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他眼角微挑:“那里离慎德园也很近。”
  谢兰蓉目光一怔,脑子立刻转动起来。
  目的达到,良骏嘴角衔着一抹暧昧而悠长的笑意,举步朝良婷婉走去。
  谢兰蓉悄然攥紧了纨扇,隐隐激动但也隐隐觉得不真实,良骏为什么要帮她?
  这个男人虽然也瞄过她的美色,但那是她故意卖弄才勾起的,就好像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男人觉得不吃白不吃。可当她以此暗示他点什么时,他压根就不搭理她。这对谢兰蓉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从小到大,她只需一蹙眉,一娇嗔,就会有好多男孩子前仆后继的献殷勤,纵然是良骁都对她和颜悦色的,不过也没见过良骁对谁不和颜悦色,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该死的良骏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
  为什么今日忽然有兴趣凑过来与她说话,还提点她如何接近良骁?谢兰蓉转了转眼眸。
  说真的,良骏自己也不愿细思自己为何如此乐于助人。
  大概是舍不得谢兰蓉这样的美人像个怨妇似的悲春伤秋吧,男人嘛,哪个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别问他为何不亲自去怜惜这个香玉,因为他喜欢丽惠郡主。
  但他内心深处无比期待谢兰蓉的表现,更期待小蝴蝶落寞的神情,一旦良骁不睡她了,看她还怎么得瑟!
  他要疯了,怎么又开始盘算那个女人了!
  良骏神情狼狈,胡乱训斥了良婷婉一句,便匆匆离去。
  日暮沉沉之时,庄良珍才回到鲁公府。
  盛昌街整洁而干净,周围又没有小商小贩,亦很少有普通百姓身影,但最近几日却时常有陌生人路过此处,护卫暗暗提高警惕,多派了人手当值。
  是以,那名一路尾随庄良珍车马的灰衣人一见鲁公府比往日戒备更森严,心底不由警醒,立时转身离去。
  此时的庄良珍对危险依然一无所觉,其他人也不觉。
  想来那场牵连甚广的私贩战马案早已令潜伏在京都的突厥细作元气大伤,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下,他们断然不敢再对庄良珍出手,反倒犹如充满耐心的野兽,不动声色的蛰伏起来,以期将猎物一击毙命。
  却说良骁下衙之后匆匆路过悠然阁,当时金乌西坠,湖面粼粼,铺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芒,谢兰蓉娉娉婷婷的侧坐美人靠,望着一丛盛开的茶花黯然神伤。
  她穿了一件单薄又轻软的杏黄色罗衫,侧影若明媚的山峦起伏,下面一袭挑了银线的豆绿撒花纱裙,既娇嫩又不失少女的修长。
  她本就楚楚动人,此时再一神伤,抹了口脂的小口鲜艳欲滴,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荡漾。
  美景美人,当真是香艳欲绝。
  她感觉良骁乌黑摄人的眼眸飘了过来,心头一颤,脸颊不由热了,暗暗咬唇也羞怯的看向他。
  只看见良骁的背影。
  嗯?怎么走这么快!谢兰蓉一愣,也顾不得娉娉婷婷的姿态了,急忙起身追过去。
  “骁哥哥!”
  女孩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良骁驻足转身看向她。
  她不是正面湖发呆吗,怎么发现他的?
  谢兰蓉好不容易追上他,娇滴滴的喘着粗气,心口一起一伏,不禁以掌心按了按,似要抚平气息,但她这动作实在是很难不撩的男人起那种心思啊。
  西宝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见状咽了口唾沫,慌忙垂眸。
  良骁目光不由微沉。
  他淡声道:“时候不早了,谢姑娘有什么事明日大可以遣人回禀良珍一声,她自会告知与我。”
  谢兰蓉一愣,睁大无辜的眼,泪珠儿却先滚了下来。
  “骁哥哥……”她伤心道,“我……我不敢,嫂嫂好像不喜欢我……”
  “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喜欢你的?”庄良珍面无表情的从花树后面转出。
  她是专门来“捉奸”的。从大昭寺回来后,那位被她安排在小厨房多日的林妈妈做了份香芋糕请她品尝,顺便说了句“谢姑娘好像在悠然阁附近,难道是想过来拜见奶奶”。
  但是庄良珍等了好久也没等到谢兰蓉的“拜见”,那只好主动来“拜见”她了。
  却说谢兰蓉怎么也没想到庄良珍会在这时候出现,着实吃了一惊,脸上勾人的娇楚也被吓飞了一半。
  良骁则不动声色与其拉开距离。
  不知珍珍躲在那里偷看多久?
  适才他的视线好像下意识的看了谢兰蓉抚着心口的动作,但那只是下意识的一眼,并非是“不老实”。
  这确实是男人的正常反应,何况还是谢兰蓉这般用了心机的美貌,但“看”不代表他就是真的被吸引,就好像有人动作过大或者弄出特别动静,人们自然而然好奇的看一眼一个道理。
  事情好像搞砸了?但谢兰蓉到底是谢兰蓉,只慌乱了一瞬又恢复镇定。
  这种情况呢,如果原配不在场,那就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在跟男人诉苦然后愿意有所回报的求男人帮点啥忙。
  可是原配在场的话,那就不是诉苦了,而是勾搭,况且她还说了人家坏话!
  换成一般小姑娘被人当场抓包大概要羞惭的无地自容。
  可是谢兰蓉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不仅“无愧于心”,还怯怯的看了庄良珍一眼又慌忙垂下,继而颤颤的挪向良骁,将一半身子藏在他身后,可怜巴巴道:“嫂嫂,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
  话没说两句,眼泪已经成串的往下落。
  庄良珍最见不得她这幅德行,真想抓过来抽两个嘴巴,不过真抽了谁知道表面装正经一肚子花花心思的良骁会不会心疼。她可不想身边多一个这么有心机的“妹妹”。
  庄良珍夸张道:“谢姑娘你怎么又哭了,二夫人为了你劳心劳神,眼瞅着人都老了好几岁,你可不能再让她担心呐!”
  这句话后来传进了良二夫人耳朵里,气得她一个仰倒,但这里暂且不提,且说谢兰蓉被她这招“祸水东引”惊的心神一震,慌忙敛去泪意,辩解道:“嫂嫂误会了,我怎舍得让姨母忧心,只是今日睹物思人,一时想起家中父亲还在蒙受苦楚,便……便忍不住伤心。骁哥哥……”她求救般的看向又挪远好几步的良骁,“骁哥哥,今日兰蓉前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就要下跪,可是庄良珍岂会让她如愿,敏捷的上前一步,两手托住她手臂。此前就说了,庄良珍手劲比一般的小姑娘大,谢兰蓉被她这么一“托”,哪里还跪得下去。
  “谢姑娘,这里到处都是鹅卵石,你当心着点别摔了。什么不情之请呀还得让二爷给你做主?二夫人若知道了,一定要误会是哪里做的不够好,竟让你这般生分,居然跑到长房来求援。”庄良珍怜惜不已。
  谢兰蓉恨不能堵上庄良珍的嘴。
  庄良珍暗暗冷笑。今天要真给谢三跪在这里,传出去旁人不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她倒是不怕被人说妒妇或者“还没开脸就开始磋磨人小姑娘”,只是不想让谢三在良骁跟前得劲儿的装。
  原来她到底还是有点怕。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这该死的谢三又真是美貌动人,方才良骁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而他又是因为不愿让二房如意才不要谢三,万一下半截一个冲动控制了上半截,令他感悟到其实要了谢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庄良珍可就惨了。
  到时候不仅要应付家里这个不省心的,还得防着见缝插针的良二夫人,而且谢三屁股这么大一看就很能生,她是傻了才给自己添堵,此时当然是能扫平一个妖孽先扫平一个。
  不管是通房还是小妾,庄良珍觉得都得自己来筛选,断不能让他人插手。
  忠不忠心无所谓,好拿捏才是王道。她虽然没经过一日世家贵女的教育,但举一反三,此等觉悟还是有的。
  良骁沉默的看着两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尤其珍珍那充满防备的余光。
  她在防备他偷看谢三。
  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好色又下流的人物呢。
  是不是怕他禁不住诱惑要了谢三?
  然后妨碍了她的复仇大计?
  不过他宁愿要谢三也不想要她安排的那些乌糟通房!良骁神情冰冷,愤然转身离去,全然不顾身后两个唱念俱佳的美人儿。
  他一走,庄良珍和谢兰蓉同时松了口气。
  前者不用再担忧他被勾了魂,后者也不必再浪费精神装小白兔。
  谢兰蓉一扫之前的可怜,更不见那等娇声嗔气,往后挪了两步,这才款款福了福身:“嫂嫂,您的醋性也太吓人了,干嘛一个劲曲解我的用意,让骁哥哥误会呢?我不过是想求骁哥哥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请袁阁老为我父亲说几句好话,并非不想通过您传达,而是您不喜欢我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所以兰蓉才不敢凑上去惹人生厌,还请嫂嫂念在兰蓉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则个。”
  骗鬼呢孝心!
  庄良珍捏了捏手腕,目光扫过谢兰蓉惊人的心口位置,其实这丫头不胖,腰细的要命,就是该胖的地方太胖了些。
  她也笑道:“你都说了我醋性大,难道还不懂醋性大的人都小心眼儿,那我还原谅你什么?谢三,你给我听好了,想进慎德园,做梦去吧!我若是你,就选择良骏,反正都是做妾,给谁做不一样,但给良骁……你不怕死放马过来。”
  好嚣张的嘴脸!方才骁哥哥还在之时怎不见你这般!谢兰蓉微微眯了眯美眸。
  庄良珍也毫无畏惧。
  再说回良骁那边,他怒气冲冲回到慎德园,在书房一直待到掌灯时分,连晚膳也是在里面解决的。
  既懊恼又愤怒。
  懊恼自己怎么就多看了谢三那眼,但他真的很无辜,而且也没起坏念头;但是珍珍凭什么用那种猜忌与防备的眼神……
  但得胜归来的庄良珍心情也不算甚好,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凭什么呀?让她跟谢兰蓉大战,赢了,等同为他踹开黏腻的二房,输了,他白得一个美人。
  怎么样都不吃亏。
  而她,实在是输不起。
  每一步都不敢有差错。
  不过这世上的交易又有多少桩是真正公平的?庄良珍静坐发了会呆,重新振作起来吃饭。
  ☆、第056章
  晚膳过后,庄良珍伏在案边慢吞吞抄写《马经》第二卷。
  她确实能把这一本上的缺张少页补齐,但补不齐完整版的最后一页。
  那部分内容就刻在她的小马驹玉佩上,用的是厄蛮族大祭司的专用密语,即使土生土长的厄蛮族人都不可能读懂,更何况她这个半吊子。
  但是连她都不懂了,老太君和良二夫人那两个毒妇肯定就更不懂,是以,她不写也没人知晓。
  她下意识的咬了下笔端,在想谢兰蓉。
  她身边的陈氏是什么来头?若真是大祭司的后人,那必然是懂玉佩上的密语,甚至都有可能知晓完整版的事。
  这倒是个潜在的麻烦!
  可惜人在江陵马场,否则……庄良珍暗暗捏紧了掌心的紫毫笔,澄净的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慕桃端着一碗红参当归汤走进来,温度适宜,不用专门晾凉就可以喝。
  她瞄了庄良珍几眼,小声道:“奶奶,那个药可不可以别吃了,要不用太医开的方子试试,总好过把药吃进肚里。”
  似鲁公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常年与宫里太医来往,获得几样避子的方子再容易不过。
  其中有一种就是用特殊草药熬制冲洗身子,既能避免不必要的子嗣又能保住女人的健康,两全其美。
  庄良珍缓缓搅着参汤,垂下眼睑:“慕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那种冲洗的法子做不到万无一失,这在常人看来已经很管用,我却不行,我承受不了一点点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