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仅仅是长乐宫的女主人?我看……不止如此吧。”刘荣半眯着眼睛,微抬起下巴开口说道。
  刘荣自幼聪明,从小就跟着窦婴学经史子集,本朝历史他自然也学过。
  本朝自开国起,就有吕后之乱,因此而后的皇帝对外戚的警觉性一直异常的高,太后乱政就是本朝天子心里no.1的大事,其严重性远远超过臣子叛乱。
  毕竟有胆子叛乱的臣子几十年才出一个,而且一出就会被人群起而攻之;但有本事干政的太后就跟韭菜一样,拔完了一茬又是一茬,除非学刘小猪那样杀母。
  便宜爹当然没胆量杀母,所以他只能看着窦太后跟自己各种对着干,你爱儒家我爱道家,你想儿子继位我要兄终弟及。
  俩母子表面上还是浓情款款,但背地里早就不知道刀来剑去的斗过多少回了。
  比如便宜爹想重用一个儒家学子,而信好道家的窦太后在知道此事之后,竟然当着便宜爹的面,命人将这个儒家学子丢进狮虎笼里,便宜爹还不敢命人救人,只能将随身佩剑丢下去,让这个儒家学子自谋生路。
  幸好这年头不讲究百无一用是书法,大部份学子都是学过君子六艺的,剑法不管好不好,但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硬是拿着一把剑,从一堆猛兽中杀出了重围。
  乍一看,两母子因为这事而产生的分岐已经很大了吧?
  但跟下面这件事比起来,这事完全都不算是事。
  便宜爹还有个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叔叔梁王刘武。
  老人说的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窦太后最疼的就是这个幺儿刘武。
  家里兄弟姐妹多的人应该都有一个经验,就是很多老人吧,她偏心,更糟糕的是,她偏心而不自知,还自觉自己是为大家好……嗯,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均贫富”。
  意思就是说,把混得好的孩子的家当,划落到混得不好的孩子口袋里,美其名曰,“大家都好。”
  窦太后就是这样一个老太太,她最爱的事,就是把便宜爹口袋里的家当划落到刘武手里去。
  便宜爹富有四海,对于窦太后这一点点小小要求,虽然有些小介意,但也是尽量满足,因此他给刘武的封地什么的,都是最好最富裕的地方。
  可架不住的是,欲壑难填,窦太后在一次一次要求得到满足之后,竟然打起了皇位的主意,想让便宜爹兄终弟及。
  这一点,不但便宜爹难以接受,就连刘荣他们这些孙子都对窦太后这个祖母产生了厌恶之情。
  刘荣回想了一下,目前的时间点,正好是七国之乱刚结束,刘武为保长安不失,苦战反贼数月,立下泼天大功,而窦太后开始跳上跳下为刘武皇太弟的名份而战。
  刘荣冷笑一下,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便宜爹会废掉自己了。
  第106章 要改变的长公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止如此’?”栗姬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荣问道。
  见栗姬这个呆蠢模样,刘荣无力的揉了揉太阳穴,知道比太后干政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想要干政的太后是一个蠢女人,竟然连自己的言外之意都不懂,还想当太后?还想学窦太后那样,作威作福让皇帝也听自己的?
  刘荣觉得,他要是便宜爹,他也不会让过去的自己当皇帝。
  乖宝宝,太听太听栗姬的话,左看右看都是一副“上台后肯定会被太后管住”的衰皇帝样,更糟糕的是,太后还是个蠢妇加毒妇。
  “言尽于此,母亲你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自己上周目会被废掉的真因,刘荣实在是不想再跟栗姬废口舌了,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栗姬的寝宫。
  “去宣室。”刘荣坐在王车上,吩咐一声道。
  他需要想一想,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便宜爹,重点是,如何在便宜爹不怀疑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将便宜爹心里的乖宝宝形象扭过来。
  哎!要是和苏宇宙一样,直接变成小婴儿多好,这样不管怎么淘气,都没有人会怀疑,可是自己……都是二十岁的成年男子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打滚卖萌讨大人欢心了。
  想一想,刘荣觉得心里真酸,难怪便宜爹喜欢刘小猪,幼子可爱天真活泼,而便宜爹现在……好像得了重病快死了?
  刘荣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被废还有一件事,就是因为便宜爹的身体引起的。
  话说便宜爹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跑去对栗姬说,希望栗姬能在自己百年后,照顾自己的妃子和儿女,结果栗姬听完他的话,不但不愿意照顾其他有宠的姬妾子女,甚至对便宜爹出言不逊。
  结果本来已经病得快要死掉的便宜爹,竟然气得又活了过来。
  天啦噜!简直没有天理了!便宜爹当年怎么会眼瞎宠信上栗姬这样的蠢女人,难道真是看脸吗?
  刘荣叹了一口气,没容他想出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家便宜爹,宣室就已经到了。
  未央宫是在秦代昭襄王时期所修的章台宫基础上改造而成的,内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钩弋殿等宫殿,占地极广,堪称“雄伟壮观”。
  只是雄伟归雄伟,未央宫却并不奢华,根本不是后世所说的那样“其建筑之豪华为其它宫殿所莫及”,而是禀承秦代始皇建国之前的朴素风气,走得是威严庄重的路子。
  但有句话不是说的好,“秦皇汉武”嘛。
  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一改秦王朝朴素的作风,开始走……嗯,用苏宇宙的话来说,直男审美;但是苏宇宙一定不是知道,基佬的审美也是可以走直男风的。
  刘小猪当上皇帝之后,嫌弃未央宫太过于朴素,花费无数民脂民膏,开始大肆装修宫殿,活脱脱就是一个汉朝版的乾隆,一口气将父亲、祖父等数辈帝王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花了个精光。
  真是不是自己赚的,不心疼。
  刘荣走在未央宫长长的御道上,一边看着地上的朴素青砖,一边想着后世文献记载里的“紫红色的地面,金光闪闪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暗暗在心里发誓,就算要当败家子,也要我自己来当才爽。
  身为刘启的长子,刘荣自小也是被刘启宠爱着长大的——否则刘启也不会立他为太子,因此他一到宣室,几乎没有阻碍的就被人迎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刘荣跪在地上向刘启行了个礼。
  “荣儿啊,你来了,过来坐。”刘启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精神十分不好。
  也是,前几年刘启重用晃错,不顾重臣的反对,大刀阔斧的想要削藩,结果却引发了“七国之乱”,要不是周亚夫还有刘武给力,他的皇位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最糟糕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搞定了七国,自己竟然又得了快要死的大病,而亲妈窦太后不但不关心他这个快要死的儿子,反而捣鼓着刘启玩“兄终弟及”,再想想后来又被栗姬气到的事,刘启的遭遇真是忍不住让人抹一把同情泪。
  难怪明明都已经病得快要死了,被这么一刺激竟然又好好的活了十几年。
  “荣儿,你今日来找父皇,有何事啊?”刘启说着话,用力咳了一几声,脸上到是比刚才多了一些红润。
  刘荣伸出手,轻拍着刘启的后背,有些无语,也有些不知该拿刘启怎么办才好。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直接弄死刘启,这样的话自己是太子,自动就可以继位。
  但是如果用这样暴力的方法,大约会被苏宇宙嘲“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所以刘荣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干这么暴力的事。
  他要让全宇宙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有智慧且智慧高深的人。
  “儿臣知道父皇最近忧心国事,所以想了一个主意……有那么一点浅见,但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刘荣别别扭扭的说道。
  “喔?荣儿也会出主意,为父皇解忧了?说来给父皇听听。”刘启听刘荣这么一说,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神采。
  上周目的刘荣吧,乖是挺乖的,但是太老实太听话了,用他来和苏宇宙打比,苏宇宙就是那种从小调皮捣蛋鬼主意特别多的孩子,而自己就是那种老实乖巧懂事让人心疼的孩子。
  因为乖,刘启不爱愿意让他插足政事,所以他也就被养得萌萌哒……或者说是傻傻哒。
  这周目刘荣可不想再继续乖下去。
  在皇室,乖就是蠢的另一种说法,太乖就代表人人都可以欺负你。
  “不过……儿臣希望,如果儿臣的这个主意,能让父皇展颜一笑,父皇能答应儿臣一件事。”刘荣红着脸,声音略有几分羞涩的说道。
  “事?什么事?说来给朕听听。”刘启看着刘荣那副难得一见的羞涩模样,心里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个,父皇……您能不能先答应儿臣啊。”刘荣说着,抱住刘启的胳膊,又摇又晃的说道:“父皇……求求你了……父皇,您就先答应儿臣吧。”
  刘荣简直快要被自己的话给恶心吐了,这么恶心这么肉麻的台词,当年苏宇宙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写在文字在小说里连载还没什么,真实的做一下,简直能把人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秦始皇不愧是中国第一皇帝,被苏宇宙这么恶心,竟然还能这么宠爱他,简直是受不了。
  刘荣觉得很受不了,但刘启却是莫名的享受,长子刘荣自小就乖巧懂事,举止进退都极为分寸,从不给大人添乱,但正因为如此,刘启在刘荣身上享受不到太大的育儿之乐,两人的父子感情,也是标准的皇室父子相处的模式。
  现在一向乖巧的长子竟然会做这种小儿女状,到是挺让刘启吃惊的。
  “好好好,你说你说,朕允你,朕都允你。”刘启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刘荣的手说道:“朕都允了你了,你该说了吧?”
  长子一向乖巧懂事,刘启到不担心他会提出什么太过于让人为难的要求,只是……想来想去,刘启也想不出来,刘荣到底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而且这么一想,刘启到是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刘荣这个长子,在他的印象里,对刘荣就只有乖巧懂事、功课好这些特点,至于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又喜欢什么,自己是一点都不知道。
  “父皇,儿臣觉得您应当给那些没有参加七国之乱的王爷们一点奖励。”
  刘荣的话让刘启大吃一惊,那些个王爷,虽然在明面上没有叛乱,但是暗地里却没少和吴王他们勾勾搭搭的,因此自己不秋后算帐,想方法整治他们就不错了,还给他们奖励?自己只是病了,不是疯了!
  给长子面子,刘启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长子。
  察觉到刘启的眼神,刘荣并没有太多意外——换个思路,要是自己的儿子也这么天真,自己也会忍不住废太子的,只是故意装成一副看不懂的模样,继续开口说道:“父皇,您就不问问,儿臣想给这些王爷一些什么样的奖励吗?”
  “什么样的奖励?”刘启顺着刘荣的话,颇为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口问道。
  “我这个奖励叫做——推恩令。”刘荣顺手祭出刘小猪后来用来对付藩王的一个方法。
  “什么令?推恩令?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大汉这个令?”刘启一脸好奇的看着刘荣问道。
  “因为是我想出来的啊。”刘荣毫不知耻的将主父偃的功劳往自己头上一顶,拍着胸口大声说道。
  “那你跟父皇说说,那个什么‘推恩令’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和优点?值得父皇赏给那些王爷们。”刘启看着刘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越发好奇,继续开口追问道。
  “推恩令啊……推恩令就是推恩子弟,取消嫡子继承制,待诸侯王死后,将诸侯国平分为若干国﹐无论嫡庶,只要是诸侯王的子孙都能分享封土,直到地尽为止……”
  第107章 求赐婚的栗太子
  刘启本来只是随随便便听听,但他听着听着,不由觉得长子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
  推恩令!要是早有这个东西,自己又怎么会因为削藩而弄成这样?
  “荣儿,这是你想出来的?”刘启一脸狐疑的看着刘荣。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聪明是聪明,却不够机灵,以他的脑子是想不出这样的主意的。
  “当然是儿臣想出来的。”刘荣一脸受辱的看着刘启,拍了拍胸口,涨红着脸说道:“除了儿臣,还有谁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这个……”刘启沉吟片刻,看着刘荣的眼神虽然还带着点怀疑,但心里实际上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没办法,刘荣过去留在刘启心中的印象太好,怎么看都是一个乖巧不会撒谎的人设。
  “这个什么呀这个?父皇,就算您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儿臣想出来的,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您觉得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一个主意?”刘荣信心满满的说道。
  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主父偃还不知道在哪卖他的纵横之学,而刘荣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话说,刘荣身边要有个这么犀利这么歹毒的人,他上周目能混到被废的地步吗?
  被刘荣这么一说,刘启在心里一想,也对,儿子身边比较给力的就两个,一个给他上文化课的窦婴,一个给他上武术课的周亚夫,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像是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
  所以说,这个主意真是儿子想出来的?
  想到此处,刘启不禁心中一喜,伸手抚摸着刘荣的头,开心的说道:“吾儿真是长大了。”
  “那当然,男大十八变嘛,儿臣都快二十了,哪能成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刘荣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