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向珊没答,居高临下的轻睨着她,停顿片刻才说:“不过看你年纪还是太嫩了点儿。”
  徐途略一思索,方才明白她话中意思,看了看门口站的男人,气定神闲的说:“你嫌嫩,别人未必这么想。你见过谁愿意啃糠萝卜,不吃水萝卜?”她又加一句:“演后妈。这体验够新鲜。”
  “你……”
  秦烈喊了声:“徐途。”
  徐途最后看她一眼,随之脸色也阴沉下来,指着她鼻子道:“这巴掌我记着,咱俩没完。”
  ***
  出门这会儿功夫,天空飘起毛毛细雨。
  到达山脚下,另外几人已经聚齐。
  秦烈临时分队,许胖儿和常辉一组,向右沿途寻找,之后从右麓上山;伟哥和阿夫从左面走;秦烈带着徐途和赵越,顺着中午的路线直接上去。
  秦烈说:“无论是否找到,两个小时后在原地汇合。”
  此刻天色又黑沉几分,向上看去,阴森恐怖,已不见白天绿意盎然那番景色。
  徐途努力辨认方向,紧紧跟在秦烈身后。
  看周围环境有几分眼熟,她指着其中一棵树:“我和她在那儿拍过一张照。”
  秦烈看她一眼:“然后呢?”
  徐途往前走几步,用手机电筒照明,看到那条不算明显的羊肠小道,她说:“一直往前走,然后在一个岔路向左拐。”
  “确定吗?”
  徐途皱眉想了下:“确定。”
  秦烈对后山熟悉无比,经她指引,很快找到两人先前分开的地方。
  四周黑漆漆,那一片山莓林子紧密得没有缝隙,他一手端着电筒,另一手从身后掏出把匕首:“跟紧我,别走散。”他砍掉两侧多余的树枝,做上记号,以便找到人以后原路退回来。
  “秦梓悦——”他大声唤。
  徐途也环着手:“悦悦!”
  赵越:“悦悦!秦梓悦!”
  安静片刻,几只夜莺扑腾腾飞出林子,其他半点儿回音都没有。
  徐途心凉了半截,简直想抢过匕首直接抹脖子,一时害怕秦梓悦真的出事,一时又怕她真出事,没法向秦烈交代。
  这么一想,不禁鼻头泛酸。
  徐途努力吸了口空气,打起精神又跟着喊两次。她出来只套了件外衣,下面还是那条牛仔短裤,冰冷的雨丝落在皮肤上,被砍断的枝条刮到,一点痛觉都没有。
  在那片林子里绕许久,秦烈身形忽然一顿,迅速俯下身体。徐途和赵越凑过来看,几道手电筒的光汇聚到一起,只见树干边上躺着个篮子,里面的山莓洒了一地。
  徐途精神一振:“这篮子是我们带出来的。”
  秦烈倏忽起身:“秦梓悦!”他喊声低沉有力,手上动作也愈发迅速了。
  仿佛看到一丝希望,三人以这里为中心,分散开来仔细寻找。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那个篮子,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秦烈当机立断:“下山。”
  徐途愕然:“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不找了吗?”
  “回去报警。”秦烈简短回答:“不能在这儿耗时间。”
  雨下了有一阵儿,山路湿滑,地面崎岖坑洼,徐途跟着两人,小心谨慎地在树林斜坡中穿行。
  秦烈步伐很大,始终沉默着。借着寡淡月光,徐途看见他宽厚的肩膀和被细雨打湿的头发,那背影异常沉稳坚毅,冷肃之下又有些陌生。
  走神儿的功夫,徐途脚下频频打滑,快跌倒的时候,被旁边一双大手稳住。
  秦烈仍旧一语不发。
  徐途咬紧唇:“今天的事我有责任,对……”
  “道歉的话先别说。”他忽然出声制止。
  徐途噤声,视线落下去,他攥着她手腕儿的手并未放开。
  秦烈说:“秦梓悦不会有事儿。”像是安慰自己,也像安慰她:“她喝了一年中药,哮喘很久没发作,可能就走丢了,躲哪儿哭呢。”
  这话又让徐途心中安慰不少:“真的吗?”
  秦烈没说话,虎口一紧,只握了下她手腕儿算作回应。
  下山速度很快,到集合地点的时候,那几人还没回来。
  秦烈让赵越和徐途在原地等候,他先走一步,去老赵家里打电话。
  没走多远,他脚步顿了顿。见远处过来一人,高个子,剃着很短的头发,他走路摇摇晃晃,下雨天仍旧穿着单薄的短袖和运动裤。
  秦烈眯了下眼,看身形像是刘春山。
  刘春山直接奔着徐途过来。
  徐途吃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刘春山咧着嘴笑,弓身直接牵住徐途的手。
  秦烈防备的拦了把:“你干什么。”
  刘春山不理他,盯着徐途:“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春山说:“回家。”
  “别闹。”徐途皱着眉哄他:“我现在有急事儿,改天再找你玩儿好不好?”
  徐途半天都没把手抽出来,刘春山力道很大,仍旧说着:“回家……”
  “你听话!”
  他执拗着不动,低下头,手里摆弄着什么。
  徐途定睛看去,不由愣了愣。
  他手中的,是一朵打了蔫儿的小黄花。
  第19章
  ***
  雨势渐大,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屋子里光线昏黄, 房顶漏雨, 下面拿个破瓷盆接着, 雨滴溢出来,周围土地洇湿一片。
  徐途从门外凑头往里看, 对面床边坐个男人, 半弓着身,把被角往里掖了掖。床上小姑娘睡得沉, 脸颊朝外, 皮肤有几道脏污, 两侧的麻花辫也早已散开。
  房间静谧,一时只剩落雨声。
  徐途没有打破这份宁静,抿抿唇,悄悄退出来。
  转身撞上刘春山, 徐途抚抚胸口:“妈呀, 吓我一大跳。”
  刘春山挠两下额头, 嘴一咧,忽然笑了。
  徐途踮起脚摸摸他的脑袋,鼓励说:“春山哥,你做得真好。”她也不由舒一口气,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感觉到一股股凉气从脚心往上蹿。
  赵越问:“悦悦还在睡?”
  徐途说:“可能白天吓着了,这会儿睡得挺沉。”
  赵越说:“如果这边没事儿,我先去山脚和阿夫他们会合,然后回家报信儿,别让她们跟着干着急。”他拉上拉链:“你和秦烈等雨停再走。”
  徐途想想:“也好。”她憋了一下:“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着一摆手,把帽子扣上,埋着头,冲进雨里。
  徐途目送他离开,那抹瘦小影子很快淹没进黑暗中,回过神儿的时候,她肩膀露在房檐外,已经被雨淋湿了。
  徐途往后退了退,坐在紧靠墙面的小板凳上,她拖着下巴,目光有些迟钝。雨幕就在眼前,水滴砸下来又分散开,大部分溅在她光裸的小腿上。
  徐途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抖出来一根摸了摸,表面潮湿,勉强能抽。她拿火儿点着,吸满,顿了两秒,口中的烟雾才沉沉吐出来。
  就那么坐了会儿,等烟抽完又点了一根,身上的凉气才消散不少。
  她扭头看刘春山:“你是怎么发现秦梓悦的?”
  他坐门槛儿上,和她还有一段距离,怀里捧个篮子,翻来覆去的数鸡蛋,也不理她。
  徐途问:“你下午不是和秦灿姐在一起?分开之后上的山?”她捡起块儿石头扔他脚边:“说话呀!”
  半天也不见他吭声,徐途放弃,托着腮抽自己的烟,眼睛望向雨里,一时出神,就连秦烈出来都没注意。
  秦烈脚下坐着刘春山,他没过去,斜倚着门框侧头瞧她。下雨天天色格外阴沉,她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借着门口的廊灯,秦烈往她侧脸扫了眼,抿一下嘴,弓身从刘春山的篮子里捡起鸡蛋,在他反应过来以前又折身进去。
  再出来半刻钟以后,他侧身绕过刘春山,走到她旁边:“赵越先回去了?”
  徐途身体一绷,抬头瞧瞧他,应了声,又埋下脑袋吸烟。
  秦烈直接坐地上,靠近了,闻见股烟味儿,竟觉得格外呛鼻。他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
  隔了会儿:“想什么呢?”
  徐途瞄他一眼,叹口气:“我在想,你光画圈儿已经不够用了,还是找根儿绳,直接把我栓起来更安全。”
  秦烈回忆几秒,想起那日关于“画地为牢”的对话。他哼出一声笑:“你这算是反省?”
  徐途弹弹烟灰:“你说是就是吧。”
  她难得乖巧,秦烈不禁歪头看她,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磕了磕:“能反省说明有成长。”
  “你不怪我?”
  秦烈没答。他背靠着墙壁,一条腿蜷着放倒,另一条腿曲起来,手肘自然搭在膝盖上,轻声问:“吓坏了?”
  徐途微顿,香烟举到唇边又吸了口:“也还好。”
  秦烈笑笑,没有点破:“虚惊一场,不是没事儿吗。”他一点点拨掉鸡蛋外皮,给她递过去。
  徐途有几秒中的停顿,迎着不算明亮的灯光看着他,客气的挡了下:“我不饿,你晚饭都没吃,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