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彭野一开始没明白:“什么?”
  程迦望住他,语气微紧:“那天和我说话的是你?”
  彭野一愣,隔几秒明白了,也赶紧道:“是。”
  “把我从车里抱出来的也是你?”
  “是。”
  “当时,你说你是一个朋友。”
  “你都记得?”
  “都记得。”她松缓下去,道,“我以为是徐卿。”
  “……”
  原来之前一切的情与怨,不过是一场场误会。因缘轮回,她的红线,终究是重回他手里。
  从上海回西宁的飞机上,彭野很平静地睡着了。落地后,他给程迦发条短信说到了。过一会儿,兜里手机滴滴震,他知道她会回复一个字:“好。”
  但意外的是这次有三个字。
  他想着她那没什么起伏又带着点儿凉意的声音:
  “那就好。”
  彭野停在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他手指轻点着摁键,缓缓笑了。
  上海。
  方家难得迎来一次家庭聚餐。方父,程母,方妍和程迦都在。
  张嫂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极少沾酒的方教授还开了一瓶红酒,方妍想起上次发酒疯,有些赧然,程迦看着倒像不记得。
  方父转一下餐桌上的圆盘,道:“多吃点虾仁,补充营养。”
  程迦舀了一勺子。方父问:“迦迦最近忙吗?”
  “前些天不忙。但马上要忙了。”
  “你那摄影展反响很好,我们大学里的老师学生都在关注这个,还新成立了不少志愿者团队。”
  “嗯。下一步想把它推到更多的城市,我还计划再更深入地去拍摄一次。”
  程母听了,看她:“什么时候?”
  “还远,几个月后。”
  程母开口,有些严肃:“你们算是男女朋友了?”
  程迦“嗯”一声。
  “他想过来上海吗?”母亲永远是现实的。
  程迦没答。
  “怎么不说话?”
  “应该没有。”
  “这么说你要跟他去那个偏远的地方?”
  “也不会。”
  “迦迦,你不能不考虑未来。把头埋在沙子里是没用的。妈妈是过来人,你还年轻,热恋时太理想主义,这种没有保障的关系维持不了多久,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程迦不同意,却也无能反驳。
  方妍见气氛要变,赶紧往程迦碗里添菜:“吃点玉米。”
  却没能阻止程母:“他那身份……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从实际上为你做打算,他有吗?先不说物质,就说他那份工作,危险性多大。就算为了你,他也该想想换份工作。妈妈知道你怎么想,你什么都不求,就求一颗心。你太理想化……”
  方教授终于拍了拍程母的肩膀,沉稳道:“吃饭不谈国事。”
  程母停了话语。
  方教授道:“迦迦,先吃饭。”
  程迦捏着筷子,半天没动静。她只看得见最简单的事情,看不到那些复杂现实。徐卿爱她,年龄不合适;江凯爱她,夹着王珊不合适;现在到彭野,身份不合适;碰上谁在他们眼里都不合适。
  她觉得有些疲倦,很久了,才轻声道,
  “你们不知道一颗心有多难得。”她咬着唇,摇了摇头,“你们都不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我以前从没得到,有多难,我知道的。”
  “如果有什么问题,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她脸色异常平定,对话结束。
  程母看一眼程迦,又看一眼方教授,想着才缓和的母女关系,最终没再说什么。饭后,程母走上露台,脸色不好。
  方父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程母道:“我这是为她着想,年轻人就是不肯考虑现实,我说得那点儿不对了?”
  方父把她拉到长椅边坐下,道:“不顾现实,随心而行,这就是年轻啊。为什么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想回到年轻,因为羡慕啊,随心而行,多好的词。
  但你说的也对。作为长辈,职责就是给年轻人提醒。可你说话方式不恰当,提起那个男人,语气言辞都不好。对这群底层英雄来说,最大的悲哀不是坏人的猖獗,而是好人的歧视。
  我们不能让他们寒心。”
  “我不是歧视。他要不和迦迦扯上关系,他干的事我也会说伟大。”程母道,“我看过那摄影展,你们看的是崇高,我看的是我女儿要死守的男人。又苦,又穷,又危险,你们都当看客地瞧英雄,瞧完一转身,各过各的幸福生活。迦迦怎么办?”
  “迦迦这孩子,外边再怎么变,心里头纯粹,比很多同龄女孩难得啊。”方教授微叹,“我倒觉得,那个男人会为迦迦考虑现实。我也看过摄影展,那是个有责任有想法的男人。我倒觉得他在等待某个契机,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和迦迦在一起后,对迦迦的责任会让他考虑更多。”
  程母沉默。
  方父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看迦迦现在的状态,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很大,而且是好的方面。后面的事慢慢来,不要急。”
  ☆、第63章 增加chapter 65
  彭野途径格尔木,去了趟医院。
  安安昏迷好些天才醒,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一段时间后才又转去普通病房。
  医生正给安安做日常检查。已经入秋了,时近傍晚,有点儿冷。
  安安看到彭野,没给好脸色。
  医生和护士离开,彭野把水果放柜子上,寻常问:“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安安板着脸没吭声。
  彭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眼神笔直盯着她。
  安安挨不住,嘴唇动了动:“好多了。”
  “警察应该告诉你你哥的真实身份了。”彭野说,语气里没有内疚,怜悯,也没有藐视。
  “半个月前。”安安已经消化了一切,人很平静,说,“他违了法,该被抓。但……你之前找我说看肖玲,其实想套我的话?”
  彭野承认:“是。”
  安安哼出一声:“我有银行卡的事也是你告诉警察,让他们冻了。”
  彭野也不否认:“嗯。”
  “那你现在还来干什么?”安安揪紧被单,含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来给你道个歉。”
  安安别着头,下巴紧缩。
  彭野望一眼床单,左腿齐膝盖下,空了一截。他说:“我对不住你。但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么做。”
  安安不吭声。
  彭野站起身,手落进兜里,说:“好好休息,我走了。”
  安安又扭回头来:“你一定要抓到他么?”
  彭野:“是。”
  安安声音轻颤:“你冻了他的钱,害他被通缉,他召集旧部,得继续做这个。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怪罪你,绝不会放过你。”
  彭野拔脚往前走:“我也不会放过他。”
  安安急声追问:“你会杀他么?”
  彭野说:“我干这个不是为了杀谁。”
  安安说:“他也不是为了杀谁啊!”
  “可他杀了。”
  安安无言以对。
  彭野拉开病房的门,安安喊他:“彭野大哥……”
  彭野停住。
  “谢谢你那天停下来救我。医生说再迟一会儿我就没命了。”
  彭野关上门走了。
  出了病房,彭野问守在门口的警察,问:“你们队长呢?”
  “郑队长归队了。”
  彭野点点头,走下楼梯,给老郑打了个电话:“上次和你说的那个线人的事儿怎么样了?”
  那头老郑回答:“放心,连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