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226节
  好在此处是东宫,宫人也多是她熟悉的,她叫了一名眼熟的宫娥上前询问道:“……可曾瞧见了定北侯府上的萧夫人?”
  宫娥想了想,道:“先前只见萧夫人离了席,便未见再回来了。”
  衡玉问:“彼时萧夫人身边可有宫人相随?”
  宫娥摇头:“好像没有,萧夫人是独自一人。”
  独自一人,那便是无需引路,可萧伯母并不熟悉东宫……
  衡玉于心中思索间,边又问道:“有多久了?”
  “前后应有小半个时辰了。”
  听到此处,衡玉心中忽地涌起一阵不安。
  这么久了,未曾出宫,也未曾再回到殿中,那萧伯母究竟独自去了何处?
  第224章 “萧夫人之死”
  见她神态有些不对,那宫娥颇有眼色地问:“吉娘子若有什么旁的吩咐,只管交待婢子。”
  太子妃亲口交待过,东宫上下决不可怠慢了吉娘子。
  “那便劳烦去请月见姐姐过来,便道我寻她有事。”衡玉言罢,又补了一句:“越快越好。”
  宫娥应下,立即福身而去。
  看得出衡玉有些心急,宫娥快去快回,月见很快跟着过来了。
  “吉娘子——”月见行礼之际,眼中含着询问之色。
  方才吉娘子分明随永阳长公主出宫去了,此时折返,又急着唤她过来,定是有要紧事。
  “我有事要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此前当她出宫去了,可侯府的女使候在内宫外却道未曾见到自家夫人——”衡玉道:“殿内的宫人称,萧夫人离席已有半个时辰,且是独自一人,既是至今未归,会不会是在别处迷了路?”
  月见闻言立时警惕起来。
  若果真是迷路,那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婢子明白了。”月见道:“婢子这便让人去四下找一找。”
  衡玉看向远处:“迷路之人多半不会在原处等候,夜色深浓,宫门将闭,不宜耽搁太久。”
  月见点头:“婢子会多使些人手去寻,以求尽快寻回萧夫人。”
  见月见很快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衡玉虽觉不甚可能,仍还说了一句:“月见姐姐,萧节使那里,或也可让人去问一问。”
  月见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与她道:“婢子方才奉太子妃交待,去给殿下送参汤,刚从殿下处回来,吉大人也在那里……并未见萧夫人。”
  衡玉心中会意,却仍不能安心,遂对一旁的其蓁嬷嬷道:“其蓁姑姑,我也去找一找看。”
  其蓁看一眼那几名醉得不轻、刚从殿中出来的宗室子弟,道:“一同去吧。”
  衡玉点头。
  她每日出入东宫,对各处早已熟记于心,无需宫人引路。
  离了设宴的前殿,衡玉在面前的甬道与小径之间犹豫了一瞬,选择了那条僻静的小径。
  “此处应当少有人踏足。”其蓁跟着她往内走去,穿过一片竹林,只见前方四下漆黑。
  “若是在热闹处,随处能见得着宫人可以问路,便不至于耽搁这般久。”衡玉提裙走着,边说道:“且各处甬道旁,宫人们必会第一时间去寻。”
  其蓁闻言点头,为她提灯照路:“当心脚下。”
  竹林外有窄溪木桥,溪水潺潺流淌,时有虫鸣。
  “萧伯母!”
  衡玉试着喊了几声,未得回应,只能继续往前。
  由一条长廊再向前,便通往了东宫的后花园。
  衡玉走的并非是园子的正门,由此处而入,便是直通花园西面,景致非是最佳,好在隔不远便设有石灯,视线相对明亮了些。
  衡玉边走边喊,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其蓁的眉心也逐渐拢起。
  此时,有几人的脚步声传近。
  衡玉转头看去,只见是月见带着两名宫娥快步走了过来。
  “吉娘子——”
  “可是寻到萧夫人了?”衡玉忙问。
  月见摇头:“各处都寻了,尚未能寻见萧夫人踪影。”
  衡玉眼神一黯,当即道:“还请月见姐姐使人将此事告知萧节使。”
  眼下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月见正色点了头,低声交待身侧一名宫娥去书房传话。
  几人在四下继续找着,遇到了几名在园中缓步走着谈话的官员,言语间提到了“姜令公”三字,旋即便是低低的叹息声。
  其中有人留意到了衡玉几人,遂掐了话,看过去。
  “这是在找人?”为首的马尚书开口问道。
  月见福身向他们行礼:“是,在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不知几位大人是否曾见过?”
  马尚书略一思索,摇了头:“我等也是刚到此处,路上倒是未曾见到过。”
  别问他怎么会笃定自己识得萧夫人这个初入京师不久的女眷——毕竟那可是他家令公死对头的亲娘,能不多加留意吗?
  月见这边和马尚书几人交谈着,衡玉的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荷塘上方。
  她若有所察地又走近了几步。
  正值立夏,塘内荷叶碧绿,粉荷多是初结了苞,零星错落开了几朵而已。
  而那些片片而接的荷叶中,有一处显然出现了空隙,几株花茎东倒西歪着。
  衡玉心头一跳,疾步奔向塘边,只见那些杂乱荷叶间有一抹暗朱色随水波漂浮着。
  “水里有人!”衡玉惊声道。
  月见其蓁几人闻声快步走来。
  衡玉心急如焚地看了眼几名宫娥,匆匆说了句“快寻内侍卫前来帮忙!”,便极快地解下披风,扯下彩云披帛,跳进了荷塘中。
  “吉娘子!”
  其蓁面色也是一变:“衡娘子!”
  “……是个小娘子跳进去了?”马尚书等人也是神色一正:“快去看看!”
  塘中遍植藕荷,根深须杂,其下便是淤泥。
  衡玉纵会泅水,却也不好前行,只能一面将那些根须花茎扯开,一面往那抹衣角的所在靠近着。
  而越是靠近,衡玉心头便越是发沉,她口鼻间全是腥气,而这腥气似乎并不算是水腥气——
  夜色过浓,如此近距离下她有些分辨不出水的颜色,只觉暗的似乎有些异样……
  她拼力向前游去,伸手抓向那抹衣角,而后握住了一条手臂。
  此处不算是深水中央,人被缠缚在荷叶间沉沉浮浮,此时被衡玉这般一拉,露出了一张熟悉但过于安静的脸庞。
  衡玉心中再无丝毫侥幸:“……萧伯母!”
  竟果真是萧伯母!
  见人已没了丝毫意识,衡玉一时顾不得去思索其它,伸手将人揽过,奋力往塘边游去。
  “这……”
  “快去帮忙!”
  马尚书几人见状皆是一惊,连声催促被月见喊过来的侍卫。
  两名侍卫快步上前,一人蹚进了塘中,帮着衡玉将萧夫人扶了上来,平放在塘边。
  “速速去请医官!”衣裙发髻既已湿透的衡玉颤声说着,立时上前跪坐下来,将萧夫人的头偏向一侧,顾不得什么礼节仪态,便伸手去掰开萧夫人的嘴,替她清理其内的杂质污泥。
  清理罢口鼻,察觉到身下之人已无呼吸,衡玉仍旧没有片刻犹豫,拿双手替萧夫人用力地按压心口。
  她虽不通医理,但读的书比旁人多,去过之处甚多,见过的事物也更广阔,又因自己会泅水,在此方面懂得的应急法子便也比常人更繁杂一些。
  其蓁上前,看着萧夫人已经青白没有生机的面庞,欲言又止。
  “果真是萧节使的母亲……”
  “好端端地怎会落水?”
  “吉娘子……”路过此处的金六郎君见状上前来,虽惊惧不已,仍是立时蹲身下去问道:“可……可有我能帮得上忙之处?”
  却见那狼狈不已的少女只顾着一下下用力按压着身下妇人的胸腔,已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少年见状唯有催促身边宫人:“医官来了没有?快去再催!”
  纵然不提其他,单说若有人今晚在东宫里出了事,便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妇人女眷看清了萧夫人的脸之后惊叫着掩口后退。
  “医官来了!快些让开!”
  贾医官提着药箱快步上前,衡玉手下动作未停:“伤在头上,有劳医官快些处理!”
  贾医官闻言一惊,连忙查看。
  传话的人只道萧节使的母亲溺水,已无呼吸——他单是听着这句话,便吓得肝胆俱裂了!
  眼下才知,头上竟还有伤口!
  “伤在脑后,必然出血颇多啊……”看着那遭水浸泡后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贾医官忙去探了鼻息和脉象,面色渐渐白了下来。
  “怕是……怕是救不回来了。”贾医官声音微颤,委婉地道。
  衡玉头也未抬,只道:“请医官先行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