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顾承铭转过身,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一家三口,妈妈和儿子一人牵一只,拉着他就坐上了餐桌。
  顾承铭面对一桌子丰盛的菜,和对面两只殷殷期盼的脸。顾承铭什么都说不出来。
  “吃饭吧。”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么一句。
  “嗯!”沈琰应道,给豆包挑菜。
  豆包给顾承铭挑菜,“爸爸吃,妈妈说这是你最爱吃哒。”
  顾承铭笑笑,也给他挑了一块红烧排骨,说:“多长个子。”
  豆包呜呜呜的点头,沈琰跟着笑,突然想起什么,犹豫的说:“今天一天豆包都没回去,你家里……”
  “没事。”顾承铭语气平平,“不用关心这些。”
  沈琰突然有些感慨,在六年前,如果他们两人都能这样好好沟通,彼此多一点关心,多往对方的内心靠近一点,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分开六年?
  又想到了过去,沈琰摇摇头,笑了一下。
  “嗯,我相信你。”沈琰笑着说。
  顾承铭露出惊讶的表情,沈琰低头吃了一口菜,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
  顾承铭这才点头,说:“你只需要关心豆包就好。”
  他的意思是,只要把心思放在豆包身上,不需要与以前一样,被顾家里面的事情伤身。
  今天白天,在公司里,他查了一些事情,也隐约的理清了以前的很多事。那时候他和沈琰或许都没做好当夫妻的准备,也没有心理准备迎接共同的婚姻生活。
  婚姻里不单有夫妻间的生活,还是两个家庭的生活。沈琰对他没信心,对自己没信心,他忙于工作,太过自信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感情,以至于两人都错过了太多,导致这么多年的怨恨和误会。
  沈琰认真道:“还有你。”
  “什么?”顾承铭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反应过来。
  沈琰说:“你和豆包,都是我要关心的。”
  顾承铭微微愣住,看到对面女人耳朵红了一点儿,低下头去刨饭。
  顾承铭嘴角弯了弯,说:“好。”
  沈琰低着头,脸上露出笑容,心情非常好。如果六年所受的苦,能让她现在拥有这样的幸福,那么就是值得的。
  洗过饭后,沈琰正要去洗碗,顾承铭说:“先不洗了,过来。”
  他端正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
  沈琰怔了怔,走过去,说:“你洗吗?”
  她本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没想着男人会回答。哪想到顾承铭竟真的露出考虑的表情,然后说:“可以,但是要等会儿。”
  沈琰惊掉下巴,忙笑道:“诶,不用,还是我来洗吧。”
  顾承铭面露不悦,沈琰就乖乖的过去了。
  “豆包,去房间里玩游戏。”顾承铭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孩子。
  豆包点头,跑卧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沈琰:“……”
  啊!她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没坦白!想到这里,沈琰就有些忐忑了,虽然两人感情已经表明了,但是……她还是不确定说了那件事后,顾承铭不会生气。
  顾承铭一看沈琰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既然仍旧不愿说,那么就算了。”顾承铭面无表情的说,“我先回去,你考虑一下。”
  他有些生气,这是沈琰没想到的。她忙拉住男人的胳膊,顾承铭低头看她。
  沈琰手指扔抓着他的胳膊,顾承铭眯了眯眼。
  沈琰慢慢把手缩回来,擦了擦手上早已经干了的水,说:“我……”
  顾承铭耐心的等待。
  沈琰深吸一口气,说:“对于这份感情,我是真心的,也很珍惜。我想过告诉你,你会怎么样?是生气,还是原谅我?说实话,我一点底都没有。”
  沈琰苦笑了一下,顾承铭还是面无表情。
  沈琰说:“我说了以后,无论你是生气,还是反悔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纠缠你,只要……只要你能同意我和豆包现在的联系就就好。”
  顾承铭说:“你就这样确定我会反悔?”
  沈琰失落道:“是啊,哪个男人不生气呢……”
  顾承铭说:“你也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不早解释?”
  问题又绕回原点了,沈琰哭笑不得,就听到顾承铭又说:“所以,在我没生气前、没反悔前,马上给我解释清楚。我会考虑给你机会。”
  沈琰呆了呆,继而笑起来。
  顾承铭没有看她,躲开她炙热的目光。
  “嗯,好。”沈琰说,“你还记得沈珂吗?”
  顾承铭怔住,“沈珂?”
  沈琰说:“我的姐姐,十一年前在美国留学,那时候你们是同学,也是恋人。”
  顾承铭眉心皱起来,显然是记不太清了。沈琰给他时间思索,没有打扰他。
  “抱歉。”顾承铭轻舒了一口气,道:“我记不清楚了。”
  沈琰点头,“没关系,这很正常。”
  沈琰停顿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姐姐在留学之前,精神就有点问题,抑郁症,但因为生活里从没出过什么大的变动,所以姐姐的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大学的时候,姐姐作为学校的交换生,去了美国,与你相认。姐姐很喜欢你,给我打电话时也经常说起你。后来,姐姐再给我打电话时,告诉我你们相爱了。”
  她用的是“相爱”这个词,显然是对那段感情是很重视的。
  顾承铭脑海里模模糊糊捕捉到一些画面。
  “喂,harrs,你不要这样冷酷嘛。”
  “我叫fanny,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珂……”
  珂,沈珂?
  顾承铭微微眯起眼,想起来一些了。
  “你和姐姐在一起后,姐姐一开始非常的开心,几乎每天都要跟我讲你的事情。”沈琰笑了笑,“可是,过了没几个月,在电话里,我就感觉到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她开始胡言乱语,会很暴躁,还说过要很多奇怪的话。”
  沈琰慢慢垂下眼帘,“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她,爸爸甚至想过去看她,可还没等办完手续,姐姐就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沈琰捂住脸,“她突然跑回了国,学校也不去了,她怀了孕。”
  顾承铭惊愕,沈琰苦笑,“一开始,爸爸和妈妈以为是你的孩子,我也这么认为。在之前,其实我是很羡慕姐姐的,在她的描述里,你是那么的英俊,温柔,可是……回国后的姐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的精神迅速的崩溃,出现了极严重的问题,她甚至会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要跳楼自杀,说你在下面等她。”
  像是想起那一段记忆的画面,沈琰身上微微发抖,红着眼,“我知道,姐姐太爱你了,你们的分手让她崩溃,她本身就有抑郁症,很容易就陷入死角里,她走出来来,我每天都看着她痛苦……直到生下安安,我们给那个孩子取名平安,我以为姐姐的病终于要好了,可哪里想到,这才是我们噩梦的开始。”
  沈琰眼泪掉下来,肩膀不住抖动。顾承铭对于她口中的沈珂只隐约有一个印象,她所说的那些内容,他也能记起一些,但是……那实在太久远了,过去十一年,年少时他在国外留学,遇到过喜欢的女孩子,自然也是谈过恋爱的。
  但沈琰这样一说,他还是有印象的。
  因为那个女孩儿太出众了,她漂亮迷人,热情似火,在那个异国的学校里,就如同一个特殊的存在,吸引了顾承铭的目光。他也被这个美丽热情的女孩所吸引,继而与她坠入爱河。
  可那一段感情在后来的发展中,带给他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和压抑。现在挺沈琰这样一说,他才明白了,沈珂与他在一起后的种种表现,皆因为她本身又患有精神疾病,只是这种疾病,在敏感的爱情里,被无限的放大,最终导致了这段感情无法继续下来。
  他们在一起半年,然后分手。随之沈珂人间蒸发,学校里也没她的消息,她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彻彻底底的消失了,纵使顾承铭想去探望她,以为她生病了,但没人知道她住在哪个城市,家在哪里。
  那段感情,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在顾承铭的生命里。
  顾承铭沉默不语,沈琰强扯出一个笑容,勉强道:“平安出生后没多久,经常发烧感冒不退,去医院检查,医生诊断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顾承铭愣住,目光震惊。
  “那时,整个家庭都陷入很大困境中,平安的医疗费,姐姐的精神状态,都让我的父母很着急。在平安六个月时,姐姐去世了,平安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家里四处借钱,可凑齐了手术的费用,医生也无法保证孩子的生命……”
  沈琰眼前模糊,“我们熬了三年,平安三岁的时候,再次住进了医院,医生不断给我们下病危通知书,爸爸和妈妈很伤心,他们失去了姐姐,马上也要失去他们唯一的孙子了,那是姐姐的孩子,是她留给我们唯一的思念。”
  “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只要能找到合适的骨髓移植或者细胞,就有治愈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我仍想试一下,平安……他还那么小,我怎么能放弃他。”
  “我和爸爸妈妈都做了检查,无法给他移植。后来……”
  “你想到了我。”顾承铭说。
  沈琰不敢抬头,眼泪慢慢掉下来,声音沙哑道:“是的,我想到了你。我想,如果我和你生一个孩子,那平安是不是就有救了。我知道这很不公平,可是……我当时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平安躺在医院里问我,妈妈去哪里了,他已经没了妈妈,我无法看着他离开我们……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治好他。”
  沈琰情绪已经渐渐静了下来,顾承铭说:“所以,你是为了你姐姐的孩子,来接近我,想要与我生下孩子,去救另一个孩子的命?”
  沈琰疲惫的点头。
  顾承铭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那个叫平安的大概不是我的孩子,所以,你的方法仍旧没有用。”
  沈琰干涩道:“……是。”
  顾承铭面无表情,声音冷下去,“那如果说,平安是我的孩子,那么你呢?你就真的会带着我刚出生、甚至没没见过的孩子,去做手术,救别人的命?!”
  沈琰怔住,说:“承铭……”
  顾承铭按住眉心,呼吸略显急促,他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微哑的说:“抱歉。”
  沈琰的理由,他并不反对。如果真的能救活那个孩子,那么他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当真的听到对方这样讲出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是有多难受。
  刚出的豆包,被母亲隐瞒着,连亲生父亲都没见过一面,他的出生是为了救另一孩子的命。如果那个平安真的是他的小孩,那么现在……豆包还能这么健康吗?这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顾承铭几乎不敢深想,他的心里充满了后怕,他一度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乎要把火发到沈琰身上。
  可是,他克制住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在当时来说,沈琰的做法无可厚非。
  但他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顾承铭深吸一口气。沈琰抓住他的双手,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2章 .16|
  “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会很生气……”沈琰语无伦次,非常慌乱,“你骂我,吼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马上对我们的感情做决断……”
  沈琰这才明白,她以前所设想的,都是很幼稚的,在说这件事之前,她向顾承铭要保障,在说完后,才知道那根本没什么用。
  男人选择放弃,选择不要她,哪里是一句保证就可以原谅的?
  沈琰突然双目失神,她缓缓松开自己的手。顾承铭始终面无表情,脸色难看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