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长得好看就能这么任性了?有病!
  哎,赵翊唉声叹气,骂吧骂吧,反正你来啊,他们那儿好俩人呢,都人高马大的,我不一定干得过。
  纪宸走出安全通道,闭眼扶额:知道了,这回不是骂你。
  骂就骂呗,赵翊说,我有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他妈都说了不是骂你,你怎么这种事儿还要上赶着呢?纪宸服了。
  行行行,不是骂我。赵翊顽强不信,却问,嗳宸儿啊,你那儿的声音怎么一会儿悠远绵长一会儿细腻圆润的?
  悠远个屁,你卖酒呢?纪宸骂道,又解释,刚在安全通道。
  赵翊纳闷:你去那地方干嘛?
  还不是老头儿没人性!纪宸炸毛,都他妈脑梗进医院了,还抽烟瞎乐呢!
  赵翊笑:嗳没事儿,爷爷身体好着呢,那不是轻微的么?我问过我姨了,年纪大了都有点儿,挂两天水就行。
  纪宸也知道他老头儿的情况不严重,比老头儿年轻有这病的人都不少。
  但还是免不了担心。特别担心。
  长灵是吧?不想提老头儿来气,纪宸确认。
  对。赵翊说,就东地广场那儿的。
  行,知道了,老头儿这儿快结束了。纪宸说,到了碰头。
  别别搞错了啊。隋逸又特地打了个电话提醒他,是长灵,不是常常宁。
  舒晏跟一中那个神经病的一战,战况激烈异常,那一手的伤不蹭满十个旧小区蹭不出那效果。隋逸跟他爷爷说:晏儿成绩太好,暑假里被派去参加内什么奥林匹克花园赛了,所以一直没能来。
  至于爷爷问他为什么成绩好要去比种花,他说那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爷爷说哦,那让他种完花记得来啊。
  我是脸盲,不是文盲。舒晏看着远处驶来的25路公交车,平静地回他。
  隋逸乐:你这不是快快俩月没来了么。
  纪宸重新回了病房。
  两人病房里只有一张床上靠着人,床尾名牌:纪燃,男,68岁,轻微脑梗,输液三天。
  芳龄68一老头儿,在那个一水儿建国的年代里,鹤立鸡群特立独行地叫纪燃不是没有原因的。
  纪宸是纪燃带大的,小时候老头儿跟他说,曾祖母生老头儿的时候,村口的陈年稻草堆着了一把火,烧了一整夜。所幸没有人员伤亡,还意外地发现草垛子下头有个地窖。地窖里不知哪个年月的地主老财存了不少余粮。
  即便是陈粮,村里人还是可高兴,曾祖父觉得这孩子是个有福之人,于是打算给老头儿取名叫纪旺。红红火火,旺里旺气的好名字。
  最后,还是前资本家的女儿他曾祖母,力排众议一人拍板:都是烧,叫纪燃吧。还有花开红艳的意思,应景。
  老头儿就这么从村口的老头,成了洋气的老头。
  哟,纪燃看见纪宸回来,明明笑得十分正直,空气里却充满了浓浓的嘲笑,我们家好男孩儿回来啦?怎么去那么久?替你爷爷我把剩下的半根烟抽了?
  纪宸撇嘴,抬手点点他:老头儿,我劝你善良。
  那我肯定善良啊,纪燃说,我孙zei抽烟纹身烫头,他都依旧是个好男孩儿。我为什么不善良?
  你他纪宸哑火。
  纪宸平时也说脏话,不外乎你他妈靠操他大爷这些语气助词。不过在纪燃面前,还是说不出口。
  虽然此刻笑容满面的善良老头,才是他学习这些语气助词的启蒙老师。
  嚯,纪燃一脸惊讶地帮他说完,我孙子他妈抽烟纹身烫头说脏话,但他依旧是个好男孩儿。
  纪宸嘴角一垂,面无表情看着他。
  还不满意呢?纪燃继续,你小子心怎么这么大?那我孙子抽烟纹身烫头说脏话还成绩差,但他依旧是个好男孩儿。这总行了吧?
  行了行了,我叫您一声爷爷行不行?听见成绩差三个字,纪宸举手投降,替他看了下盐水瓶子里还剩下的一点儿,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老拿我成绩说事儿干嘛?
  我不知道,纪燃乐呵呵,回答得干脆,我就知道你现在成绩差。
  像是不满足这个程度,纪燃又说:贼差,比赵翊那个傻子还差。
  他没给老头儿拔了输液管子,绝逼是亲孙子,您说的哪一项它没有幕后彩蛋?您说,您自己说?那烟是我抽的?
  还没说完,纪燃就打断了他:呀,呀呀呀。
  纪宸:
  得,这语气,老头儿又得作妖。
  所以你这纹身不会是贴纸吧?纪燃满脸惊诧,不会吧不会吧?你这纹身不会真的是贴纸吧?
  纪宸闭眼捏捏鼻梁,满脑子都是不会吧不会吧,那谁谁不会真的吃醋吧。
  有没有有关部门来管管如今的老年人网上冲浪乱象了?
  依依。纪宸指着耳朵后头,面无表情对着纪燃,别说您不认识,晚上它来找您。
  纪燃终于闭嘴了。
  怕鬼这种事故也带遗传。比如老爷子,连狗鬼也是怕的。
  趁着老头儿安静的空档,纪宸摁了床头的铃。那盐水就剩个底子了,纪宸怕摁晚了回血。
  老头儿见不得血。
  别看老头儿如今这么不着调,当年也是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一条好汉。
  这见不得血的毛病老头儿没跟他提过原因,纪宸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
  逮着这么个小空档,纪燃也没闲着,特八卦地凑过去抬了抬下巴问纪宸:嘿,给你说个乐呵事儿?
  什么?纪宸不时盯一眼老头儿脑袋顶上的盐水瓶子。
  你知道纪承佑那小子被人给揍了吗?纪燃说,听说这会儿还在icu里躺着呢。
  纪承佑是纪燃的堂弟家的儿子的儿子。算上关系,大概算他表弟?虽然有这层浅薄的血缘联系,但是关系就一言难尽。
  纪宸瞥了他一眼。瞧老头儿幸灾乐祸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跟纪承佑那小子有仇。
  关我屁事。纪宸说,又没忍住啧了声,阴阳怪气地,反正心疼的是咱们纪总。
  纪燃看着他满不在乎似的样子挑了挑眉,舒服地洼进身后的靠垫里。
  叫自己老子不叫爹叫总,还说不在乎。
  护士很快进来。
  老爷子,护士长边替他收针,边笑眯眯地夸起了纪宸,如今肯来医院这么陪着长辈的年轻人可不多了,您可真是好福气。您孙子多大了有女朋友了吗?我姐家
  还小呢,纪燃也笑眯眯地,才高二,高中生呢,学校可不给早恋。
  啊,护士长拐了纪宸一眼,小伙子高二就这么高了,看不出来。挺好,挺好。
  那可不,我孙子可是个好男孩儿。纪燃摁住手背上的贴布,笑着,谢谢啊,您忙。
  等护士长走了,纪宸看着纪燃乐:您倒是帮我回得挺快,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漂不漂亮就给我推了。您老人家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老人该有的拉纤做媒的爱好呢?
  你懂啥?纪燃认真脸,喜欢的对象要自己挑。
  纪宸觉得耳熟,前面好像还有一句被动的缘分很不可靠。
  纪宸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长得俊是吃香啊。纪燃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隔代的猪。
  听到长得俊这个词儿,脑袋里自动晃了一微秒某张脸。纪宸嘁笑了声,帮他和了杯温水:还有什么要我伺候的您说,我得撤了,明儿再来。
  赵翊那傻子又被骗了?纪燃都不带问的。
  您去算命得了。纪宸笑。
  他被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纪燃说,还用算?
  巧了,他这回被算命的骗了。纪宸好气又好笑。
  行了,赶紧走吧。纪燃看他已经拉开抽屉看抽纸够不够用了,待会儿我战友要来,你在这儿不太合适。
  ?纪宸被老头儿赶小三儿似的语气气乐了,怎么?您孙子还见不得人了?
  你不懂,纪燃说,我们同龄人总有些我们要说的话。我们,纪燃指了指纪宸又指了指自己,有代沟,你不适合在场。
  行吧。纪宸无奈,环视了下病房,还有什么要您孙子做的,再给您一分钟时间吩咐。
  老头儿就是不肯去好点儿的医院好点儿的病房,还不能提,一提就跟你忆当年我们那会儿几天都吃不上饭巴拉巴拉,我们那会儿有几根草垫垫背就不错了巴拉巴拉反正甭想劝得动他。
  比他还倔。
  纪燃很认真地想了想。
  宸啊,要不你好好学习吧,爷爷那小厂子以后就留给你。让你爸流落街头,只能转头来抱你大腿,痛哭流涕给你道歉,怎么样?纪燃没有威逼但非常利诱。
  他最近看的小说里,都是这么搞事的。
  如果两三万人的上市集团公司算小厂子的话那就小厂子吧。
  不要。纪宸想都没想。
  为什么?!老爷子三个字音调拐出了十八转。
  土。纪宸无情回答。
  老子做的是玻璃又不是黏土!土什么土?!纪燃气炸了,就你洋气!你洋气!你是小洋人!
  老头儿急了,纪宸乐了,背对着纪燃挥挥手:走了。
  滚吧滚吧!到底没舍得手头的玻璃杯子,纪燃气哼哼地扬了扬胳膊,别让你爷爷再看见你!
  第3章 这回你想躺几天下不来床?
  爷爷呢?长灵的店面不大,就十几个平方,一长条的玻璃柜台占了小半面积,里头规规整整码齐了些文化用品,一眼望得到头。老爷子不在店里,纪宸问坐在店铺最里面,算卦解惑小木桌后头的隋逸。
  咱咱咱们家家最里面穿着同款白衬衣的少年开始开始遣词造句,尽量争取把一件事儿往复杂了说。
  舒晏闭了闭眼睛,很认真很温和地跟他说:说人话。
  说说了一下午,习习惯了。隋逸笑嘻嘻地恢复了非营业状态,说,社社长,看他
  结巴还爱唠,舒晏觉得这个职业的确挺适合他的。
  隋逸还没说完,舒晏的手机就震了几下。
  此时微信置顶名为中国传统文化友好交流群内的群主长灵文化社社长隋浚川同志发来慰问。
  长灵文化社社长:【@舒晏,晏儿啊,我去医院看我老战友,你和小逸在店里待会儿,太阳下山之前我就回来,带你俩去吃好吃的。】
  后面还跟了一个喵咪嗷呜的萌萌哒表情包。
  爷爷啊?隋逸问。
  嗯。
  觉得自己头像旁的图标,混在这两大串儿名字之间,显得特别正经的舒晏回隋浚川:【好的爷爷,我们等您。】
  语气乖得像个好宝宝。
  要不说咱咱们社长是半半仙儿呢。隋逸乐,每回都都比我快。
  舒晏笑了笑,没说话,熟门熟路地往收钱的玻璃柜台后面一坐。
  暑假尾巴的下午,刚走了两拨人,这会儿店里空着,香案里还剩一寸的香火烟气缭绕,挂壁式的老空调发动机动静有点儿大,更衬得店里安静。
  睡睡会儿?隋逸知道舒晏晚上睡眠差。
  不睡了,舒晏说,开了学有的是机会。
  你说你,是不是欠欠打。隋逸笑,在我们这种学学渣面前,说这这种话。
  我热爱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舒晏淡然地说。
  隋逸啧了两声:别他妈气气我。你还没有黑黑眼圈儿。
  皮肤好得真跟白天晚上都在睡觉似的,连说真话都没人信。
  舒晏没理他,掏出手机点开个放置类的养老小游戏。
  嗳,不对,隋逸嗅了嗅鼻子,你又抽烟了?
  舒晏抬头看了他一眼。
  隋逸这结巴的毛病挺神奇,一着急一激动,说话就利索了。搞得平时跟装的似的,经常被人误会。
  没,舒晏想起医院里那个已经面目模糊的纹身哥,别人抽的。
  哦。隋逸应了一声,却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突然,少年从算卦桌后头咻地站起来,出了店门。
  安静了两秒,门口的帘子歘啦掀开,又进来个人。
  帅哥,你们老板在吗?排八字取个名儿怎么收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