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可还没等永寿宫开了宫门,里面就已经是一阵鸡飞狗跳了。
  ☆、28. 所谓炮灰
  原因无他,孙嬷嬷查出杨修华落胎之事是嘉贵妃宫里动的手。虽然线索断在了投井自尽的涵若身上,可谁不知涵若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也是接替了四喜管理华清宫正殿的人物?
  再者,这些日子,嘉贵妃跟杨修华关系一度是面和心离,甚至暗地里没少针锋相对的闹腾。稍作联想,太后就知道,只怕是两个眼界浅的坏了事儿。
  怒极攻心,加上之前狩猎杨家出事之事已经坏了身子,如今她更是直接瘫在了榻上。一张嘴,只能浑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时不时,身体还会抽搐一下。歇了一会儿,到能在孙嬷嬷的帮助下起了身子慢吞吞说话。
  等御医给出中风的结论后,她更是啊啊啊的流着口水骂骂嚷嚷,根本不接受这种现实。
  孙嬷嬷无法,只得先暂停了选太子之事。可是,等她给太后喂药的时候,发现太后的情况真真是不容乐观的。一碗药,大半碗都会顺着太后的嘴角流在身上。
  而嘉贵妃,自觉的被冤枉了,更觉得是杨修华想要用这招栽赃自己,想要除掉自己。所以,一直在永寿宫前跪着,声嘶力竭的诉说自己的委屈。等到得知太后病重,她又改口想入内侍疾。
  只可惜,现在的太后想起她就咬牙切齿满心恨意,哪会想见她?
  没有法子,可心中又有怨气,想着如今后宫不少人都因着这风头去巴结那个贱人。她气愤难耐,直接带了人去收拾了杨修华。
  与此同时,永寿宫的“紫苏”只身来到侧殿一侧的假山之中。
  “那锦绣软垫可是处理了?”此时的她,没有对着太后跟孙嬷嬷时的半分奴颜屈膝,也没有面对贺晟睿时的恭敬。就像是,处理掉一个不被期待的腹中胎儿,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一般。
  “已经用新的替换了,而华清宫那边则有涵若出了头。”
  “紫苏”点点头,从腰带间去了一张纸条递过去。然后整理了表情,淡定离开。
  杨修华身边全是太后的人,她自然没法子轻易动了手脚,可她每每来永寿宫请安,总要坐一会儿。而“紫苏”,就凭了这个,把浸泡过红花药水的软垫铺到她的座位处。
  时间久了,她腹中的胎儿可不就不稳当了?至于保胎时的请安脉,太后自然会请了御医,只可惜,四位御医都是不折不扣的保皇党。至于太医院的院正,又有几分胆量反驳四位御医的脉案?
  冷笑一声,太后年纪大了,头脑愈发的不清晰了。她真以为拿捏住了章御医的家人,就能迫了他违背皇上?
  刚入秋的皇城之中,树木花草已然茂盛,甚至还有许多极少见的紫琼芍药被摆放在御花园中供贵人观赏。
  自打太后退居深宫闭宫静养后,禁卫府又加派了人手护卫永寿宫。而吴公公也前来训斥了一番想要闯出去的孙嬷嬷,直言她该好生侍奉太后,不该离开太后一步。
  至此,太后算是彻底被软禁了起来。在把皇上病重不愈的消息传出去,并跟杨家定下了改朝谋划后,她在贺晟睿那里算是彻底没了作用。
  之前被太后杀伐过的后宫,也只剩华清宫、凌霄宫与云霞宫还有些人气儿。其余位分低的嫔妃,可不就被处理了个彻底?原本她是想着杨家一家独大,自然不会留下别的碍眼的人。就算剩下的一些,也都是太后一手扶持上来的,而她们的家族,自然全都是太后党。
  只是,原本稳固的权势,在一连番打击中,变得飘摇不定。
  而华清宫中,被太后跟皇上前后下令禁足降位的嘉贵妃,也心生恐慌。尤其是瞧着桌上几份密信,更是骇的她几乎欲要裂目。她本来是动用了家里的渠道外前朝送了信,想让她的父兄拿下行宫的皇后与慎淑妃,谁知信还离了华清宫半刻钟,就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她瘫软在座椅之上,努力想让思绪清晰下来。能在宫里这么久,她也不是个傻的彻底的。如今,只怕是皇上看穿了她们的魍魉伎俩,拼着最后的日子要动手了。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皇上能查出杨家在宫里的暗线,怎么早些时候不动手?莫不是,这事儿还有别的由头?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是又悔恨又庆幸。悔恨跟家里参合,庆幸皇上对她有些真心,日后定然不会责怪于她。
  想到皇上如今身边没有宫妃伺候,她赶紧让人来给自己梳妆。芙蓉髻白玉簪花,黛色蛾眉,粉嫩香唇。因为含着情谊,她的面容都是娇羞可人欲语含羞的,当真是个眸含温柔的可人儿。
  她知道,皇上定然是喜欢她这番打扮的。
  只可惜,还没等她带了人出了正殿,就见一身金线牡丹碧霞罗衣,逶迤拖地华服的人施施然而来。相比于自己的柔美,对面那个耀眼到让人晕眩的女人,才是当空烈日。
  那种美的让她不敢直视,不敢匹敌的热烈,瞬间让她刚刚升起的自得消弭。
  看着外面看守的禁卫军都未曾过问一句。
  她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安。
  “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啊,不知嘉贵妃这是要去哪?”傅清月挑眉,看着不欲给自己行礼的女人。半晌,她才恍然的抬手掩嘴嗤笑道,“瞧本宫的记性,你现在已经是庶二品顺仪了。想必杨顺仪也准备好搬居容妃云霞宫的侧殿了......”
  曾经盛/宠/一时的嘉贵妃,如今被因谋害皇嗣被打落尘埃的杨顺仪,看着眼前目露不屑却又贵气安然的皇后,心里有些发冷。
  “不知皇后娘娘何时回宫的,只是这般愚弄天下百姓,不知宗亲跟御史可会轻拿轻放?”杨顺仪不情不愿的看了她一眼,只可惜她身边的人都被皇上下令处置了,如今竟然没个得用的帮衬着。心里暗恨,不就是个不得/宠/,病的要死的女人,哪里轮得到她来华清宫耀武扬威?“臣妾就算再落魄,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遍着后宫,也没人出了臣妾左右。就算皇上一时恼怒了,可也难保明儿就想起臣妾的好来。再说了,比皇后娘娘欺下瞒上,拿祖宗江山当儿戏的罪名,臣妾充其量只不过是看护不利惹了皇上恼怒而已。”
  傅清月来可不是跟她耍嘴皮子的,她扬起一抹鄙夷的笑,径直越过杨顺仪带了人进入正殿。雕龙画凤的摆设装饰,比凤栖宫不须多让。只可惜,曾经她眼里皇上特别的/宠/爱与恩赐,如今也成了她记窥凤位图谋后宫的罪证。
  见杨顺仪无意跟着进殿,傅清月直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武力嬷嬷把人拖进去。大庭广众之下,倒也能处置,可许多话就不好说了。毕竟,就算贺晟睿掌控了后宫局势,也难免会有一些错网的小鱼小虾。
  但凡传出去一二,不怕名声不好听,就怕耽误了贺晟睿的计划。
  “行了,旁的不多说,今儿本宫来就是替皇上传个话,顺带着收些利息。”说罢,她示意身边还惊恐不知所措的从容从夏上前,各自替她掌掴杨顺仪十掌。
  “皇后娘娘,臣妾可是有印册的嫔妃,您何苦让两个宫婢折辱臣妾?”看着从容从夏越走越近,杨顺仪声音微颤,脸色惨白的强忍着不甘 ,一字一句的自牙缝中挤出看似有威胁的话。“娘娘莫要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杨家也不是那般好欺辱的。”
  从容跟从夏闻言赶紧停下动作,她们俩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这次皇后娘娘突然出现在后宫就已经够让她们心惊了,加上皇上的训斥,可不就是让俩没见过什么世面,跟在皇后身边没多久的人,缓不过心神来?
  只可惜,傅清月根本懒得跟她说道前朝那些事儿,如落西山的杨家,如今连草鸡都不如。若是相比,只怕还赶不上傅家的一个名头呢。别看现在杨家身边还有几个应声虫,但不过一时三刻,指不定贺晟睿举起的屠刀就能诛了他们九族。
  “掌嘴。”
  傅清月根本不在意嘉贵妃说的的事儿,本身她跟太后一脉对上,就是贺晟睿的意思。他们一个坐镇前朝,一个稳定后宫,绝不能轻易让人钻了空子。
  ☆、29. 赐死
  两位大力嬷嬷押着杨顺仪,任由从容从夏左右开弓。她每骂咧一句,傅清月就让人多打一巴掌。等到后面,胆小谨慎的从容从夏,还真放开了胆子,手下丝毫不留情。
  杨顺仪奋力挣扎着,她哪见过这种阵仗。皇后这哪有一点贵女的气度,完全是市井泼妇土匪。她所学的手段,所精通的后宫阴私,碰上傅清月是真真没一点用处。
  不过片刻,她的玉簪朱钗,还有身上难得的锦绣宫装就被撕扯的乱七八糟。如含秋水的明眸俏面,也高高肿胀起来。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身份,让人任意欺负的宫婢,被又打又掐,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贱婢......”她面露嫉妒,凭什么要这么对她?“我要见皇上!”
  看着还在奋力挣扎的人,傅清月冷笑出声,坐在上位神色如常的喝着宫人递来的热茶。不把人逼到极点,如何挖出她们经营近百年的暗桩?
  先皇在时,太后一人独大。因着疼惜太后的失子之痛,先帝默许了她玩弄权术暗中经营,独霸后宫的事儿。就连太皇太后,也被她逼的退隐深宫潜心礼佛。
  几位留在世上的先帝嫔妃,最后为了活命,可不也都向她投诚?
  若非如此,贺晟睿也不会忌惮如斯。后宫之中,但凡有那些手段毒辣的暗桩,日后定然是皇嗣不保、宫妃不宁......更甚者,很可能会弑君谋反。
  要知道,宗室中也有许多人盯着乾正殿的椅子呢。
  “我要见皇上......”
  被打的失了力气的杨顺仪趁着两位嬷嬷不防,猛然起身向外跑去。快到殿门之时,就瞧见皇上身边得力的吴公公正带了人前来。一时间,她惊喜万分,恨不得赶紧把人拽进来给自己做主。
  只可惜,吴明德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眯着眼上前给傅清月行了礼。然后朝着殿门处跪着的小太监示意,“把东西给顺仪娘娘呈上来。”
  低沉触目的朱红托盘之上,三尺白绫,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刀,还有一杯清冽的酒水。
  就算不说,都知道,那是要她自裁。
  傅清月乍一看见这些东西,也是一愣。不是说要留下杨顺仪顺藤摸瓜吗?怎么贺晟睿突然起了杀心?
  吴明德眼神不变,扭头怜悯的看着杨顺仪,颔首道:“顺仪娘娘,皇上旨意,让您选一样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皇后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刚刚御医在给皇上诊脉的时候,皇上特意问了皇后脉案之事。之后,就牵扯出皇后闻多了使人虚弱又容易滑胎损害身子的香料,只怕是对日后有碍。
  皇上怒极,直接让人去凤栖宫寻了所有的香料查探,居然在芙蓉香中查出了问题。偏生的,这芙蓉香是杨家送进宫,由太后赏赐下去的。既然太后有份,杨顺仪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零零总总的,可不就让皇上动了怒。帝王一怒,浮尸千里。杨家这次,只怕连祖坟都得被掘了。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假传圣旨,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杨顺仪身体不住抖动,她不信,之前还跟她温声细语的皇上,转眼就要鸠杀了她。就算她有错,那也不过是帮着家里传递了消息,她并没有真的参与谋反不是?只要她求求皇上,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只可惜,没有人再给她机会。就像她当初想让傅清月死,阻止凤栖宫的宫人去请御医跟太医一样。
  她凄厉的叫嚷着,可全程都没有人安慰一句,就像她是个小丑戏子一般。
  “不,我要见太后,我要让太后娘娘给我做主。”在吴明德开口的瞬间,她就清楚自己没有活路了,可她不甘心啊。
  抬头见,看到上座的傅清月闲适而坐,冷清的眸子像是嘲讽着她的天真。她错了,真的错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她怎么会认为有了太子,她就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呢?她怎么会以为,皇上成了太上皇以后,就会成为她一个人的呢?
  到底是谁,是谁骗了她!
  她脸色煞白,凄厉的叫嚷声慢慢消了劲头,只觉得浑身都是入骨的冷彻,温暖适宜的殿中,恍若全是寒冰般刺骨的风霜。
  “行了,吴公公,你让人处理干净,本宫先去给太后请安去。”
  压制后宫,原本是她跟贺晟睿共同商议好的,谁知那位帝王竟然临阵变卦。断了杨顺仪的线索,她只得去跟太后交锋一次了。
  人心复杂,不过傅清月也从未强求过贺晟睿能尊重她。毕竟,在这里,皇权至上。她就算是皇后,也是先臣后妻。
  永寿宫中,傅清月低垂眉目,神色和缓的瞧着脚下。也不管太后如何声嘶力竭的拍打着床榻,她只尽心的讲述着杨顺仪的惨状,顺便在太后可见的地方伸手在小腹处遮挡了一下。
  只是一下,太后眼中的就露出了惊恐跟难以置信的目光。居然是这样,怪不得皇上临死了都要这般杀伐,甚至毫无顾忌。
  枉她下了那么大的血本,竟然是在替那个贱种扫除障碍。朝堂之上,杨家有关的势力,如今可都被曝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就如同待宰的绵羊,数着日子等皇帝的发落。
  “孙嬷嬷以下犯上,伺候不利,给本宫拉出去打三十大板,然后送去禁卫府好生查查她是否背主。”咬文嚼字的旨意,傅清月不会说,她也懒得费那番脑子思索。索性,直接把太后身边的爪牙拔出个干净。
  只一句话,原本还半死不活的太后,突然暴怒直接呲牙裂目的向傅清月的方向扑过去。幸亏从容从夏眼疾手快的把人挡回了白玉籽沐罗汉榻上,只是不可避免的,俩人都被撕挠了几下。
  “贱人,给哀家拖出去,废后!”太后被压在榻上,声嘶力竭,恨的是睚眦欲裂,连平时口角不利索的结巴都变的顺畅许多。
  虽然是轻度中风,可如今这活力模样,哪像是病人?傅清月腹谤,果然当太后就是好,就算是中风也能调养到如今这般。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哭闹,不管孙嬷嬷怎么梗着脖子训斥皇后不孝不贤,都没人搭理她们一下。永寿宫那几个太后的心腹,还没窜出来呢,就被傅清月身后带来的人堵了嘴押着跪在地上了。
  “既然太后不舍的,那就让人摆了凳子,在殿内行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哭闹声弄得心烦了,傅清月直接冷笑连连。
  有皇后的指令,加上刚刚进了宫门的吴公公的默许。
  外面的人自然手脚麻利的摆好刑案,顺带着由两名粗壮的内侍拿了板子上前。眼瞧着跟自己最亲近的孙嬷嬷被人堵了嘴拉拽了去,接着宽厚的板子落在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声,太后的目光也有些惊恐涣散。
  孙嬷嬷直觉得身上越来越痛,就跟断了经脉似得,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力气。她瞳孔散开,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其实原本内侍哪有这种二十棍要人命的力道?只是跟在傅清月身边的这两位内侍,可是自禁卫府特别调遣而来。他们无情无欲,下手招招都是带了内力的。一个年老又惯是养尊处优的孙嬷嬷,哪能受得了这种手段?
  不顾几十息的功夫,人就没了气儿。
  看着不远处孙嬷嬷血肉横飞的惨状,加上刚刚被宫婢压制着挣扎,太后现在是发髻凌乱,衣衫褶皱。整个人都因为惊吓显得垂暮无力,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她真个人都发抖不止。
  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太后骤然生出了一股子兔死狐悲的苍凉感,皇上这是要让皇后出气?这般阴毒狠辣的女人,难不成就不怕被厌弃了,最后落下个留子去母的下场?
  “皇后,你真真是个好样的。只是,若今儿你的恶行传出去,难道就不怕落下个毒妇的声名?为后不贤,弑杀母亲,罔顾人伦,无视法度,条条状状的大熙朝都容不下你!”太后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盯着傅清月,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剥皮剔骨。
  ☆、30. 谋反与秘事
  傅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无情的嘲讽,轻笑道:“母后都能刺杀圣上,意图改朝换代称皇称帝了,臣妾又怎么会在意几个骂名?再者,您都说了若是,难不成您以为,那些不该知道臣妾回宫却知道了的人,还有命出去嚼舌根?更不论,天下皆知,如今皇后还在行宫为国祈福,又怎么会如母后所说罔顾人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