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这亲不退不行啊!”崔献长叹一声,说道,“皇帝今晚召我去,告诉我,燕王意图谋逆。”
  “什么!”崔老夫人面色一变。
  谋逆可是要诛三族的。
  桓氏更是吓得面无血色:“这,这怎么可能呀?燕王是皇帝的嫡亲叔叔,他为何要谋逆啊?”
  崔献摇头一叹,说道:“皇帝谁不想当啊?当初太皇帝其实更疼爱燕王,一度想废除先帝另立燕王为太子,群臣合力反对,太皇帝才作罢!想必燕王心里一直不服吧!”
  说到这里,崔献一脸凝重道:“如今,燕王不仅被谢浔派人查出他暗中屯积军粮和兵器,还发现他私下收买皇帝亲军。而且,他还利用皇帝痴迷炼丹之术,献了个传说能炼仙丹的术士给皇帝。前些日子,皇帝吃了那术士的几粒丹药,身子似乎真好了不少。皇帝也愈加信任那术士,最近都只吃他的丹药。不曾想,那术士竟然在皇帝的丹药里加了慢性毒药,想慢慢毒死皇帝。此事被谢司马发现了,那术士见事情败露,已经服毒自尽。不过,谢司马在他房里没有搜出任何与燕王有来往的证据,现在还不能说他给皇帝下毒是受燕王指使。所以,谢司马决定先以燕王识人不清为由,让皇帝派人去斥责他,并借机收回他手中的兵权,然后再另找时机治他的罪。”
  “没想到燕王竟然是这样的人!”崔老夫人一脸忧心地说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与燕王定过亲,皇帝会不会迁怒我们啊?”
  崔献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相信我们与燕王一事无干系,否则今晚也不会叫我进宫。他让我对你们陈清利弊,尽快退掉与燕王的亲事,他也不作追究!”
  “那便好!”崔老夫人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那明日城门一开,我们赶快派人前去燕城退亲啊!”桓氏说道。
  “先前等你们的时候,我已经写好退亲书,并连夜派人去了燕城。”崔献说道。
  桓氏一怔:“可这时城门已关了啊!”
  崔献说道:“我已和城门校尉说好,请他帮忙将我们的人从小门放出。这样,我们的人,便会先于皇帝的人到达燕王府退亲。在燕王被皇帝斥责前,我们就已经与燕王府没有关系了。”
  桓氏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伯考虑得周到。”
  “那聘礼何时退还?”崔老夫人又问道。
  “聘礼明日我便叫人清点好,过两日便退到燕王别院去!”崔献回答道。
  “这样也好。”崔老夫人点了点头。
  “对了!燕王谋逆一事,不可外传!”崔献又提醒道,“对外只说燕王世子早已生有庶子,有亏德行,所以我们便退了亲。”
  崔老夫人与桓氏连连点头。
  “唉,没想千挑万选,阿娆的婚事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崔献长声一叹,说道,“弟妹,你明日跟阿娆好好说说,多劝慰她。”
  桓氏点了点头,说道:“阿娆本就不愿这门亲事,退了亲,她应该不会伤心的。”
  “阿献,听你所言,在查明燕王谋逆一事上,谢家又立了大功。”崔老夫人此时一脸的懊恼,“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回绝燕王,与谢家定亲,反正阿娆也喜欢谢家那小子。这样的话,今日我们也不会有忧心之事了。”
  桓氏一听,面色不定。
  “娘,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崔献摇了摇头,叹道,“当初谢家主动提出想要结亲,我们没有答应。如今阿娆可是退过亲的人,怕是我们送上门去,人家也不会要了吧?”
  闻言,崔老夫人与桓氏皆沉默不已。
  次日,待崔娆起床洗漱妥当,桓氏便将她叫到自己屋里,将与燕王府退亲一事告诉了她。
  虽然谢浔早跟她说过崔献会去退亲,但崔娆听到母亲的话后,还是极为吃惊,怔了半晌,才对着母亲问道:“娘,可知伯父为何要与燕王府退亲吗?”
  闻言,桓氏垂下眼,伸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饮了一口,说道:“听你大伯说,世子在燕城早有庶子。”
  崔娆一怔,摇头道:“不可能吧?”
  赵斐怎么可能现在便有庶子呢?前世她可是嫁过一回赵斐的,在她进门之前,赵斐是清清白白的,直到后来纳了林雁归为侧室,才生了庶子的。这一世,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吧?
  桓氏抬头望着崔娆,笑道:“阿娆,这门亲事没能成,娘觉得也好。反正你也不满意,娘让大伯重新给你选一门你喜欢的。”
  崔娆张开嘴,刚要提谢家,桓氏便又说道:“至于谢家,你还是别想了。不说阿萱那件事,你现在可是退过亲的,谢家那样的门第,想必也是看不上你了。所以,你还是另选一门吧!这回,娘一定让你点头才答应。”
  听到母亲这么说,崔娆也不想与她争执,索性便不吭声了。
  既然谢浔在她在家等着,想必他会有办法的,到时木已成舟,母亲想必也是无法。
  ☆、第81章
  崔娆是从袁氏口中得知谢络与纪王定亲的。
  崔妙刚诊出怀了身孕,袁氏便去王府探望女儿,回来便带了这么一个信儿回来。
  崔娆听到这个消息时,便努力回想了一下纪王前世的姻缘,好像是娶的青阳公主娘家卢氏的一个女儿。听说两人也是相敬如宾,夫妻和顺。
  其实纪王此人不错,虽是皇子出身,但因为生母只贵人身份,他为人也不张扬,倒一直没听说过纪王有甚不妥之外。只是没想到这一世,他到与谢络结了缘。
  先前崔娆与赵斐定了亲,谢络便对她心里有气,不肯再理她。即便如今她与赵斐已经退了亲,也不见谢络像以前那般约自己玩。
  想到这里,崔娆便觉得有些头疼。
  毕竟崔娆与谢络是手帕之交,小时候能够跑到信国公府去缠谢浔,还是打着去找她玩的幌子。如今正好是谢络大喜之事,何不趁此机会向她示好?
  崔娆想了想,便让翠晴送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给谢络,作为自己的贺礼。
  一个多时辰后,翠晴便回来了,说贺礼谢三姑娘已经收下了,还让她带了一封信回来给自己。
  闻言,崔娆心里一喜,忙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
  谢络约她次日一道去王家探望崔妙。
  谢络肯主动约自己,应该便不生自己气了吧?对此,崔娆自然极其欢喜。
  晚些时候,崔娆便跟桓氏说了,自己想去王府探望崔妙。
  崔妙刚有了孕,崔娆是她堂妹,要去探望她,自然在理。
  于是,桓氏也不作他想,当即便答应了。
  次日一早,崔娆去给崔老夫人请了安后,便带着翠晴出门去了王家。
  她到崔妙房里的时候,谢络已经先到了,正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崔妙,两人亲热地说着什么。
  看见崔娆走到门前,崔妙忙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叫道:“阿娆,快进来呀!”
  “好。”崔娆笑了笑,抬脚便往屋里走去。
  谢络听见两人说话,转过脸来,看见崔娆进了门,微笑道招呼道:“阿娆,来了?”
  崔娆看见谢络肯主动跟自己说话,心中大喜,赶紧跑上前去,拉着谢络的手,笑道:“阿络,你终于肯理我了。我好怕你一直不理我!”
  谢络调皮地笑了笑,说道:“恼了你半年了,如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闻言,崔娆欢喜得差点掉眼泪:“太好了!阿络,我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嗯。”谢络吸了吸微微发红的鼻子。
  崔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呀?阿络为什么要生阿娆的气?还气了半年?阿娆,你做了什么惹着阿络了?”
  崔娆笑了笑,说道:“妙姐姐,你就别问了。再提起这事,万一阿络想起不快之事,又恼了我,那可怎么办呀?”
  “跟表嫂说也没啥关系!我听三哥说,你与他的事这两天应该便能定下来了。”谢络抬起头,望着崔娆说道,“我就是气你与燕王世子定亲,才不理你的!你那样做,怎么对得起我三哥啊?”
  崔妙更是听得一脸茫然,又问道:“阿娆定亲,关谢三公子何事啊?”
  崔娆想到自己与赵斐解除婚约不过才半个月,这又马上跟谢浔扯了关系,总感觉有些尴尬。她面色一红,索性便不吭声了。
  “你问她!”谢络瞅着崔娆,哼了哼,然后才对着崔妙说道,“她明明跟我三哥说好,等他从龙武军大营回来,便与他定亲的。结果一转身,她便跟燕王世子定了亲。”
  崔妙一听,怔了半晌,才结舌道:“阿娆,你竟然与,与谢三,三公子私,私定终身?”
  “这也不算私定终身吧。”崔娆怯怯说道,“只是他对我说,要来崔家提亲,我应了他。”
  闻言,崔妙呆了半晌,突然一拍掌,大笑道:“好哇!阿娆,你居然能让谢三公子主动来提亲,你可真有能耐啊!这传了出去,京中的贵女们怕是都羡煞你了。”
  崔娆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谢络瞪了崔娆一眼,恨恨说道:“是嘛,能让我三哥主动提亲,也不知你哪世修来的福气。可你答应了三哥,却没做到。如此言而无信,怎让人不气恼?”
  闻言,崔娆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络,与燕王世子定亲一事,并非我所愿。”
  “那又怎样?”谢络咬着唇说道,“我只看见受苦的是我三哥!”
  “我心里就不苦了吗?”崔娆面色凄然道。
  “你能苦得过我三哥吗?”谢络越说越气愤,“不只心里苦,连命都去了半条!”
  崔娆闻言,怔了半晌。
  什么叫命去了半条?
  她抬起头,心惊胆颤地问道:“阿络,你三哥出了什么事?你为何说他命去了半条?”
  “你不知道?”谢络望着崔娆,讶然道,“三哥没跟你说?”
  “说什么?”崔娆问道。
  谢络忽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阿络,谢浔到底出了什么事?”看着谢络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崔娆又急道,“快说呀!你别急死我了!”
  谢络抬起头来,看着崔娆,缓缓说道:“好吧!我还是把事情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我三哥。”
  崔娆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谢络:“好,你说!”
  谢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你与燕王世子定亲之后,大吃一惊,赶紧派人给三哥送了一封信,告知他此事。三哥接到信后,当天便偷偷从龙武军大营跑回了建安,悄悄回到府中找到我,叫我写信把你约出来问个清楚!”
  “他偷跑的事情,龙武军大营那边很快便禀报给了伯父。我正在给你写信的时候,伯父便带人闯了进来,将三哥绑了起来,带到龙武军官署去。”
  “看见三哥被抓走了,我吓坏了,赶紧找到伯母去救三哥。可等我们赶到龙武军官所的时候,伯父正叫人对三哥行刑!” 说到这里,谢络已经是满眼泪水。
  “行什么刑呀?”崔娆声音颤抖着。
  “三十军鞭!”谢络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伯父还怕执刑官因三哥是他儿子,会手下留情,不仅自己亲自看着行刑,还说必须鞭鞭见红!”
  “天哪!”崔妙忙捂住自己的嘴,摇头道,“这样下来,三公子不死也得脱成皮!你伯父怎么狠得下心哪!”
  谢络泣声说道:“三哥是在龙武军受训期间擅自离开,确实犯了军纪。伯父要立威,处罚他也没错。这一回,就算我伯母上前阻止求情,也是无用!”
  “那他怎么样了?”崔娆抬起头来,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谢络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三十鞭下来,三哥人早就昏死过去!伯父也真硬得下心,只派人给他上了药,便将他绑在木板上,命人将他送回龙武军大营。伯母见三哥伤重,求伯父把他留在建安养好伤才回去,伯父都没答应,硬把他送走了。为这事,伯母一个多月都没理伯父,直到龙武军那边来人,说三哥痊愈了,伯母原谅伯父的。”
  “其实你伯父对你三哥也算留了情了。”崔妙叹声说道,“行鞭刑之时,虽说要鞭鞭见红,但那些行惯鞭刑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既能够见红,又不能伤到筋骨。若是改成棍刑,你三哥哪能一个多月便好得了?人就算不残废,怕也得两三个月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谢络抬起头来,用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崔娆,问道:“阿娆,你别怪我生你的气!我是亲眼看见三哥当时的有多可怜。在行刑之时,他也不求饶,也不呼痛,开始还能听见他哼几声,到后来,连声儿都没有了。我真怕他被伯父打死了,这都是你害的。你说,你让我如何还能面对你?”
  听了谢络的话,崔娆的心,像是被千万颗铁锥狠狠刺了进来,疼得似乎都快呼吸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煎熬之际,谢浔所受的罪,丝毫不比自己少。但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他只让自己什么别管,什么都别做,一切交给他!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有用!除了哭闹一番,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