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浪小水沟
  “除此之外,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就是不行!”大队长指着高楼说道:“天台虽然现在还没有塌陷,但也不代表它还依然坚固!更重要是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暗火,有没有气压降,现在探索不明,谁都无法确认,你忘了几年前那件事了吗?!”
  火猴子的表情立即痛苦了起来,忘?怎么可能!
  每当夜深人静,或者清早起床,或者仅仅是上了个厕所……那件事会突然蹦出来,然后让自己猛地流一身冷汗!
  火猴子最后一次在消防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第二天他就会被救援队调走,从而成为救援少数几个专属成员之一。
  那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火猴子面带笑容的去执行任务,一方面是对未来工作的美好愿景,另一方面是对消防大队的恋恋不舍。
  其中就包括从新兵起就教了他很多东西的老班长。
  老班长没有文凭,属于那种不会被强制退伍,但也没什么升迁希望的人,对新兵尤其热心,虽然脾气有些不太好,激动的总爱骂人。
  但心肠真的不坏,真正骂人的时候,都是因为那些被新兵认为是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真的会在火场要了他们的命!
  严厉是严厉了一些,但绝不藏私,不管是窍门秘技,还是最新技术知识,他都会教给新人,不学都不行。
  时间长了,了解了他的“螃蟹”秉性,火猴子也跟他混熟了,渐渐的变成了忘年交,感情如同亲兄弟。
  就在那一天,一个很普通的任务,一个很小的厂房发生了小火灾,消防车也仅仅需要一辆就可以了,在出发的时候,老班长还说等下班了要好好跟火猴子去喝几杯,算是给他践行。
  结果那个厂房只有一个拉链门,连个窗户都没有,全身黑漆漆的,因为防雨为涂了一层沥青。
  说是里面还有人,正门进不去,只能从屋顶开洞进入。
  结果老班长才在上面走了几步,落脚的地方就如同陷落的流沙一样,直接熔化,老班长直接陷入其中,更有一团火焰从洞口喷了出来!
  原来厂库已经因为燃烧和封闭,形成了极高温的无氧环境,各个地方都处于熔化崩塌的极限,如今破出一点孔洞,空气进入,便瞬间燃烧起来。
  太快了!
  仅仅不到几分钟时间,整个厂房就化作一片废墟,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老班长……没有了。
  等找到他的时候,太惨烈了!火猴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景象。
  没有血,耐火的防火服还剩一部分。
  人呐?如同一滩点燃殆尽的蜡烛。
  就成了油脂和骨骼的一滩。
  很多情况下,火中死去的人,会被烧成碳。他们或者被毒烟熏死,或者缺氧窒息而死,然后尸首才会被烧,水合物都被烧没,只剩下碳,还保持人的模样,但只要轻轻一碰,甚至一阵风吹来,整条手臂或者腿就会断裂。
  只有这种极特殊的情况,才会把身体烤成油脂,这些油却不会继续燃烧,反而成了阻燃剂,保护着身下的衣物。
  所以……老班长还留下了一双完整的脚。
  失误!因为大意而失误,见过无数火情,即便再危险的情况都能活下来的老班长,最后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火猴子对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没办法不清楚,就像是刻在脑子里面一样,所以他面对火情,永远都是那么小心谨慎,永远要比其他人多想几步。
  但他却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老班长家里,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嫂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像是喝酒断片了,只记得往那里走,然后回到了家,中间一切过程,就好似从脑子里面剔除了一样,不管怎样的提示、怎样的回忆,都无法恢复。
  今天,他却提出自己再次冲上屋顶。
  “大队长,你是担心我承受不住,到了上面崩溃掉吗?”
  “不,我相信你的职业素养,也相信你的能力,我不让你上去,只是因为这个举动太冒险。”
  火猴子轻轻一笑,突然说道:“从我来救援队开始,就一直在申请生命探测仪和温度探测仪,因为当初只要有这两种仪器中的任何一种,老班长就不会死。不管是发现仓库中已经没有活人,还说发现里面的温度已经超过了八百度,就都不需要进去了。”
  大队长有些尴尬,说道:“这两种技术……国家不是不肯花钱,而是国外对我们有技术封锁,所以……”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火猴子却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想要做的,就是单纯的想要证明,向自己证明,向其他人证明,我们不需要这两种设备,也能完成这一类的工作!”
  大队长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皱着眉头,忍不住苦笑道:“我一直都说,你的脑子在想事情的时候,有点绕。”
  火猴子笑道:“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嘛。”
  “你怎么保证结果?”
  “我用性命保证!”
  “可如果失败了,你本身就没命了。”
  “那……这个赌注不公平?”
  “不公平。”
  “但我也没其他的了。”
  火猴子还是走了。
  上了直升飞机,给自己身上绑上安全绳,直接飞到高楼的顶层去了。
  救援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因为救援队讲求的是时间和专业性,所以绝对不应该存在官僚现象,每个救援现场的工作安排,一般都会遵从这方面的顶尖人才的指令。
  在消防救火方面,火猴子就是顶尖。
  所以他决定的事情,与其说来跟大队长商量,不如说是仅仅通知一声,大队长也改变不了。
  “有时候……我觉得官僚一些挺好。”
  大队长看着飞在上方的直升机,苦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火猴子很小心,在空中,迎着头皮上的狂风,仔细观察楼顶的状态,他可以根据颜色,根据细微的变形来判断到底哪里是承重墙体所支撑的位置,这一点同样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小心的用无线电沟通着直升机,摇摇晃晃的才到了位置上,然后解开绳索,尽可能的平稳站住。
  他还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深吸一口气,脱下手套,蹲下去摸了一下屋顶……温的,但不会烫手。
  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楼板想要烧的脆弱,起码表面会达到七八十度的高温。
  但是还不能放心,接下来才是麻烦事,他需要确定安全通道的方向,然后把屋顶用专业的消防斧凿开!
  或者是选择走那个天台的门……
  火猴子思考了一下,小心的在上面走了几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道门,还是决定先试着凿一下。
  便选择一处,挥舞起消防斧用力的敲了上去……
  咔的一声,斧头撞了一下,在地上划出一道火星,只留下一道白痕。
  这让火猴子就是一愣。
  这大楼的质量超乎他的想象,防水隔音,保暖抗震,外面还多涂了厚厚的一层高密度水泥。
  凿是凿不开了,火猴子苦笑一声,就大步向天台楼梯间走去。
  他忍不住有些自嘲,自己刚才还真是太小心了,说不得,只要能确定下面的消防通道是畅通的,就可以让直升飞机降落在这天台上,从而救人了。
  其实想想也是啊……这是五星级大酒店,建设方本身就是酒店,上面难得会按照国际标准设立飞机坪,也就是天朝很少有人用,所以他倒是一时之间忘记了。
  但凡这种地方,可都是能承重大型直升机的,那是坚固的不得了。
  人呐,事实上总会犯同一个错误,犯了一次,不管记忆多么深刻,总会再犯。
  就比如现在。
  当火猴子挥舞起斧头,准备将房门上的锁头砍断时……
  斧头落下,轰然声响,他也掉了下去!
  连同天台小屋的半个墙壁,再加上他身处的地面,直接深陷。
  大约三米直径的坑,黑色浓烟从中涌出,就像是破天地而出的黑龙,在空中盘旋一圈,才渐渐消散。
  直升飞机副驾驶眼看事情发生,立即将绳索往自己的身上一挂,大声喊着:“靠过去!我下去救人!”
  “谁都不要动!回来!这是命令!”
  通讯中传来大队长的吼声,就这一瞬间,他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嘶哑了,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