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
  顾还卿掀起长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撩衣摆,抬腿踏在棺椁上:“你以为,龙女真躺在里面的话,我会任你坐于她的棺椁之上,对她大不敬?你未免以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以为我真的杀不死你吗?或者以为你真练成了不死之躯?”
  “……顾还卿,你究竟把龙女藏哪儿了?”花非花悖然大怒,几乎声嘶力竭。
  顾还卿无动于衷地把玩着自己腰间的香囊,语气淡如轻风:“想要龙女,可以,我仍是那句老话,带我去见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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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丽娘快疯了!这闭关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她只见父亲闭过关,自己则从未有过。
  关键是她并非真闭关,无非是做个样子。
  但为显逼真,也为了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整日呆在这间专为轩辕王妃量身定做的密室里,一步都不能出去,连个陪着她说话的人也没有,打发时间的东西,只有女红和一些书卷——还是何以春怕她寂寞难熬,瞒着人给她送进来的。
  这与坐牢有什么区别?陶丽娘觉得一点区别也没有。
  她甚至觉得,闭关比坐牢更难敖,好歹坐牢是因自己犯了事,活该受牢狱之灾,毫无情理可讲,但闭关,她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家,又不爱练武,却被迫在这儿不见天日,不是活受罪是什么?
  她都千百次的问何以春,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奈何何以春每次都是简洁有力的回答她:“还早。”
  每每听到这句话,她就想死……
  与陶丽娘一样想死的还有熊氏兄弟,眼看要进三月了,少主在沙场大展拳脚,已经打了无数次胜仗,可王妃还未出关!
  姬十二从那次夜袭敌营,杀了夜焰的主将魏严之后,他便从玉斗关步步逼近夜焰,已打到夜焰的堰城去了,彻底实施了他“不管文斗还是武斗,不管是打架还是斗殴,一律要在别人家里斗,这样无论输赢,最后都不会破坏自己家里的物件”的行事风格。
  可他越打胜仗,家书就越多,熊大都忍不住怀疑,他之所以这么卖力的攻打夜焰,想为轩辕族报仇雪恨固然是一个方面,另一个让他这么积极的原因,恐怕是他迟迟等不到他的女人去找他,于是失去了耐心与耐性,想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夜焰!然后好早日回家见心上人。
  熊大丝毫不怀疑姬十二的能力,攻下夜焰是迟早的事——不论夜焰有多么强大,十年磨一剑,轩辕族这把复仇之剑已磨了百来年,锋利如神兵利器,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不得不说,不愧为看着姬十二长大的人,熊大把姬十二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不要怪他敏感,他总觉得王妃出了事,只怕闭关没那么顺利。
  他忧虑的不行,生怕姬十二回来找他算帐,怪他没有照顾好王妃,然后一剑劈了他……
  可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在他忐忑不安的吃不下睡不着时,何以春找上了他们兄弟俩,极缓慢极缓慢地道:“王妃……王妃闭关不顺利,身体受损,须得好生调养,一时只怕出不了关,也不能去找少主了,你们马上出发去找少主吧,好好保护少主……我们等你们凯旋归来。”
  “……”熊大。
  “……”熊二。
  熊大熊二只觉人头不保,他们一定会被少主砸死的!相较于他们如丧考妣,陶丽娘可谓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她忍不住拉着何以春的衣袖,兴高采烈地追问:“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吗?再也不用假扮王妃了?真的可以吗?”
  何以春默默颌首:“是真的,你随时可以离开京城,沧海宫的人会护送你回去。”
  “哦,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要呆在这里闭关了,快闷死我了!”陶丽娘高兴的手舞足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何以春瞅着她戴着面具,与顾还卿神似的面孔,心下一片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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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明月屡次跑轩辕王府遭拒后,她便开始三不五时的跑樊府,说是去拜访樊夫人,实则去见樊仪琳,在一些贵夫人的宴会上,她也刻意接近樊家,尤其对樊仪琳,那更是视如亲妹,对她爱护有加。
  樊仪琳只觉受宠若惊,在未发生“测谎”事件之前,她虽非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可也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命运的宠儿,凭着显赫优渥的家世与做贵妃的姐姐,她走哪都受人欢迎。
  然而自从她被姬十二证实撒谎之后,她的好名声与良好的闺誉便一落千丈,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对她说三道四的人也不少,连皇上和樊贤妃都拦不住那些私底下对她议论纷纷者。
  此种情况之下,她只觉无脸见人,什么姑娘家的体面也没有了!悲观和面对别人的嘲笑的时候,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以免沦为别人的笑柄。
  但不知为什么,每每动真格的时候,她却始终对自己狠不下心来。
  且这个时候,她虽然还在心里偷偷喜欢和爱慕着姬十二,可相思病却莫明其妙的好了,人也健健康康的,能吃能喝,再让她去死,她觉得怎么也下不了手。
  樊夫人怕她寻短见,不止一百次的劝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凭咱们樊家和你姐姐,还怕以后找不着更好的人家吗?那些闲言碎语是可恶,若非你爹德高望重,在朝中门生甚多,只怕那些碎嘴的八哥要把咱们樊家人损的一钱不值。但你回头想想,若你真死了,是一了百了了,人们可能还会同情你,可那些要看咱们樊家笑话的人,你这样做正好称了他们的心!”
  “比如轩辕王妃。”樊夫人阴沉着脸,恨恨地道:“她只怕日日夜夜都巴不得你快点死,你死了,她正好去了眼中钉肉中刺,以为自己往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咱们凭什么让她那么得意?就她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一个只会不择手段害人的下人之女,凭什么能当尊贵的王妃?凭什么能当沧海宫的少主夫人?凭什么让姬十二那么维护和宠爱她?”
  “她算哪根葱?”
  樊仪琳不明白母亲为何那么恨轩辕王妃,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可自打她病好之后,母亲但凡是提起轩辕王妃,言语之间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的味儿。
  她弄不懂,但不妨碍她听懂母亲的意思,是啊,她是想死,可她又舍不得姬十二,现下她若死了,姬十二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过两年,未必还记得起她是谁。
  她嫁不成姬十二,便是远远的看着他也好啊,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人一旦有了退却之心,那死的心也就淡了,何况有家人的维护与支持,难关也便不是难关了。
  只是,她还是不敢外出,怕看到人们讥刺的眼神与刻薄的言语,以前与之交好的大家小姐们也多不来往了。
  世上本就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居多,一时间,樊仪琳也算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偏偏在这个时候,慕明月以宁王世子妃的身份,主动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她温言细语的宽慰樊仪琳,宁王府中若有什么宴会,她也是早早的郑重邀请樊仪琳参加,并全程亲自相陪,不让她被闲言闲语伤到。
  甚至有好几次,樊仪琳都暗中瞧见她替自己出头,仗义直言,叫那些暗地里嘲笑她的人积点口德,不要往一个小姑娘身上泼脏水。
  樊仪琳感动的一塌糊涂,患难见真情,她觉得自己运气真好,碰到了慕明月这样的好人,甚至觉得慕明月是世上最最善良的好女子。
  于是越发的对慕明月推心置腑,只恨交心太晚。
  慕明月也一脸真诚的拿樊仪琳当自己的妹妹,抚着她的小手,柔声细气地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打小便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才回到亲爹身边,兄弟不亲,姐妹不爱,何况那些姐妹皆是姨娘们生的,对我也亲近不起来,一看见你呢,就觉得格外的亲切,好比见到自己的亲妹子一样。”
  樊仪琳忙说也拿她当亲姐姐看待。
  慕明月顿时笑的灿若春花,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越发的迷人,她抚着樊仪琳的簪珠双髻道:“你既然真心待我,我自然也真心待你,我知道你还喜欢着轩辕王,若你听姐姐我的,我必定让你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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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5百炼钢,绕指柔
  慕明月的话让樊仪琳的脸时红时白,此刻,她和慕明月正坐于春风习习的凉亭里,商量着去哪里踏春合适,谁知慕明月毫无预兆的转移了话题,倒让她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慕明月为何突然之间提起这个话题,且胸有成竹的扬言要帮她达成心愿,更不知道如何对慕明月启齿自己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心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顶着一张颜色交迭变换的小脸,神情不自然的悄眼睃巡四周,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其实这是慕明月和姬昊的院落,没有慕明月的命令,根本无人闯入,连侍候茶水的丫鬟和婆子都被慕明月谴走了。
  “真是孩子气,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像轩辕王那样的少年王爷,人中龙凤,喜欢他的又何止你!”慕明月则轻轻拍了拍樊仪琳的小手,一副很懂她的样子,极怜惜地道。
  她抿着花瓣一样的红唇轻笑:“满大越的姑娘,不,普天下的姑娘,但凡见过轩辕王的,只怕没有几个不脸红心跳。她们跟你一样,同样是喜欢和倾慕他的,偶有那些嘴硬说不喜欢者,无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再就是自卑,觉得自己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高攀不上,故而才一脸清高的口是心非,实际上她们心里怎么想,别人一目了然。”
  “所以你不必觉得难为情,此为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她温柔地抚着樊仪琳的手,美丽的凤目闪着让人诡谲难辩的光芒,娇嫩的嗓音却愈发的贴心柔和:“况且我觉得吧,你模样出挑,家世也出挑,既有做太师的爹,又有贤妃姐姐帮衬,做的一手好女红,自己又有才情,里里外外没有哪里配不上轩辕王,你能喜欢他,那是他的福气。换了我是男人啊,能被你喜欢,我做梦都要笑醒。”
  一席话说的樊仪琳心里满不是滋味,五味陈杂,许久才黯然着小脸,低垂螓首小声道:“世子妃太抬举仪琳了,仪琳本就配不上轩辕王,先前只是痴心妄想,何况……”
  她咬了咬米分嫩的下唇,漂亮的灵动水眸中露出了一抹不情不愿的情绪:“何况……他早有了轩辕王妃那样的良配,眼里哪还能看到仪琳这么普通的女子……受此教训,已累及爹娘和贤妃娘娘的体面和名声,若仪琳还是学不乖……以后也不配做樊家的女儿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微哽,眼晴红通通的,眸中泪水盈盈,显然被流言伤的不轻。
  慕明月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和眼中挣扎的微末情绪,都被慕明月尽收眼底。
  她暗地里撇了撇唇,凤目中的不屑和鄙夷一闪而逝,但很快又换上同情与怜悯的光芒。
  她拿帕子帮樊仪琳拭眼睛,不停地啧啧叹息,俨然十二万分的同情樊仪琳:“啧啧,天可怜见,如花似玉的人儿,笑才好看,哭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
  “别把外面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那些对你露出鄙视嘴脸的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羡慕你呢!”
  她一脸义愤填膺的为樊仪琳打抱不平:“她们那些人,穷尽一生都没有机会接近轩辕王,连给他提鞋都不配,遑论做他的侧妃?正因为她们得不到轩辕王的青睐,因而也巴不得你跟她们一样希望落空,你可别如了她们的意,称了仇人的心!”
  樊仪琳伏在慕明月的肩上,很难过,气息哽咽地说:“世子妃,别说什么青睐不青睐的了,吃一堑长一智,仪琳早对轩辕王不做指望了,他根本不喜欢……”
  “瞎说!”慕明月拍着她的肩,语气蓦然变得严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啊你,男人的心思千变万化,此时他不喜欢你,明儿他说不定就喜欢上了你了。”
  “何况他也只是嘴上说不喜欢你,心里未必做如此想,你这样人见人爱的姑娘家,男人怎么会不喜欢呢?姬十二他只是一时未见到你的好,眼睛被蛤蜊糊住了,所以才忽视了你。”
  她说到激动处,干脆直呼姬十二的名。
  “再说了,你如果真的喜欢姬十二,甚至为他相思成疾,那你觉得你能收回放在他身上的心思,以后安安生生的嫁给别的男子吗?你不会时不时的拿别的男子跟他比较,觉得别人都不如他呢?”
  樊仪琳轻声抽泣,沉默着没有言语,可她却微微偏了偏头,侧耳聆听,竟觉得慕明月的话一针见血,直指她心底最深处!
  是啊,不管姬十二怎么无情的待她,他在她心目中都是最好的,别人不及他一成。他清俊逼人,傲然尊贵的模样仿若深刻在她的心里及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慕明月眼中露出了然的讥笑,嗓音却分外温柔:“这人生在世啊,能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倘若不好好争取,那都对不起老天爷的苦心安排。”
  “再说了,你真的愿意姬十二娶别人做侧妃吗?”她扶起樊仪琳,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蛋。
  樊仪琳咬着唇,脸皱的像苦瓜,泪水盈睫,想点头,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顾还卿她可以忍,因为她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可别人若嫁给姬十二,她觉得她无法忍受!简直想都不愿意去想。
  “再者,姬十二早晚是要娶侧妃的,他不可能只有顾还卿一个王妃。”慕明月再接再厉,一个劲的下猛药,力图摧毁樊仪琳那点薄弱至极,已经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侧妃的位子,你真的愿意拱手让人,便宜了别的女子吗?”
  她凑近樊仪琳的耳畔,低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若姬十二这次能打败夜焰,胜利班师回朝,朝中不知有多少大臣会心甘情愿的把女儿送入他的府中,甚至连他国公主,也会被送来跟他和亲,这些成群结队的女子可跟你的想法不一样哦,她们可不会只盯着姬十二的侧妃之位不放。”
  “她们恐怕觉得当不成侧妃,能做姬十二的姬妾也一样,只要能获得他的宠爱与喜欢,那便比什么都强!”慕明月眯着美眸,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况且若他打算重建沧月,那他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当世无人可及!”
  樊仪琳闻言,瞪大美眸,一颗心早动摇了。
  慕明月一脸惋惜地拍着她的肩,再加一把火:“这么好的男子,你若放弃,那真是太可惜了。再说顾还卿样样不及你,凭什么她能拥有这么好的男人而你却没有?”
  樊仪琳捏着帕子的小手不由的收拢,竟觉得慕明月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像是说到她的心里。
  爹爹也曾说过,若此次轩辕王能打败夜焰,他八成会替黛宫主重建沧月,完成母族的遗愿。
  而且爹爹也还说过,轩辕王攻下夜焰指日可待——只看他这几个月的战事,有如神助,已攻破夜焰最强的的军事防线,打到他们的堰城去了,夜焰能一逞威风的大将,不知有多少被他挥戟斩于马下。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连夜焰训练有术的兽兵都不怕!用新创的武器打的那些老虎和狮子惊惶逃窜,四处奔命,不知踩死和践踏了多少夜焰的兵士。
  这不光让大越的武将惊讶连连,便连夜焰方也始料不及,驱着兽兵都被他打的屁滚尿流,大败而归。
  一时间,姬十二沙场纵横,战无不胜的名头已隐隐盖过护国将军聂灏,成了世人眼中新一代的战神!
  许多以前不看好姬十二,觉得他年少无知,无非是仗着会投胎,命好的人,此时也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这少年王爷怎么就那么英明神武,威仪不凡呢!果然不愧为陛下最疼爱的龙子,也不愧为黛宫主的心肝宝贝。
  姬十二受人称赞,樊仪琳当然为他高兴,觉得自己没有喜欢错人,心仪之人这么厉害,她与有荣焉。
  可是,她越替姬十二高兴,心里的失落却愈大——姬十二本领再高,成就再大,又与她有何干?
  该高兴的人应该是轩辕王妃,她哪有资格高兴?
  这么一想,她脸上立刻晴转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难受死了!而且爹娘也有悔意,时不时的会捶胸顿足,后悔当初没有先下手为强,若当初不犹犹豫豫,如今这么好的女婿就是他们樊家的了,哪还有顾还卿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