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逃 第54节
  实不该主动去招惹他......
  一来人多口杂,传到天子耳中对他们没有好处。二来元佑本身就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她不该羊入虎口。三来,这里是王府,人生地不熟,走错屋子可就说不清了。
  如此想来,她收起伞退回房中,可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元佑护她、救她时的场景。
  次日一早,雨势仍不见小,礼部尚书无奈,只能再耽搁一日。
  眼看就要抵达榆林镇,却连连遭遇暴雨,可如何是好?
  而车队中,最着急的人莫过于庞诺儿,她是真的不想再风餐露宿,过野丫头的生活了。
  “小姐,王府送来早膳了。”扮作小厮的贴身丫鬟端着饭菜走来,眼里带了点怯怕,“小姐要起用吗?”
  庞诺儿板着脸,对镜描眉,“放窗台上吧。”
  热气腾腾的早膳飘出清香,小丫鬟嗫嚅道:“刚听钦差们说,要在王府耽搁一日,小姐总不能一直吃点心......”
  又要耽搁一日!
  庞诺儿忍不住拍了一下妆台,拍到了手里的眉锭,染了一掌心,她嫌弃地抬起手,蹭在小丫鬟的衣衫上,“去跟府中管家说,再为我单做一份。”
  她绝不要跟殊丽那个贱婢吃一样的东西!
  “小姐,这是宣王府......”
  亲王府邸,哪容她们放肆。再说,府中管家又不傻,怎会不知客院的情况,定是有人授意,才会每顿都送一样的饭菜。
  庞诺儿再气,也不敢在宣王面前摆架子,一怒之下,敲开了对面西卧的隔扇。
  殊丽拉开门时还未清醒,一头乌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却有一种凌乱的纯美感。
  这女人天生自带媚态,一颦一笑都勾人的魂儿,连庞诺儿都被她的美貌吸了睛,反应过来时,气呼呼推开她,直奔窗前的小几而去,掀了她的饭菜。
  汤汤汁汁洒了一地。
  她吃不上,自己就能吃得倍儿香。她不是最懂礼数的宫女么,定然不会为了这点破事在王府闹事,那就饿着肚子吧。
  庞诺儿得意地翘起嘴角,迈过地上的饭菜,朝隔扇走去。
  终于还是撕破了外表的平静啊......殊丽困意全消,一把拽住庞诺儿的手臂,冷了语气,“做事不要太过。”
  或许,换成别的宫女,在面对嚣张跋扈的娇小姐时,会选择忍气吞声,比如禾韵,可殊丽毕竟是场面上的人,就算是奴籍,底气也比一般的宫女硬得多。
  庞诺儿挣了一下没挣开,一旁的小丫鬟赶忙上前,色厉内荏道:“放开我家小姐!”
  殊丽淡淡扫她一眼,目露轻蔑,压根没把她的凶样放在眼里,“你可以去跟庞家几位郎君告状了。”
  说完,她伸出另一只手,扣住庞诺儿的后颈,将人使劲儿向下压,同时踢了一下她的腿弯。
  庞诺儿身高不及殊丽,又饿了几顿,没有气力,被使劲儿这么一摁,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漂亮的衣裙沾染了汤汁和饭粒。
  气氛瞬间凝固。
  一声尖叫盖过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两个姑娘发生争执,钦差和王府中人闻声赶了过去,就见庞诺儿坐在门口,哭得伤心欲绝,身上还残留着饭菜的残渣。
  身侧的小丫头想给她擦拭,却被她推开,就连王府管家的帐也不买,非要宣王过来主持公道。
  庞六郎带着三个庶兄跑来,见自家小妹哭得撕心裂肺,顿时怒火中烧,问过原因后,怒火直冲殊丽,“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士族子女被宫婢羞辱,似乎是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
  殊丽站在廊下,淡漠地看着龇目怒喝的贵公子,平静道:“车队出发前,朝廷三令五申,不可浪费粮食。庞家小姐无故打翻我的饭菜,毫无悔意,作为钦差,我给她些教训不是应该的么。”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牙尖嘴利呢!庞六郎怒极,不愿在钦差面前失了庞家的颜面,抬手欲打殊丽的脸。
  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个服侍人的贱婢,他还教训不得了!
  见掌风袭来,殊丽本能后退,漆黑如潭的瞳仁中映出对方的右手,这一巴掌下去,怕是要鼻骨碎裂。
  与此同时,月门前传来宣王的厉喝,“放肆,何人敢在本王府上伤人?!”
  在他的地盘上,绝不允许有人恃强凌弱,欺负妇孺!
  可纵使喊声再有气势,也还是晚了一步。庞六郎那一巴掌,早已掴了下去。
  殊丽避无可避,正当掌风刮过耳边碎发时,眼前突然多出一只修长的手。
  紧紧扣住了庞六郎的指骨。
  赫赤襕衫的元佑挡在了殊丽面前,扣着庞六郎的手指往后掰去,眼帘微耷,慵懒中带着摄人的悍鸷,“动我的人,你也配?”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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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啊!!!”
  红艳翠浓的客院中, 大雨如注,冲刷着石阶旁的青苔。
  随着一声惨叫,青苔染血,形成妖冶的色泽。
  庞六郎曲着一只手臂连连后退, 另一只手捂住冒血的鼻子, 伴着庞诺儿的哭叫, 狼狈地滚下石阶。
  在场之人无不汗毛竖立,有种切身的疼痛感, 又是腕骨骨折又是鼻骨歪斜,想想都疼。
  礼部尚书更是呆如木鸡, 万万没想到这位爷敢动手伤了庞家的嫡子, “这..宣王殿下...”
  同样呆立在月门前的宣王反应过来, 扭头吩咐管家:“还不把人抬去里屋!快传侍医来!”
  管家忙叫人取来担架,将抽搐的庞六郎抬了进去, 并吩咐婢女去叫侍医。
  钦差们有的抱有看好戏的心态, 有的则替元佑捏把汗, 这庞六郎再不济也是大将军府的嫡系公子, 庞大将军和太后哪会善罢甘休。
  就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也要考虑后果啊,得罪庞家人, 百害无一利。
  庞诺儿一边哭,一边扭头狠狠瞪向元佑, “姓元的,你等着瞧吧!”
  元佑没理会, 问向身后的殊丽, “没事吧?”
  殊丽点点头, 走到他身侧, 睨了一眼他的手,“这件事,我会向陛下解释,揽下所有......”
  “不必,”元佑擦了擦指骨上的血迹,“无需你出面,交给我吧。”
  “疼吗?”
  见她一脸认真的询问,元佑好笑道:“总算有点良心,疼啊,你帮我吹吹?”
  站在廊下的钦差们还在交头接耳,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交流,除了站在油伞下的宣王。
  为了不表明态度,宣王没有走过来,任雨水打湿靴面,他抬手勾勾手指,对凑近的幕僚问道:“你说,陛下会向着谁?”
  幕僚摇摇头,“卑职哪能揣测出圣意啊。”
  虽远在封地,也听说过新帝的心机和手腕,宣王搓搓下巴,掩帕咳了咳,“本王觉得,陛下会向着元佑。”
  “所以?”
  “所以,本王也得向着元佑,将此事压下去。”
  “......”
  幕僚汗哒哒,他家主子还真是对天子唯命是从啊。
  经这么一闹,元佑请宣王为殊丽重新安排一间客房,宣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还在私下里,笑着拍拍元佑的肩,踮起小声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后生?元佑噙了笑,与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宣王对视片刻,竟让厚脸皮的宣王不自在起来。
  他又掩帕咳了咳,随意寻了个话题闲聊,聊着聊着,才惊觉眼前这个新贵官员博闻强记到,叫他都自惭形秽。
  “元兄在入仕前,是做什么的啊?”
  怎么见识如此广博?
  看着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宣王,元佑信口胡诌道:“做生意的。”
  士农工商,原本商人的身份不值一提,但为了附和对方,宣王赞叹道:“那一定是大商贾,走南闯北,见多识广。”
  为了好好巴结元佑,不知殊丽和天子暗昧关系的宣王,让人将殊丽安排在元佑的客房内,又将之前住在那间屋子里的钦差换去了别的屋子。
  “元兄放心,本王叫人封了口,只要不被同僚发现,没人知道那个大美人住在你的对面。”
  元佑意味深长地撩他一眼,起身端起食几上的酒,举杯示意,“费心了。”
  “客气,客气。”宣王跟着站起身,碰了碰他的杯盏,“还望元兄在陛下面前,多替本王美言几句啊 。”
  “一定。”
  **
  殊丽随婢女来到另一座客院时,与刚从书房出来的宣王不期而遇。
  她没有行敛衽之礼,而是像臣子般弯腰作揖,“见过宣王殿下。”
  离得近了,宣王才发觉这女子媚中带柔,不像是会挑事的人,不过见过的奇人奇事多了去了,宣王早已见怪不怪,“你叫殊丽?”
  “正是。”
  宣王点点头,执伞走到殊丽面前,将手中暖炉递给她,“雨天寒凉,暖暖手。”
  从未见过这么细心的男子,殊丽婉拒,道了声“多谢殿下”,颔首离去。临到客房时,她还在疑惑,处暑时节,一个男子又是立领衣衫又是手炉的,属实怪异。
  晌午用过膳,大雨未停,庭院内的草木被拍打得歪歪斜斜,殊丽瞧了会儿雨景,犹豫着叩响了对面的隔扇,“元佑,记得上药。”
  他脖颈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只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倒是小腿的刀伤叫她更为担忧。
  马贼心狠,伤口或许很深,可元佑总是恹恹的,一副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连同自己在内,让殊丽心生愧疚。
  短短数日,他为她解围了三次,这份恩情,现下不报,何时能报?
  说服好自己,殊丽又叩了叩门,“元佑。”
  “进。”
  听得若有似无的一道应声后,殊丽沉沉呼吸,拉开了隔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