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第191章 往事
  从育婴堂回来的路上,杨雁回便对俞谨白笑道:“我以前只觉得张老先生是个十分可亲的老爷子。今日才知道,他还有个怪性子。”
  俞谨白问道:“什么怪性子?”
  杨雁回笑意更浓,打趣道:“这个怪性子叫做——专跟俞谨白过不去。”
  俞谨白无奈苦笑,道:“他就是这个样子。我从小到大,在他手底下没少吃苦。”他好不容易衣锦还乡一次吧,老爷子第一天就罚他跪了三个时辰。从下午跪到晚上。真是太狠了!一点没有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多年分别,乍然相逢时该有的欢喜。
  杨雁回奇道:“可我瞧着,老先生又是真心疼你的。你不在那几年,我去过育婴堂几次,每回去了,总能听见他在和永福叔念叨你。他其实很挂念你的。我瞧他平日里对孩子们也还好,分明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家。怎地见了你,总是摆一张臭脸?”
  俞谨白叹息道:“说来话长。想当年,我也是很得他老人家疼爱的。那已经不是疼爱了,是偏心。张老先生平时对孩子们慈眉善目,温声细语,可是孩子一多,到底不好管教,是以,他若真发了火,要教训哪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定不会含糊。所以,孩子们多是对他又敬又怕。只有我是个例外。无论我怎么踢天弄井胡作非为,张老先生都舍不得下狠心管一管。弄得其他小孩子都快一起挤兑我了。”
  杨雁回更是惊奇:“那现在怎么他老人家的态度转变了这么多?”
  俞谨白道:“后来,有个游历四方的奇人来到了白龙镇,那位奇人你见过的,就是我师父。师父见到我之后,非说我是个练武的奇才,要收我为徒。只是那时候,我师父不愿让人知道他在白龙镇,所以每天都是选个无人的地方,偷偷教我练功。我每天都撒谎骗张老先生说我出去砍柴,其实都是跟着我师父在练功,我每天背回去的柴,都是我师父买好了交给我,让我直接背回去的。”
  杨雁回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可白龙镇能有多大?早晚会给人发现吧?”
  俞谨白道:“是给人发现了。不过是我师父自己去找张老先生说的。那时候,我已经跟他偷偷学了一个月功夫了。我师父说,他最初只是临时起意,后来教了我一个月功夫,发现我的天分比他最初认为的还要高。他不想耽误我,觉得应该光明正大的教我,让我心无旁骛的好好练功,所以就去找张老先生了。”
  实情是,他那时候还小,师父最多能看出来他是个练武的料子,什么奇才不奇才的,才看不出来。师父也不是游历到这里的,是受人之托,专门来找他的。不过的确是教了他一个月功夫后,才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这才去找张老先生摊牌。只是最初的时候,师父对他和张老先生都撒了谎,说他是游历到此,偶遇俞谨白,才收他为徒的。
  张老先生知道了这件事,起初因为摸不准师父是什么人,死活不肯答应,并且因为俞谨白长达一个月,天天撒谎骗他,很是生气。那时候,俞谨白才第一次被张老先生教训,老头儿直接从花瓶里抽了根鸡毛掸子出来,打得他三天不能下床。
  非常刻骨铭心的教训,俞谨白这辈子都忘不了。
  以至于他后来仍然跟张老先生撒谎无数,但每次心里都要先颤一下。都是因为幼年挨得那场好打!
  不过,俞谨白觉得,暂时还不需要跟杨雁回说太多,有些事,该瞒着老婆还是要瞒的。至于被发现以后的后果么……他觉得暂时可以先不去想。等他将他想办的事情办完了再说。
  杨雁回哪里知道这么多,听得兴致勃勃的,问道:“那后来呢?张老先生同意了吗?”
  俞谨白道:“一开始肯定是不同意,因为张老先生根本不知道我师父是什么人,当然不会放心将我交给师父了。所以我只能依旧寻了机会,偷偷溜出去找我师父。张老先生后来发现管不了我,也怕真的耽误了我,只得让我正大光明的拜师学艺。我师父那时候,不愿与白龙镇上的人有过多交集,每天都是让我去我以前砍柴的地方,寻个偏僻的所在,教我练功。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张老先生才真正对我严加管教的。他怕我学坏了,又怕我学了功夫便恃强凌弱,或者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得罪人,再被功夫更好的人给收拾了。渐渐的,老先生对我的态度,就这么越来越别扭,越来越怪异。”
  最后就成了,老头儿对哪个孩子都好,独独看他不顺眼。只是他若真有个闪失,哪怕就是擦破点皮,老人家还是很担心的——当然如果是老先生自己要揍他,那就另说。
  他还是知道好歹的,知道老头儿只是对他表面严厉,其实还是从心底疼他。他不声不响一走几年,估计老先生对他的牵肠挂肚比杨雁回还甚。毕竟那时候,他和雁回认识的不算久,但张老先生却是从他三岁那年,将他养到十六岁的。除了中间有一年多,他跟着师父在外游历,大多数时候,他都活在老先生眼皮子底下。
  杨雁回不由得一声叹息:“哎,张老先生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
  俞谨白摸摸鼻子,觉得这个话还是有那么一丁点道理的,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反驳。
  杨雁回又道:“你说你怎么那么狠心?明知道你一走,便要有人牵肠挂肚,怎么还忍心三年都不捎句话回来?”
  俞谨白闻言,不禁笑道:“你是在为自己不平,还是在为张老先生不平?”
  杨雁回道:“当然是张老先生。”
  俞谨白道:“他已经罚我跪了三个时辰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一双腿还在难受。”
  杨雁回白他一眼,道:“你腿再难受,三个时辰也过去了。别人那心里可是如煎似熬等了你三年。”
  俞谨白忙搂了娇妻在怀里,连声保证道:“都说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你别再气了。”怎么能这样呢?才嫁给他第二天,就开始一再的翻旧账。
  杨雁回道:“我是在替张老先生不平而已。”
  俞谨白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如煎似熬的等我三年。”
  杨雁回听出他话里的戏谑之意,便愤愤不平道:“本来就没有!我这三年不知道过得多精彩。我又写话本,又开浴堂。我……”看俞谨白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杨雁回又加了一句,“我还跟别的男人订了亲!”
  俞谨白倒是没上她的当,没顺着她说什么定亲不定亲的事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现在美人在怀的是他啊。这么想着,俞谨白忽也笑道:“我还知道你不止写话本,你还读了很多话本。今早你还没醒时,我柜子里的包袱里,看到抄本《金、瓶、梅、词、话》!”
  杨雁回不由红了脸,新婚就被丈夫逮住婚前读这种书,怪羞人的。但很快,她的羞涩就被惊怒代替:“你怎么乱翻我包袱?”
  俞谨白叹口气,道:“也不是存心的,只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藏起来没见人的更好的胭脂水米分陪送过来。你还在迷迷糊糊睡着,想让你多睡会儿,便没问你。”他那时候需要这些东西遮脸呀。谁知道她的米分擦脸上,跟鬼也没两样。杨雁回说是他擦得太多,还要怪在米分身上。
  杨雁回听了俞谨白的话,刚不那么气了,忽听俞谨白夸道:“我随手翻了翻,这《金、瓶、梅、词、话》真是一本奇书。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雁回点头不迭,觉得俞谨白真是太有眼光了,英雄所见略同啊!
  只听俞谨白紧接着又道:“雁回,不如咱们今晚,就按书里写的那些试试?”
  杨雁回顿时觉得自己太高看这小子了,立刻推开他揽着她的胳膊,道:“我决定了,咱们近期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俞谨白:“……”老婆对他这么没兴趣,真是愁死他了。
  ……
  待夫妻两个回到大宅——如今应该叫俞府了,杨雁回已是经过连番两次“见公婆”,只觉得身心俱疲。幸好没有货真价实的公婆需要她见。她便又要回房歇着去,临进卧房门前,还对秋吟道:“我去镇南侯府溜达了一圈,觉得那家的小姐都还好相处,想来底下的丫头有样学样,也不会长个势利眼。下回再去,便可放心带上你了。”
  秋吟感动极了,忙道:“奶奶真是太好了,连这种事都想着我,怕我去了达官贵人的府里白受气。我这就帮奶奶铺床去,奶奶好好歇着。”
  她一句话里好几个“奶奶”,杨雁回着实有些吃不消。唉,她怎么就从姑娘变成奶奶了呀?
  俞谨白却觉得有些不妙。他以往若是很晚才起,过了午睡时间还要睡,宋嬷嬷定要训斥他的。虽然他的作息很规律,偶尔才会如此,但仍是逃不掉宋嬷嬷一顿好骂。
  雁回还是新媳妇,宋嬷嬷当然更不会放在眼里。若宋嬷嬷对雁回也是如此……
  他觉得萧桐给他找的这个嬷嬷,一定会成为他的搅家精。
  俞谨白正想着怎么堵住宋嬷嬷的嘴,让她不要多管主母时,宋嬷嬷果然往他们两口子的卧房这边走了来,面上果然带着一脸的不满。
  还不待俞谨白走过去拦她,就听宋嬷嬷道:“怎地奶奶累成这样?我瞧着才出去一圈,人便憔悴了好些。出门在外,爷好歹看顾些奶奶。人家年纪小小,又生得这么娇滴滴的。”
  俞谨白:“……”怎么从来不见你老人家这么心疼我呢?
  宋嬷嬷又道:“明天新娘子三日回门,爷也该想想,该带去些什么礼物,我也好先帮爷备着。”
  俞谨白道:“多亏嬷嬷提醒了,我得好好想想。”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嬷嬷还是一心一意为他好的,嗯!
  宋嬷嬷最后才关心了一下俞谨白,道:“怎么出去一趟,弄了一脸伤?”
  俞谨白嘿嘿笑道:“路上被一只小野猫抓了一下。”
  ☆、第192章 正事
  杨雁回在美美睡了一觉后,起来洗了脸,这才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十足。细细回想了一番今日在车上说的话之后,她便去找俞谨白了。
  她还不熟悉这个新家,在附近房间溜达了一圈,正厅,花厅,耳室,卧房,书房,厢房,鹿顶,几间倒座,她都逛了一圈,只见屋子里皆是陈设雅致,各处也都打扫的窗明几净。除了前头的天井,后头还有一处院子,里头种了好些花花草草,桃树柳树的。只是整个内宅,都不见俞谨白的身影。倒是黄昏的夕阳,红彤彤的,暖暖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宋嬷嬷和秋吟正在厨房里忙着做点心,阿四阿五因如今有了奶奶,不大到后头来了。
  反正杨雁回只见了连她在内的三个女的,通没见着三个男的。
  看到杨雁回进来,秋吟立刻举着手里还没蒸的绿豆饼,道:“奶奶,瞧瞧多好看,荷花形的。”
  啧啧啧,杨雁回感叹,小丫头从姑娘到奶奶,转变得真顺口。反正她到现在还没听习惯被人叫奶奶。
  秋吟又道:“我跟着宋嬷嬷学的。”
  杨雁回笑道:“好看,听说宋嬷嬷做的手艺好着哪,你跟着她好好学学。”
  秋吟连忙应了。
  宋嬷嬷也早已起身,这会才道:“奶奶怎么来了?厨房里油烟大。”
  杨雁回问道:“嬷嬷,爷这个时辰去哪了?”他假期没完,不该去衙门里当值,脸上带伤,也不该出了这个宅子才对。
  宋嬷嬷道:“那会听他说,要去书房里用功读书,让我们都别去扰了他。”
  杨雁回道:“我才从书房里出来,没看见他。”
  宋嬷嬷道:“前头院子里还有个书房哩。”
  杨雁回便兴冲冲往前头去了。
  阿四阿五正在前头院子里打扫庭院,见了她,忙行礼不迭,待杨雁回过去了,他两个才又开始打扫院子。清晨、黄昏,各扫一遍院子,是宋嬷嬷定的规矩。
  杨雁回只管在前头四处溜达了一圈,将各处花圃,房屋都看过了,这才摸到书房里,也没敲门,直接便推门进去了。
  这间书房里,倒也有几排书架,上头整整齐齐排列着许多书。也有一些古玩玉器,墙上挂得也有名刀名剑,枪头、匕首之类。
  俞谨白果然正端坐在案前,拿着一卷书,读得津津有味。只是他到底耳聪目明,异于常人,察觉有人推门而入,立刻合上书,道:“不是说不让……雁回!”发现来的是老婆大人,俞谨白拉下去的脸,立刻上扬起来,嘴咧得像个豆角。
  杨雁回走上前,拍开他的手,道:“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淫书呢?”
  俞谨白袖子底下盖着的,赫然是那本《金、瓶、梅、词、话》。
  杨雁回不满道:“你怎么乱翻我的书?”
  俞谨白则更是不满道:“你人都是我的了,还在乎让我看一本书?”
  杨雁回道:“你人都是我的了,干什么还要背着我偷偷摸的读书?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俞谨白这才不拉着脸了。他拿起那本书来,在杨雁回面前晃过去,问道:“对了,我方才废寝忘食读了半个时辰后,发现这书有个地方不对劲。”
  杨雁回以为俞谨白要趁机指给她看什么羞人的情节呢,忙道:“你要再敢乱说,就真的分房睡。”
  俞谨白便将书翻到其中一页,对杨雁回道:“为什么这几页的字迹,和别地方不一样?”
  杨雁回看了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不待她答言,就听俞谨白又道:“我怎么看这几页,像是穆振朝的字迹?”
  杨雁回本就没想着瞒他,既然他都看出来了,她便更没什么不好说的了,便道:“这就是穆振朝抄的。这套书,原本就是穆振朝送我的。因为里头缺了两回,他又自己找来别人的抄好了,这才送了我完整的一部书来。”
  俞谨白觉得自己犯不着吃一个死人的醋,何况这个死人还是他的好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何,心里头就是酸酸的,就是不舒服。
  杨雁回还很负责的凑近他,劝告道:“你看的时候,小心些,别弄坏了。我就这一本。还是穆振朝的心血。”
  俞谨白抓过杨雁回,也凑近她道:“我谢谢振朝了,好兄弟啊,送来这么一本奇书。今晚一定要按照书里写的试试。”
  “不准!”杨雁回道,“否则就分房睡。老婆的话,老公要……唔,唔……”
  俞谨白已经狠狠吻到她樱唇上,舌头探进去,攻城略地。
  杨雁回还没有习惯作为一个男人的妻子的身份,所以觉悟不够。她总有种被这小子占了大便宜的感觉。于是拼命的推他肩头,推不开,便照他脸上挠。俞谨白终于闪开了,道:“你若再多抓几道,我明天便不陪着你回门。”
  杨雁回怒道:“你敢!”
  俞谨白哀嚎:“你说你身子都给我了,亲几口有什么大不了?”
  杨雁回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也不反感被这小子亲的,只是觉得被偷袭了,不服气而已。反正她觉得自己吃亏了,吃亏了一定要找补回来的,于是,杨雁回捧着俞谨白的脸,照脸上亲了两口,这才觉得舒服了:“是这么个道理,咱们都是夫妻了,你身子都给我了,我当然可以随便亲。”
  俞谨白:“……”他觉得雁回的脑子里有个坑。婚前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她怎么能说出这么颠倒,这么错乱的话来?
  杨雁回自己亲的心满意足了,这才松开他,又道:“先不闹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说点儿正事。”
  俞谨白本来想再亲回来,听了这话,怔了一怔,问道:“你能有什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