年,我给你带十几个孙女婿二十几个重孙回来,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带一堆孙媳妇,凑够很多桌打麻将,肯定很热闹。”
  卫老夫人一听,笑骂道:“就你会瞎扯。”
  “什么瞎扯,我可是认真的!”顾念念正经脸。
  正经起来,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如常。
  “对,你认真的。”陆言修悠声道,“你在认真地瞎扯。”
  顾念念眯着眼看他,暗含危机,陆言修回她一个温柔内敛的浅笑。
  满满的敌动我不动的蜜汁淡定,到头来让顾念念有种自己寻事生非的错觉。
  她郁闷地拿起一个苹果连皮带核就啃,啃着啃着,被卫老夫人的话噎住。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老人家承担了卫博远的责任,关心起她的未来。
  她这一询问,顾念念眼角泛酸。
  以前卫博远一问类似的问题,顾念念就很不耐烦,觉得他在掌控她人生,日至今日,骤然发现,有人管束是一件幸福的事。她以前不懂,这次要牢牢地握在手里。
  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顾念念突然间握住卫老夫人的手,情真意切地看着她,非常突兀,吓老人家一跳,手一滑,苹果掉了,被陆言修接到。卫奶奶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担忧地回视孙女:“你不想接手公司,那就让别人管去,千万别有压力。”
  奶奶咋知道她把执行权交出去?顾念念疑惑地挑起眉,朝陆言修递了个眼色,陆言修不表达意见,袖手旁观。
  “我和您的想法不谋而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顾氏集团毕竟是家族企业,贸贸然就交给外人经营,她心很虚,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
  顾念念想了下,笑眯眯地瞅着陆言修:“哥哥,这段时间都是你在打理公司,比我还了解人员分工,有人推荐吗?”
  这一声哥哥喊得软绵谄媚,很有亲妹妹的感觉。
  然而,她坑他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态度。
  “有,这个人无论长相还是思想都很提神,绝对靠谱。”
  提神……?
  歪瓜裂枣,车祸现场?
  顾念念纠结了下,就放下这层担忧。
  人家长得难看膈应的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与自己无关。他别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折腾得前景堪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顾念念就心满意足了。
  却万万想不到,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前些日子,陆言修和顾念念形影不离,吃喝一致,照理说不会误服什么流产药,顾念念从医院带回的安胎药也没问题。陆言修凝望手里的药盒,多了一个心眼,全拿去化验,结果发现,这预防胎儿神经管畸形的斯利安叶酸片兑了米非司酮片,这药既可以避孕,也可以流产,顾念念服用后,肚子里的宝宝还撑到第三个月,堪称奇迹。
  陆言修忍着端了青城立医院的冲动,把这消息告诉秦深。
  当天,给顾念念开安胎药的赵医生开车回家途中,经过大海跨桥,被数辆车堵在桥中间,动弹不得,刚扬言要报警,手机还没拿稳,包围她的车辆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齐心协力地撞向她,她的小奥迪当场冲毁桥栏,大半个车身挂在半空中。
  见惯生老病死的赵医生在生死一刻的时候,还是感到一股股难以抑制的尿意和前所未有的惊慌。
  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听从别人指示的赵医生连横的都算不上,一下子就碰上不要命的,自然举白旗投降。无须秦深多问,她脑子犯糊涂,什么都招了,连自己怎么使用岳湘灵给的那笔钱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的配合,让秦深很满意,他抽走她手机,安排人卸载她车内的行车记录仪,然后把这两样东西丢到马路边,车轮经过,碾成齑粉。
  以为逃过一劫的赵医生还没来得及从车里爬出来,车位后方传来剧烈撞击,一阵天旋地转,小奥迪坠入海里,“嘭”的一声巨响,海面掀起十几米的高浪。
  离开前,秦深吩咐:“看着时间,要让她好好活着。”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叫生不如死,行尸走肉。
  莫程伦俯首,以怜悯的眼神望着底部朝上,即将被海水淹没的小奥迪,那里时不时传出惨绝人寰划破耳膜的呼救声。
  赵医生心灰意冷放弃求生即将嗝屁的那刻,救援人员把她从海里打捞上岸,从死神手里救回她。往后的日子,令她无比憎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世上。
  对秦深而言,有恩还不还得分情况,但有仇是必报,还是千倍万倍地报。
  欺善怕恶,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只有比别人更狠,更疯狂,更不顾一切,这是秦深从小到大奉承的真理,更是以实际行动贯彻毛爷爷的口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么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原则在遇到顾念念的时候分崩离析。
  原因无他,在乎一个人是拿她没办法的。
  “你在做什么?”一周后,这是秦深见到顾念念的第一句话。
  主卧已经看不到顾念念肆虐的痕迹,所有家具所有摆设和她离开那天一模一样。她怀里抱着陈旧的泰迪熊,隐约间可以闻到一丝佛手柑混香烟的清淡气息,好闻归好闻,也显得它太没骨气了。没想到这丫的被她抱了十几年,才几个月的时间全是秦深的味道。
  “我要带走它。”顾念念天经地义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