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那仆妇也急了,上前替过了气喘吁吁的小红,把惠怡眉迎进了酒楼。
  孙氏和韦玉贞见了惠怡眉皱着眉头的痛苦模样,也被唬了一跳!
  姑嫂三个在雅间里遣退了仆妇,惠怡眉才褪下了裙子和中裤,两个嫂子一看……只见在惠怡眉雪白的臀部上,在靠近尾骨的那处果然有一大片的於紫,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血丝儿。
  韦玉贞愁道,“成日里说你抱恙,这回可被真被说中了!怎么办啊……”
  孙氏道,“还是去药堂请个女大夫来看看吧,若是没事还好,就怕小病拖成大病,将来治起来也麻烦……”
  惠怡眉只觉得疼痛难忍,便点了点头。
  孙氏又遣了人去药堂请了位女大夫过来,帮着惠怡眉看了看;说是没什么大碍,又开了几瓶跌打药油给她。
  幸好女人们出来就是逛街买东西的,几乎从里到外的衣物全部都有;于是惠怡眉换下了被雨水打湿的襦裙,又歇了好一会儿,等尾骨处没有那么疼的时候,姑嫂妯娌们这才坐了汽车又往储云镇的惠宅赶。
  路上,惠怡眉想起了林岳安喊的那声“羽铭”。
  她还记得,在上海跟着韦玉贞去逛街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那位“羽铭”的海报几乎铺天盖地的贴在街头巷尾……
  羽铭是个男子,他是昆曲名角,饰演花旦的。
  惠怡眉突然想起了什么。
  前世,好像林岳安后来为了个戏子而与林二老爷大打出手……难道那个戏子,就是羽铭?
  惠怡眉抚住了自己的胸口。
  如今的大上海乃至全国,电影已经开始盛行;至于戏曲,虽然也受追捧,但也已经日渐式微……如果就是流行,那也是流行京剧和越剧之类的;昆曲嘛,大约也是因为有了这样年轻,又有身段又有歌喉的名角“羽铭”,才会在上海红极一时的。
  可是,羽铭怎么会来这个小县城?而且还是以那样狼狈的模样……被林岳安一脚踹倒在大街上?
  惠怡眉忍不住问道,“大嫂,羽铭……唱昆曲的那个羽铭,来咱们县城了?”
  方才黄嫂子已经将惠怡眉被羽铭绊倒,又遇到林三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氏。
  孙氏深深地看了小姑一眼。
  “那都是些旁门歪道,不务正业的人……你要是想看戏啊,过些日子养好了伤,嫂子再带你去县城里看电影。”孙氏答道。
  惠怡眉没吭声,只是细细地想着孙氏所说的“旁门歪道,不务正业”这几个字。
  第10章 荷包
  接下来的几天,惠怡眉一直在家中静卧养伤。
  林二太太又来看了她好几回。
  惠怡眉也不再伪装,素颜与她相见……而林二太太见惠家小姐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且也是个气质沉静,模样又标致的大家闺秀时,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着急。
  而惠怡眉其实也一直在寻找机会。
  但因为母亲的微妙态度,兄长嫂子和仆妇们都认定她即将理所当然地嫁入林家;所以惠怡眉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位支持者或者同盟者。
  换句话说,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得靠自己。
  而卧床静养,又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思考机会。
  前世,林岳鸿和白莹莹站在革新的至高点上,指责她这个旧氏女子和包办婚姻;结果因为她不同意离婚,还因为她的小脚……使惠怡眉成为了整个z国的议论焦点;可林岳鸿和白莹莹却成为倍受世人同情的,勇于追求自由恋爱的时代先锋。
  所以,今生的惠怡眉下定了决心。
  她当然不会再跟林岳鸿结婚,但她也不能再背负任何污名;不管怎么说,这盆脏水无论如何也不能泼到自己的身上。
  要是林岳鸿想要和白莹莹结婚,那他就必须先要完美的解除他和自己的婚约。
  ——但是,林岳鸿会是这种光明磊落的男人吗?
  说起来,惠怡眉还真是不太了解这个人。
  前世的她,虽然成为了林岳鸿的妻子,也拥有合法的结婚证;但在她留在林家的那十余年里,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也从未跟她说过一句话,相处的时间几乎从未超过一分钟……
  所以她对于林岳鸿的了解程度,其他都是从其他人的嘴里听来的。
  林岳鸿是个才子;林岳鸿与白莹莹的爱情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国内有数十位才子与文学匠师讴歌了林岳鸿与白莹莹超凡脱俗的凄楚爱情……
  但此人性格如何,为人怎么样;惠怡眉一无所知。
  倒是今生在上海天字码头初遇,当林岳鸿面对四哥的质问时,他扔下了白莹莹和儿女们匆匆逃离的那一幕……让惠怡眉觉得印象深刻。
  惠怡眉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么说来,林大才子……但并不像前世世人所歌颂的那样有担待,对白莹莹不离不弃?
  那么白莹莹呢?
  依着林岳鸿遇到一点点事就能抛妻弃子独自逃离的性子……若说前世白莹莹没有在林岳鸿背后搞鬼,惠怡眉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惠怡眉陷入了沉思。
  据说白莹莹的父亲是位军官,在杭州做事;因为白莹莹是家中的独生女,所以她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着,并顺应时代的潮流,一路从小学念到了大学……直到她和林岳鸿进入了同一所大学,成为了同系师兄妹,这才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白林两人想要追求自由恋爱的心情,惠怡眉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但让她感到恼火的是,林岳鸿从来都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正面向惠家或者向她当面提出过离婚的事儿,也完全没有做出过任何实质性的或者有建设性的事……
  而对于惠林两家来说,一切压力都始于社会的舆论。
  那么,这些舆论又来自何方,还需要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