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李氏脸色不好,没有说话,倒是身边一个老婆子开口说道:“王妃不知道,府里的小姐嫁妆远不止这些,只因是表小姐,内外终究有别。”
  这个老婆子是李氏的陪嫁,在左相府横行霸道半个主子一样的人,从前顾攸宁和兼雨没少受她的气,只因有些时候李氏碍于身份不能出手,便都叫这个刁奴去做。
  顾攸宁看着她就来气,一把将桌子上的账本和茶杯全部摔在地上,就听他厉声道:“我问你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屋里的人除了楚豫和顾俊宣稳如泰山以外,剩下的全都吓的一哆嗦,顾庭立即瞪眼,本能的想开口教训儿子,却让楚豫挑眉,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当场把话咽了下去,他差点忘了,现在这人是打不得骂不得的玟王妃,况且还是当着玟王的面。
  最终无法,转向李氏:“怎么回事,清霜的嫁妆不是照着潋雅来的吗?”
  没等李氏开口,顾攸宁冷笑道:“岂止是嫁妆的问题,父亲不知道吧,夫人擅自受段哲华三十万两银子,明明知道段哲华不是个好东西,还答应他一定会把三姐姐嫁给他。”
  话音一落,众人都变了颜色,连顾俊宣也惊讶至极,这事不是把不把顾清霜嫁过去的问题,若是让有心人知道,直接就可以参顾庭受贿,户部贪墨之事刚刚了结,朝中风声尚紧,这个女人怎么就如此胆大包天,顾庭当即暴怒:“竟有此事?”
  李氏见事情败露,立即尖叫的大骂顾攸宁含血喷人,跟个泼妇似的做闹起来。
  顾攸宁不屑的冷视乱糟糟的人群,顾庭无法只得让人现将李氏拉下去,有些歉意的看向楚豫:“内宅之事,下官管教不严,让王爷见笑了。”顾庭躬身给楚豫行礼,神色有些疲惫,自从顾攸宁嫁给玟王以后,真是没有一天消停的。
  “无妨。”一直在慢悠悠喝茶的王爷淡然的撇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然后起身把顾攸宁搂紧怀里,看着他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事,怎么惹得你动这么大气,你若是觉着顾小姐的嫁妆少了,咱们给添上就是。”
  说完看向一旁的顾庭,说道:“既然府上有事,本王和攸宁就先回去了,他日小姐出阁,自会有玟王府的贺礼放到嫁妆里,免得再出什么差错,惹得攸宁生气。”
  第九十章 江南水患
  顾清霜成亲之日定在五月中旬,临头一天,玟王府顾攸宁差人送去贺礼,整整十八个箱子,装裹样式和嫁妆没什么区别,其实自从那日李氏的事迹败露之后,顾庭就重新吩咐人将顾清霜的嫁妆按照府上嫡小姐的例子打点好,这下玟王府又抬来一份嫁妆,着实让顾庭的老脸不太好爱,让人知道以为你们顾家缺这一份嫁妆呢,还得是人家出嫁的弟弟送上来的。
  顾清霜无父无母,明日出嫁之时拜别父母时,定是要请牌位的,于是顾清霜头天晚上亲自去给顾庭磕了头,谢伯父多年养育之恩。
  这么多年寄养在相府,虽然婶母对自己不喜,姊妹不好相处,但总归是没有让她流落街头,顾清霜对顾庭还是心存感激的。
  顾庭看着侄女身着嫁衣的模样也颇为动容,这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尤其是那日李氏私收银两差点害了自己侄女,到头来还是那个一直不受宠的庶子给出的头,自古嫡庶尊卑有别,顾庭从未觉着自己在儿女这方面做得不对,虽然有过偏颇,虽然觉着顾攸宁特立独行不喜,可是从未想过真的加害于他,更别说自己兄弟唯一留下的女儿了,所以这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顾庭明显老了几分。
  那日顾攸宁和婪豫走后,顾庭就发了大火,不仅在人前狠狠的训斥了李氏,甚至打发他去祠堂静思己过。
  谁知着李氏去了祠堂几日竟然生了病,毕竟这是左相夫人,又有儿女在身边,只是接回来以后治了几日总不见好。
  大夫说她是郁结难消,说白了也就是自己气的,她在相府红白这么多年,冷不丁的让顾攸宁压制成这样,又因为收了段哲华三十万两的事被顾庭训斥,在祠堂里冷冷清清的就听着外头是如何热闹的操办顾清霜的婚事,她想不气也难。
  顾俊宣在跟前劝说了几日,也总不见成效,只得叹气的想,如今在左相府虽然明面上看着,出一个极得宠的玟王,如今连表小姐都嫁入尚书府,风光的不得了,实则内里已经空虚。
  玟王府碧水居内,楚豫商着茶浅泯一口,才抬眼看了眼堂下的人,开口问道:“王妃吩咐的东西可送到左相府了?”
  堂下人立即欠了欠身,答道:“送到了送到了,亲自让表小姐身边的丫头接的。”
  “……那就好。”楚豫点点头,继续问道:“听说左相夫人病了,这几日如何了?”
  “听说治了几日都不好,说是郁结难消,引发的旧疾,大夫让她莫要生气,可是听说她却……”堂下的人有些踟蹰。
  楚豫冷笑:“她怎么了?”
  “属下不敢说。”
  “恕你无罪,说就是。”
  “是。”那人行了礼,忽而抬头说道:“听说左相夫人在相府整日的咒骂咱们王妃,净说些恶毒难听的,顾家的大公子劝说了几日也无用处,还听说顾相爷现在都不搭理她了,她就三日五日的闹。”
  楚豫端着茶杯的手指顿时收紧,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半晌冷哼:“既然如此,那就直接……”
  楚豫突然停顿一下,脸色有些忌讳,然后说道:“算了,她既这样,那病就别好了吧,记着点也别让她死了。”
  那人有些不解,说道:“王爷这是为何,那个女人可整日的说道王妃的不是。”
  “王妃年纪小,有些事情见血不好,恐不吉利。”提到顾攸宁,楚豫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笑道:“她既然能说,就让她说不出来即可。”
  那人心中一悚,连忙弯腰行礼:“王爷当真仁慈。”
  楚豫失笑,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心中却在感慨,什么仁慈不仁慈的,他上战场杀敌无数,手中不知道染过多少鲜血了,若是真要积德善,也是为了顾攸宁,自打重生之后,他对迷信之说颇为相信,也许人们不知道,这个战功赫赫,狠戾冷酷的玟王,如今开始信佛了,他在长安最鼎盛地寺庙给顾攸宁供奉了海灯,还花大价钱打了替身,就达顾攸宁手腕上戴着青玉佛珠都是得道高僧诵经百日开过光的,只求他能平安顺遂,求佛祖菩萨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也能免去顾攸宁一切苦难。
  所以等了了顾清霜出嫁之日,李氏竟然病重的起不来床,还患了咳疾,整日拼命的咳嗽,府里的下人都以为她得了痨病,纷纷不敢上前,又正当顾清霜大喜的日子,就全都去前院帮忙了,只留她一个人在后院里,想张嘴叫人过来,嗓子却嘶哑得喊不了,等待人回来时,才请了大夫,大夫直说她是咳疾坏了嗓子。
  有几个平日里和她不对付的妯娌,这个时候倒是纷纷的来看热闹,只说她前阵子还在病中骂人,现在就说不出话来,可是骂人骂多了,让老天听到了。
  她自是气的不行,可奈何身上有病,如今在相府的地位又不如从前,好歹有个顾俊宣照拂着,如若不然不知得到什么田地呢。
  顾攸宁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楚豫也不打算告诉他,只见他在顾清霜的婚宴上开心就好了。
  温卓知道她能娶到红颜知己全靠这位王妃帮扶,于是尤其多敬了几杯酒,可谁知没等爱吃醋的楚豫发火,顾攸宁先不愿意了,一把夺过新郎官的杯子,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还喝什么酒啊?新娘子就在洞房里呢,你不着急啊?”
  一旁的宾客想笑,但是碍于玟王不敢笑,唯有楚衡当场就哈哈的笑出声来,说道:“真没见过这样的,姐姐不急,姐夫不急,倒是人家弟弟急了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本王了!”
  楚豫狠狠的瞪了眼喝高了的楚衡,刚想上去踹两人脚,就被顾攸宁拽住衣袖,就见也有些微醺的顾攸宁指着被众人打趣满脸通红的温卓说道:“这厮竟然脸红,他居然脸红了,现在就脸红了,一会儿进洞房能行吗?可别到时候让我清真相姐守活寡……”
  顾攸宁还没等说完,就被楚豫一把捂住嘴拖到一边去,呵斥道:“说话越发没有体统了。”
  顾攸宁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两个人回到玟王府的时候, 都已经装,两人刚要睡下的时候,宫里却来传旨,招玟王进宫。
  顾攸宁被吓了一跳,趁着楚豫换衣服的时候,拿着大把的银子打赏了来传旨的太监,问道:“这大晚上的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妃快别问了,不是宫里出了事,是江南发水患了,这才八百里加急过来。”那太监收了顾攸宁的银子,也就说了几句。
  顾攸宁松了一口气,这大晚上的传旨,吓死人了,那边正在换衣服的楚豫手中却顿了一下,现在才五月中旬,他记得前世江南发水患的时候,是六月来着,难道提前了?
  太子带领诸皇子连夜赶到御书房,一个个皆是神色匆匆,楚豫看了眼放久未见的七皇子,他现在不能上朝,想必今晚的八百里加急,是太子刻意没有压下来等明日早朝来说,就是为了他吧,向来这个时候,皇帝肯定是想找太子和皇子议事,七皇子理所当然的来了,也就理所当然的被恩准可能上朝。
  楚衡原本在温卓的喜宴上喝了个大醉,刚睡了两人个时辰就被拽起来,现在正哈欠连天,站在楚豫身边,小声的嘀咕:“这七皇子和丽贵妃是一点本事也没了,要不然也不会出了这么个损招,困死我了。”
  楚豫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分点,楚衡撇撇嘴,继续站好,听着太子陈情江南水势,并且领命要亲自去江南,组织赈灾。
  德盛帝虽然说准了,但还是说要明日早朝再选几个官员同行,说到底还是对太子不是很放心。
  楚豫低头,暗自勾了勾唇角,他就等这个时候,没想到却提前来了。
  德盛帝看着七皇子和三皇子都对江南一事发出自己看法,又看见楚豫和楚衡一言不发,就只顾低着头,于是问道:“楚豫,你有什么看法?”
  “回父皇,儿臣只懂带兵打仗,对于这些实在不懂,不过想必若是太子殿下亲自去江南,必能彰显皇恩浩荡。”
  回答的还算中规中矩,而且德盛帝也很喜欢楚豫对这方面不懂,总归是少了许多戒心。
  第九十一章 窥见天机
  当晚,皇帝恩准诸皇子在 宫中歇下,次日早朝,江南水患之事得朝中百官议论,太子当朝请命亲自去受灾地区,安抚民心,以显皇恩。
  德盛帝同意,传旨命太子三日后亲去灾区,主持救援,并且选了几名官员随行后日随太子一起下江南。
  楚豫垂眸冷笑,有三皇子在旁帮腔,选的几名官员也都是太子党羽,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只当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到时克扣赈灾银两时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下了朝后,温卓赶着上前给楚豫行礼,楚豫颔首免了他的礼,说道:“昨日人多杂乱,本王还没好好贺大人新婚大喜,大人不会怪罪吧?”
  “下官和清霜能得此圆满还靠王爷王妃帮扶,下官感激不尽,怎么会怪罪?”温卓进退有礼地说着,然后和楚豫一起往宫外走,路上见四下无人,低声说道:“江南水患,太子要亲去灾区的事情,王爷怎么看?”
  “本王怎么看都不重要,不过温大人作为户部尚书,这个时候,可得把账册整理清楚。”楚豫面是没有多少表情,声音也平静异常:“赈灾的银两从国库支出去多少,到了灾区又得多少,才是最重要的,国库民生,切莫让有心人算计了去。”
  温卓一愣,随即了然笑道,点头:“下官自然明白,还望王爷放心。”
  楚豫嘴角露出一个几乎不可见弧度,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事不急于一时,大人留心就好,如今新夫人刚刚进门,莫要因为公事怠慢了新夫人。
  温卓有些不好意思的赔笑,两人闲说了一阵,便各自走了。
  醉仙楼的雅间,顾攸宁斜倚在窗前,有些懒洋洋的看着对面,穆云汉正低头摆弄着一副新得来的八卦玉盘。
  那块玉盘巴掌大小,通体碧绿清透,上面刻着四象八卦图,精巧非常,也不知道是穆云汉怎么坑蒙拐骗得来的。
  “我说你,弄了这半天,到底算出什么来啊?”顾攸宁身着白衣,外面罩了层轻纱,看上云飘然欲仙。
  穆云汉发出轻笑,头也不抬地说道:“自然算出来了。”
  “算出什么了?”
  顾攸宁挑眉,满脸不屑,可量随即就变得惊讶起来,只因穆云汉轻地说道:“江南水灾,庄稼颗粒无收,太子东宫无道,百姓民不聊生。”
  “……”顾攸宁虽然知道穆云汉不是一般人,但依然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算出来的喽!”穆云汉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玉盘,平淡地说道:“其实早就算出来了,不过这是天灾,无论多早算出来,也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
  江南水灾的事情,他是昨晚听传旨太监说才知道的,昨天玟王奉旨在宫里歇下,今日早朝应该会说这件事,江南和长安相隔千里,那边八百里加急才到,这边穆云汉说他早就知道了,可见此人不可小觑。
  顾攸宁被他噎得够呛,有些不服气,嚷嚷道:“你既然会算,那也给我算算,你要是能给我算出什么名堂来,我就真服你。”
  “不算”穆云汉断然拒绝。
  顾攸宁又被噎住:“为什么,你是算不出来吧。”
  “把你算出来以后,我会折寿的。”穆云汉收起玉盘,然后亦然看了眼气愤的玟王妃,煞有介事地说道:“这就叫天机不可泄露。”
  顾攸宁端着茶,满脸不可理喻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由衷地骂道:“我去你大爷的。”
  穆云汉:“……”
  楚豫回到王府以后心情颇好,正巧何耀安的信件也到了,上面无非也是江南水患之事,因为他曾经告诉过何耀安要早作准备,也正因如此免云许多不必要的伤害,何耀安这人性情耿直,盛赞楚豫心系百姓,高瞻远瞩,他看过之后,嘴角挑了一个弧度,然后将手中的信件捏揉成灰。虽然这件事在他意料之中,但是竟然提前了,让他心里到底有些不安,如今他也只能步步小心以求谋得万事之全。
  这时,去见穆云汉回来的顾攸宁跑到书房,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楚豫顿时笑了出来,刚才因为朝堂上的疲惫立刻烟消云散,笑意盈盈地看着跑向自己的人,一把接住,搂在怀里,问道:“刚才回来的时候,成贵说你出云了,又去哪里玩了?”
  “没去哪儿,去见穆云汉了,你猜他说了什么?”
  因为第一次与穆云汉见面的时候,出现了些许的误会,楚豫对他尤为不喜,加之后来鹤顶红的事情给楚豫打击太大,更让他讨厌这个人,于是脸色沉了下来:“我不是让你不准云见他吗?”
  “别人不见也就算了,但这人真是个人才。”
  顾攸宁瞪圆眼睛,将今日穆云汉跟他说的话全都说了,楚豫听后不禁皱眉,昨夜江南八百里加急才到,今天穆云汉就能说出来,而且还指出东宫无道,那便是已经知道,太子会亲去灾区,太子启程的日子在三天后,穆云汉又不是朝廷中人,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真的有人能窥见天机?
  长安城郊的竹林深处。
  穆云汉一个人坐在竹椅上幽幽喝茶,半晌嗤笑,喃喃自语:“又不是真的神仙,哪里来的天机可去泄露?”
  天象之南半月之前就有黑云缭绕,如今又逢帝王紫星明亮,可当今圣上稳坐金銮殿,所以云江南的定是位皇子,太子身为储君,诸皇子之首,如此露脸的肥差,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德惠殿内。
  太子坐在首座,看着三皇子说道:“我此次去江南,朝中就由你提点着,你和老七都要防着点楚豫,万事要小心,还有就是顾俊宣升为御林军右统领,如今他们党羽渐成,断不能让他们把人伸向北衙禁军。”
  “臣弟知道。”三皇子起身行礼:“太子此去江南,也要多加小心。”
  太子颔首,不再多说,只因他此次去江南的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三日后,太子启程去江南,德盛帝亲自到城门口送行,队伍声势浩大,储君仪仗钟鼓奏乐,太子拜别帝王,翻身上马走在前面,意气风发,站在远处的楚豫忽而想起上前,太子也是这样坐在高头骏马上意气风发,傲居不屑地冲自己扔下短剑,命其自尽。
  顾攸宁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风光无限的太子,很不屑:“这是去赈灾吗?还以为去和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