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心里刚做下决定,淡黄就转入内室,说冯氏唤娘子过去吃暖锅,厨房今日刚到几头小羊,肉细嫩又新鲜,还有庄子暖棚送来的新鲜小菜,正事宜吃暖锅。
  听说暖锅,李萱眼睛唰地一亮,这冬日里无聊,冯氏看她看得紧,除了去学上,轻易不叫外出,总怕她冻着。
  李萱不忍违逆这一片慈母心,就日日在房里蹲着,都快发霉了,也就是捣腾些新鲜吃食为乐。
  冬日里少见绿菜,顿顿吃肉,都吃烦了,幸好李家有处温泉庄子,里头盖了暖棚,有些绿菜吃。出产虽不多,也尽够主子们了。
  听说暖锅,李萱两眼发亮,登时就把减肥一茬抛之脑后,赶紧换衣服出门,准备大吃一顿。
  淡黄一边给她穿袄衣,一边道:“婢子回来时碰见三娘子身边的照水,听她说,三娘子也想要为女学出份力,要捐些财物出来,就过来问问娘子,可否有兴趣参与。”
  “这是好事啊。”李萱点头,“三姐姐既然带头,咱们哪有不应的,一会你出去打听打听,大姐姐三姐姐她们都捐多少,可有章程?咱们按例走,比她们少上一些就是,还有啊,学上还有其他同窗,也让三姐姐问问,她们愿不愿参与进来。”
  说起这女学的建立,自有一番曲折。
  十月末那会,京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京郊有富户为女儿聘师授课,不想这位先生德行不佳,将小娘子教得性子越来越左,偏激蛮横,不仅骄纵无礼,不敬长辈,其母不过是教训了两句,她就怀恨在心,居然在茶水中投毒,差点要了母亲一命。
  此事一出,顿时在京师范围引起轩然大波,这可就不仅仅是小矛盾了。
  这事看起关乎一家,但联想探究弑母案发生的原因,就令人冷汗连连,女子年幼无知,受先生不当教导,这才导致女子性情偏激,大逆不道。
  所谓教不严师之惰,就是这个理。
  这件事情影响范围极广,几乎是拷问全体师者的良心德行,有不太出名的启蒙先生,或者德行上有些小瑕疵,都受到主人家的质疑,好多人家都将子女的启蒙先生辞退,深怕启蒙先生德行不好,误了自家儿女。
  虽然启蒙先生团队中出了一颗老鼠屎,但并不是所有先生都德行不佳,不能因噎废食,因为担心先生的德行,就不让子女读书识礼。
  书还是要读的,先生也是要请的,然负面作用也明显,就是好多普通人家不想让家中女儿接受教育了,他们不像是公卿之家请得起名师,只能一刀切,从根子上斩断女子被教导不当的可能。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就在情况愈演愈烈,好多女子即将面临失学的情况下,若水文社站了出来,由若水文社倡导筹建女学,聘请德行兼备的先生集中授课,并且文社会定期安排成员亲自授课。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世家贵女啊,普通百姓平常见一面都难,如今居然有机会听贵女授课,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吧。
  女学的筹建十分顺利,若水文社的贵女有闲有钱,这又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很快就拥有一定规模,不过短短两个月,女学里已经有三百多位女学生。
  李萱也是十分支持这个女学的,只不过心里隐隐约约总有不妙的预感。
  前世,是没有这个女学的。
  既然前世没有,今生为何会有,而且不过是一户京郊土财主的家世,闹出来也有府衙宗族处理,怎么会闹得这么大?整个京师的仕女阶层,差不多人尽皆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萱还是有些政治敏感的,天子脚下,国计民生都是大事,弑母这等大逆不道的丑事,太影响城容了,天子治下,怎么能发生这种事呢?
  府衙宗族肯定要按得严严实实,而且这算是家丑,宣扬出去实在不好听,甚至会影这个家族所有女子的声誉。
  常理推断,此事得深埋,不该宣扬。
  但事实恰恰相反,这里面肯定就有问题了。
  “青州师,德行失,教得女子背人伦。”李萱念出这首广为流传的童谣。
  “娘子也听说这首童谣?”淡黄手上不停正在给李萱系腰带,“传那富户女儿的启蒙先生就来自青州,如今这青州师的名声可十分不好听呢,许多人家都先入为主,也不管德行是否有亏,直接将青州师辞退。”
  李萱听了没说话,半晌来了句:“我也是青州师呢。”
  第86章 心思
  淡黄愣了一下,而后立刻道:“袁先生可不是那等人,娘子您放心,别看外头现在闹得欢,草木皆兵,恨不得把家中先生查个八百遍,实际上哪有那么品性不好的先生,都是人云亦云,自己吓唬自己。”
  李萱听得一乐,“我怎么会质疑先生的品德,何况此事也与青州师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淡黄反应一会,才明白李萱话中的意思,目光惊疑:“娘子是说这件事针对的不是青州师,而是青州师所教导的女学生。”
  人们的联想能力无穷无尽,若有那不怀好意之人搬弄是非,拿娘子的启蒙先生作筏子,故意诋毁娘子,还真有些麻烦。
  淡黄小脸垮下来,眸光黯淡两分。
  还真由不得李萱不多想,这事实在是反常,又来得巧,像是有人故意设局。
  “别想了。”见淡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务之急还是吃暖锅吧。”
  说到吃,李萱一张小脸亮得发光。
  ——
  齐国公府。
  齐玥正在誊写为女学编撰的教材,书案旁摞了七八本成品,室内静极,只能听见纸张翻页发出的沙沙声音。
  星兰起身将两边的烛火点燃,已经是酉时了,娘子就这样写了一天,连晚膳都没用。
  她心疼道:“娘子,歇歇吧。”自打秋狝回来,娘子就这样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仿佛自虐一般,每日只用一顿膳,余下的时间全用来练字,最初是临摹字帖,女学建立后就编撰教材,一刻不停,连口水都不喝。
  几个月下来,原本丰盈的少女就瘦脱了相,下巴尖得能戳人,一双眼尤其大,黑洞洞的,仿佛沁着寒气。
  齐玥没抬头:“很快,再写片刻。”
  又过了半个时辰,齐玥才停笔,手臂酸麻,几乎握不住笔,手腕肿起老高。
  星兰看得眼圈都红了,赶紧将药油倒在手心搓热,给齐玥按摩手腕。齐玥垂眸,一动不动,任由星兰动作,好像木头人。
  周桐一事是她做错了!
  也许是这些年太顺,让她有些得意忘形,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胆大妄为到去算计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