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英雄迟暮
  一双小小的,胖乎乎的手,上面还沾着一点稀饭,拎着一个体积大小明显有点超标的啤酒瓶,弄得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的。那啤酒瓶上面用一个橡胶软塞塞住瓶嘴,瓶子里装的液体满满的,要是没有那个塞子的话,都要溢出来了。
  摇摇晃晃的拎着,也没有打到地上,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童音还唱着幼儿园里教的儿歌,丢呀丢,丢手绢……
  这声音一直唱到客厅一角的沙发上,那个胖嘟嘟的小手,就将软塞给费力的拔开,然后就将瓶嘴对准了沙发上躺着睡觉的,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的鼻子下面。
  小女孩也不唱歌了,用她那奶声奶气的童音叫道,“爸爸,起床了。隔壁的石阿姨都给我吃完早餐了。”
  然后,那中年男人先抽了抽鼻子,顺着那瓶口的味道就摸了过来,一把抓过啤酒瓶,对着瓶嘴就喝了一口,在嘴巴里来回咕哝了几下,就当是刷牙了,一口咽了下去。然后,就睁开了布满眼屎的眼睛,迷迷瞪瞪的,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待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小女孩之后,就笑了,笑的异常的灿烂温暖。他一把就将小女孩抱在怀里,用那满是胡渣子的下巴在小女孩娇嫩的脸颊上蹭了好几下。一直到小女孩咯咯笑得受不了了,这才放下。
  “起床了,爸爸,你说你去找工作哪,要不然没饭吃了,妞妞要饿肚子了。今天早上,是石阿姨给妞妞吃的稀饭哪。”小女孩妞妞的小脸蛋儿上挂着一副紧张兮兮,仿佛天塌下来了的样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其实小孩子也不懂所谓的找工作是干什么,她只知道,这几天老是听到爸爸念叨,说是什么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了,要去找工作了。所以,她就记住了。没饭吃岂不是要饿肚子?妞妞一下就懂了。
  其实自打她记事儿起,就没有见过爸爸出去上班,一样有饭吃,她也想过,为什么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要去上班,而爸爸却不用去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妈妈,自己就没有哪?她也想有妈妈,就像石阿姨一样漂亮,经常给她零食吃的妈妈。石阿姨当妈妈其实也很好,为什么爸爸不跟他住在一起哪。
  小妞妞的脑瓜里其实有很多为什么,但是转眼间都会被别的感兴趣的东西给分散了注意力,又忘记了。唯有那句,再不去找工作,就要没饭吃,她记得很清楚。
  他要提醒爸爸。妞妞不要饿肚子。
  其实每天早上都能睡到八点钟的感觉真的很舒服,这种生活状态让刘致远远离了繁忙和喧嚣,充满了颓废和麻痹。
  终日以酒为伴确实很能消耗人的意志和斗志。曾经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刘致远,此时跟街头对着墙根撒尿的其他醉鬼们没什么两样。
  同样邋遢不修边幅的衣着,同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除了那偶尔能够闪一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眼睛之外,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酒鬼。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两年了。
  自打上次那个花费了他两年时间才定稿完成的设计方案被退回,还被业界怀疑才能,这让他一怒之下选择了暂时远离这个行业,而爱人的背叛,又让他成为了业界里的笑柄,所以,他这一躲就是两年。
  两年了,差不多已经被人给遗忘了吧。
  两年了,当初只知道哭着找妈妈的妞妞已经知道去隔壁撒娇找早餐吃了,还会叫自己起床,并且拿来漱口酒了。
  想到这里,刘致远就百感交集。
  “该动动了,再不动,就真的没饭吃了。我就不信了,我刘致远靠本事吃饭,还能给饿死。我的设计水平,是你们无法追赶的,说我差,那是你们没有水准,看不到未来的趋势。”
  刘致远愤愤的一甩头,试图将这些不甘和不忿统统甩开,但是很显然,他还是无法奏效。他的双眼,透出一股浓浓的爱意,摸着女儿的小脑瓜,温柔的说道,妞妞乖,爸爸这就去找工作,怎么能让妞妞没饭吃哪。
  说完,他仰脖,灌了一口。
  散装劣质白酒的味道,妞妞都已经习惯了,一点也不感觉到别扭,她揪着老爸下巴上长出来的长长的胡子道,其实我还想要石阿姨当妈妈,爸爸,好不好嘛?
  刘致远的心理,一下子就被歉意装满了。
  是啊,妞妞该有个妈妈。
  她,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两年前的作品上,那上面已经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当初差点被自己一怒之下给烧掉的设计方案,已经两年没有打开过了。它就是个见证,见证自己从高高的云端,摔落到无底深渊。如果自己从今以后,不再踏入服装设计这个行业,这就是自己的一段记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是现在,自己要回来了。
  它,就是见证我设计水平的炼金石。
  当初他的预想,早在去年就已经成为了现实。当初他的方案不被采纳,也早已被业界认为是那个公司的一个重大失误。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是走在他们的前面,是他们无法追赶的。
  不过,她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当时的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目光会如此短浅。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钱确实可以买走感情。失去一切的刘致远只能靠酒精来忘记。
  酒精确实是麻醉人的最佳毒药。在与酒为友的这两年,他忘记了她,告别了业界,远离一切烦恼,他的身边,只有妞妞。
  为了妞妞,他现在要重新回来,再次站到最高点上。
  不过刘致远并不奢望现在就能让自己回到最巅峰的状态,两年时间没有关注业界的动向,远离了一切,让他的视野和思维固步自封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他已经与社会脱离了。现在要重新回到这个社会上,并且还要走到时代的尖端,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需要先熟悉,然后再东山再起。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他要让妞妞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
  两年只出不进,积蓄全都挥霍在喝酒上,要是再不找个事儿先做着,父女俩就真的要饿肚子,过上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了。
  所以,他要去工作。最起码要把生活费和妞妞下个学期的幼儿园学费给挣回来。
  这两年,凤城的幼儿园越办越高级,到现在连学费都快交不起了。一个学期2000块,顶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工资了。
  到处都是钱。
  我要钱。
  刘致远今天破天荒的刮了胡子,修了修头发,还穿上了一件过时的涤纶的土黄色西装,望着镜子里明显精神了不少的自己,刘致远撇了撇嘴。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已经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了。
  两年时间,变化可真大啊!
  将女儿送到幼儿园之后,他就骑上那辆花了80块钱从修车铺上买来的二手大梁自行车出发了。
  现在才刚过完年,职业介绍所里根本就没有多少企业在招聘,更何况关于服装设计方面的工作,更是少之又少。
  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的心里都凉了。难不成要去干一些其他行业的活儿?从底层开始做起?
  这显然不能解决现在刘致远面对的问题。
  所谓隔行如隔山,男怕入错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要说招工的企业,那也不是没有。就有那么一家,在招聘服装设计师。
  不过作为曾经行家里手的他很清楚,真正的服装设计师,不是这么招聘过去的,都是拿着过硬的荣誉和证明,被高薪礼聘过去的,要么就是有口碑,有人脉,在行业里可以随时有发展。
  在职业介绍所里,打着招牌招聘的,无非是一些成衣厂什么的,所谓的设计,也就是拿着市场上的款式,做一些加工改良罢了,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剽窃。
  所以,他对于这一类的小工厂,是没有啥兴趣的。
  不过,他虽然对这家公司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他还是跟负责招聘的人士聊了一番。找工作就是撒网捕鱼,只有网下的多,才有可能捞到大鱼。
  他决定先去其他两家公司去试试。虽然那两家公司招聘的职位跟自己的专长八竿子打不着,但他还是存着碰碰看的心态去的。万一能给个机会,就能彻底解决现阶段碰到的问题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至于这家曙光服饰,先放一下吧。刘致远嘴里咕哝着,便抄下了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
  他找活干,先要看看远不远,要是远了,他就不去了,也好省下来几块钱的车费,浪费在坐车上,还不如给妞妞买两块糖块。
  幸好还不远,就在市内。
  ……
  刘致远碰壁了。
  他没有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两家公司,根本就没有招聘的意图。
  而职业介绍所里的信息,也仅仅是公司和介绍所里的合作手段而已。当他走进招聘间,看到那招聘人员冷冰冰的脸色时,他就明白了。
  毫无意外的,两家公司,他都碰了一鼻子灰。
  “对不起,我们只招有工作经验的5年以上的。您的简历上显示您有多年的独自设计开发经验,但是行业不对口,我们只要熟练的行内人士。不好意思,您不合适。”
  ……
  “对不起,您的标准不符合我公司的招聘要求。什么问题?形象问题!”
  刘致远摸着包里的可乐瓶子苦笑。
  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了。
  前些年还一身傲气、意气风发的自己竟然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造化弄人!
  “算了,就剩最后一家了,碰碰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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